明**樽

　　Chapter 9 关山难渡
　　在那位瑶公主的帮助下，霄青二人逃的很顺利。
　　现在他们里开祈支已经有五天的脚程，不过还未出青鸢的势力范围。二人假扮成押运粮草的兵卒，跟在运粮车后面躲避盘查。
　　很出乎玄霄意料的，大街小巷上非但没有贴满他们两人的通缉头像，街上巡逻的士兵也未曾有所增加。想来这也必然是那个瑶公主的杰作了。
　　这两天内，他们二人将要离开青鸢的势力范围，向着东面的开启皇朝奔去。一路的车马劳顿，加上神经万分紧张，玄霄也顾不上天青反常的低迷心情，一心只想找个安静的所在能够安顿下来。
　　出了竑关，乘船过湛江，就是东开启皇朝。竑城就是湛江边上的一个小城，原来没有名字，因为紧挨着竑关，也就被叫做为竑城了。
　　两人在竑城落脚，一路帮忙掩护的车夫下车打了个揖，道：”二位小公子，公主吩咐我送到这里。过了竑关、湛江，就是开启皇朝，虽说是青鸢属国，一时间也搜不到那儿去，想必是安全的。”
　　这就算是送客了么……
　　玄霄道：“替我谢谢你家公主，就说玄霄必然言而有信。”
　　那人也不多说，留下两个包裹，做了个揖，驾车离开了。
　　玄霄看包裹里，银票破衣几件，心底一片荒凉。乱世之中，有人要他死，有人要他活。想来这个世间人人都以为自己能够翻云覆雨，他抬头望天，可只有身边心中的这个人，才是自己最想抓住的啊……
　　天青见玄霄出神，连忙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道：“我们是去客栈还是直接过城门渡江？”
　　玄霄冷笑：“你看现在的乱世，开启虽说臣服了青鸢，也指不定到时候有什么私下的小动作，竑关就凭咱们俩能过得去，哼……”
　　“那你干嘛刚刚让那个人走啊！”天青急了。
　　“不用了。”玄霄面沉如水，“追上了又有什么用。夙瑶再怎么身份尊贵，也压不过青鸢的宗主。她能把我们送到这里，也是不易了。”
　　“那，我们怎么办？”天青很丧气。
　　玄霄微笑：“我们不过竑关了。我们往回走，去帝都。”
　　天青呈呆滞状。
　　“怎么，傻了啊？”玄霄的眼里笑意很浓，“叶落归根，游子回乡，我回故乡有什么错？”
　　天青突然跳起来：“的确是没错，可是可是……”可是在发生在你身上就相当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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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在大陆东部浓密的树林里徒步跋涉了三天，天青觉得原来那么美丽的丛林，变得极其碍眼。更加碍眼的是走在前面的那一个。明明走了那么久，还是犹如闲庭信步，丝毫不见吃力。
　　面前出现一只手。
　　天青顺着向上看去，玄霄站在那里，耀若秋菊。
　　走了那么许久，他还是一袭白衣如水，可以暖如春水，也可以冰封雪飞。不过目前天青只想得起那人血色的眸子里，笑的温暖的样子。
　　“我走不动了。”天青看着某人一脸澹然的样子就来气。
　　“我背你。”玄霄反手拉住天青的手臂，一把将人背起来。
　　天青似乎被这个吓到了。安静地伏在玄霄身上，一言不发。一时间，只有隐藏在绿叶下的鸟儿发出些清脆的鸣叫声，一切安静美好之至。
　　“其实，我小时候，一直是很不乖的。”天青突然道，从来没有听过他这样的声音。沉郁得不像一个少年，略带些莫名的哀伤悲回，这样来回忆一段并不是很长的过往。
　　玄霄很想腾出手来拍拍天青的脑袋，却感觉天青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脖子，好像小兽一样的姿势表达着他的无助和彷徨。
　　“我父母据说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的。幽姨，”讲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天青放低了声音，咬了咬下唇，“是幽姨把我拉扯大的。她好像是我第二个母亲一样，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亲母。可是幽姨一直很忙，她是梦魇一族的药师，而且和别的族人不一样，她更加喜欢山外面的世界。”
　　“梦魇一族？传说生活在荒之间拥有幻术天赋的一族 ？”
　　“恩。”天青点点头。
　　“作为外族生活在他们之间……”
　　“其实也没有什么的。阿嬷，秀秀还有老伯，都是很好的人。”天青把脸埋在玄霄的脖子里，声音听起来有点儿嗡嗡的。
　　“不过还是觉得很孤单。有的时候一个人看着漫无边际的荒野，我会想，我到底从哪儿来，要往那儿而去，能碰见什么人。梦魔一族的孩子到了七岁就要开始学习幻术，而我不能学。所以我就闯祸。”天青颇有些自嘲的意思，“闯祸也不过是想找个人陪着罢了，直到那天，我误闯了孔雀城。”
　　天青停了很久，耳边只剩下踩断树枝落叶的窸窣声响。
　　“孔雀城其实是荒原边上的石头堆，人进去了很容易迷路。我那天赌气进了孔雀城，结果，还遇上了黑毛风。”
　　沙尘蔽日，不见天光，大风能刮走牛羊不计其数，是生活在荒之间人们的大敌。
　　“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求救无门。没有人知道我在哪里，那一刻，我以为我会死。”天青仰头。阳光顺着树枝间的缝隙中洒下，斑斑点点，美得不可方物。
　　“最后，是幽姨找到的我。”天青伸出一只手去，看阳光从指缝里面漏出，好像在嬉戏。“她找到我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我当时坐在一块大石头下面，看这灰黑色的天空发呆。她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头发散乱，衣服上脸上全是灰，我都快认不出那是我的幽姨了。”天青轻声笑起来。“我的幽姨，那么爱美的女子，她居然会为了找我，弄成那样。那是的我，是真的很快活。”
　　“后来呢？”
　　“后来幽姨就带着我走南闯北地玩。然后就遇到你了。”
　　天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真的很伤心。”
　　玄霄道：“你还有我。”
　　天青沉默了好久，阳光暖暖地洒在两个人身上。
　　“我真的没有想到，一切都没有想到。幽姨她……”
　　“人生在世，没有人能掌握一切。”玄霄把他放下来，天青立马把自己蜷起来，用一种防御和保护的姿势。
　　“天青……不用把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很多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己。”
　　“有的时候，四顾无人，那种痛到骨髓的悲哀我不想再要了……”
　　“世事无常，我只希望到最后，就算是只剩下我们两个也是无所谓的。”
　　玄霄轻轻抱住天青，有一种莫名的渴望，却不知道如何宣泄。天青仰起头，眼里满是挣扎不落的泪水。好像一个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真的，能够这样走到最后吗……
　　情绪激荡之下，天青睡的很安稳。
　　玄霄感受着背上的重量和吹拂在颈边均匀的呼吸，突然觉得十分安心。
　　走在亘古留下的荒蛮丛林中，身边有那么一个让自己安心的人，哪怕是前路多艰险，想必也是不用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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