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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他
这一句看似是漫不经心的玩笑话,实则是戚云霄挖给纪廷昀的陷阱。
在他的设想中,纪廷昀多半会说些好听的话来给容汐听。
无论是什么好听的话,“心有所属”也好,“终身不娶”也罢,与他今日在马车上说的话一结合,都会显得纪廷昀不安好心。
容汐或多或少察觉出了戚云霄并不是随便一说。
她转头看向纪廷昀,只能看到他俊挺的侧脸。
他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很快,纪廷昀淡淡回应道:“打理府邸,有管家即可。”
容汐对纪廷昀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
其实戚云霄是多虑的。
容汐与纪廷昀相处半年,了解他并不擅长花言巧语,也不是那口蜜腹剑的人。
并且,纪廷昀与戚云霄说的那种人恰恰相反。
他大多时候都是寡言少语的,也甚少说过好听的话。
容汐会有了昭昭,都是因为她本就对纪廷昀这般清风霁月的做派容易心绪萌动。
不仅如此,纪廷昀还是个极有主见的人。
他不想说的话,不想做的事,没人能为难到他。
就戚云霄这几句话,是别想套出什么话来的。
纪廷昀话音落下后,立即有陪同的官员凑趣道:“纪相国心系黎明百姓,自然无暇顾及儿女情长。”
“我们大人英明神武,一般女子不配做相国府夫人,更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女子可以肖想的。”
说这话的是纪廷昀身旁一名抱着刀的少年侍卫。
他俊朗年少,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
容汐看向他时,发现他说完这话后看了自己一眼。
见她看他,那少年又略显慌乱地挪开了视线。?
岚霜这边,刚被美人眸看了一眼,心正噗通噗通地跳着,转眼又收到了自己主子的一记冰碴做的眼刀,只好抱紧自己的宝刀,不敢再多嘴说话了。
警告了顽劣的贴身侍卫,纪廷昀收回目光,余光所到之地经过容汐,却没做停留。
因为他今天自从见到容汐后,就一直难静下心来。
容汐穿的衣裳、绾的发髻,都像极了他们初次缠绵那日的装扮。
当年的事,也发生在这样寒风萧瑟的冬天。
那天傍晚,是罕见的雷雨交加。容汐胆小,害怕黑暗,也害怕打雷。
他记得她的害怕,所以快马加鞭赶去山庄看她。
他到时已经夜深,站在门扉处的时候,灌进屋里的风吹动烛火摇晃明灭,映在墙上黑影幢幢。
小公主怎么能不害怕?
容汐一见到他,仿佛晒得窒息的鱼儿重新入水,又活过来一般,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扑到他怀里。
她穿着明艳的红色裙衫,在灯火下仿佛是能迷人心智的小妖。
纪廷昀鬼迷心窍地拥容汐入怀,又打横将她抱到床上。
他哄好她后要走,她却不让。娇气又笨拙地拉着他的手去扯她衣裳上的系带……
脑海中的画面逐渐靡丽惑人,纪廷昀及时打断回忆,深呼吸好几次才慢慢压下心中悸动。
*
宴饮设在相国府内摘星楼的暖阁中,暖阁对面是私建的莲花舞台。
用膳的八角案依次侧朝着莲花台,两边对座摆布,便于客人能一边吃一边欣赏歌舞,也易于洽谈。
容汐的座位被安排在戚云霄身侧,这本来是再正常不过了。
可偏偏纪廷昀的座位与戚云霄相对而立,她与他就成了对坐相望。
容汐能察觉到纪廷昀偶尔看向她的目光,但她不与他对视,而是若无其事地吃着摆在她面前的果子。
她微微侧头、略含着下巴,露出自己最为柔美的微侧脸。手上则慢条斯理地撕着小甜橘金黄的外皮。
容汐的手指似削葱似的纤细,又如玉般细腻洁白,指甲上还精致地染着淡淡的蔻丹。
缓缓动作间,整个人好似一幅名家精心绘制、处处完美的仕女图。
不过,同样是看着赏心悦目,容汐与画纸的区别在于她的脸过分美艳,若看久了,难免会勾人魂、夺心舍。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场的大臣、臣妻、侍从,无论男女,或多或少都会不自觉盯着容汐看上几眼。
容汐自幼就常处在他人目光汇集中,对这种场合早已习惯,仍是一心一意地剥着自己的果子。
橘皮被剥除后,她又翘着指头认认真真地撕着橘络。
纪廷昀看见后,无意识地露了个浅淡的笑,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他又想起了从前。
那时,他的小公主纯真善良,但是也娇气。吃果子,凡是能削皮的都不吃皮,吃橘瓣要吃不带一丝白络的。喝茶要加蜂蜜,夜里睡觉要一直有亮光……
细细数来,每一件都让他觉得有趣。
容汐虽然一直垂着眼,余光却是能将纪廷昀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她能感受到他望着她的眼神和四年前没有分别,都是一样的不动声色却又暗藏情意。
那她的任务就再简单不过了。
她现在要做的,是接近纪廷昀、取得他的信任以便能利用他。可是容汐不想通过“卖乖”“卖笑”的方式。
那样太便宜纪廷昀了。
她要折磨他,让他失神、失智,让他患得患失、让他欲罢不能。这样,才符合一个“带着仇恨的容汐”会有的行为,他也更不会怀疑她。
想过之后,容汐开始下她的第一步棋。
她撕干净橘络后,将团团抱紧的橘瓣又放回了橘皮中。
橘皮完整,包着干干净净的橘瓣看起来倒还有些可爱。
容汐看着可爱的小甜橘,露了个满意的笑,然后伸手把它送到了戚云霄面前。
正在欣赏歌舞的戚云霄被容汐的这一举动弄得有些怔愣,不过看见她在笑后,也禁不住跟着笑了笑,然后十分配合地把橘瓣一口喂到了嘴里。
容汐笑问:“殿下,甜不甜?”
“很甜。”戚云霄望着容汐,眼中是宠溺的柔光。
纪廷昀将这一幕完完整整地看在眼里,他的笑容流逝了个干净,面上虽不见怒色,却阴沉低压,看得身旁要给他斟酒的侍女都不敢上前。
“倒。”
他的声音一出,那侍女顿时就手抖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仪态,执着酒壶给纪廷昀的酒盅里斟好了酒。
酒液香醇甘甜,是地窖里陈了几十年的秋露白。
纪廷昀将其一饮而尽,又唤侍女再满上。
*
酒过三巡,丝竹舞乐声飘扬依旧,宴上气氛愈演愈酣。
就连容汐都喝了几盅酒。
她的酒量并不深,酒的后劲慢慢上来之后难免挡不住醉意,心思也就跳跃了起来。
记起方才来时,在摘星楼旁见到一片玉兰树,洁白的玉兰花开得正盛,她便想去瞧瞧。
容汐带着侍女离开后不久,宴席的主人也起身离席。
戚云霄知道纪廷昀肯定是去找容汐了,他捏紧了手,满脑子都想搅乱他们的私会。
但是最终他的理智还是把他留在了宴会上。
另一边,容汐快步下楼,往月下的玉兰树而去。
花照举着斗篷追在后面,好不容易才给她穿好。
主仆二人站在玉兰树下,仰头看枝头带着清香的洁白花朵。
月光的洒照,给玉兰花又笼上了一层白辉,美得不似人间之景。
容汐指着一根斜伸的树梢,“花照,你看那一朵花是不是开得最好?中间含苞待放,外面的花瓣又恰到好处地绽开。”
花照伸着脖子找到她说的花,啄米似的点了点头,“真好看,不过还是没姑娘好看。”
容汐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然后踮起脚,试图触碰那根花枝。
可明明看着就在眼前,她却怎么够也够不到。
尝试了三四次后还是不行,容汐失望地眨了眨眼,放弃了采花的念头。
这时,忽然从容汐背后伸出一只手,越过她的肩膀,轻而易举地摘到了那一枝她想要的玉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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