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炮灰啊

　　爬满藤蔓的干枯水井里，苏如云弯腰，从挖开的洞里搬出酒。

　　“梨花酒只剩一坛？”

　　小荧气愤，道：“都怪庄煦那个贼人，趁着老楼主养病这段时间，把酒全给挖出来了！我一口也没喝上，他还借花献佛送了好几瓶给关重山！这一坛还是风恙他偷藏的。”

　　“既然是他偷藏的，你怎么知道？”

　　“你还不知道我嘛，这楼里上上下下，藏什么东西能瞒得过我。”

　　苏如云掀开酒坛一个角，梨花酒清冽的香气扑鼻。

　　这坛酒的重量，怕是不好带出嗜血盟。

　　“刚才他们在找什么东西？”

　　苏如云明知故问。

　　“就一个防身的紫金甲呗。”

　　小荧满不在乎，说：“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恨不得吃饭上茅房都穿着，天天怕有人要取他狗命，最近天热，他身上都有臭味了还舍不得换下来洗呢。”

　　“今天请了袖花楼的头牌来给他唱曲，他才不情不愿把紫金甲换下交给心腹去洗了，哼，贪生怕死他最在行，要不是风恙说留着他对楼里好，就算穿个紫金甲，你看他还能活多久！”

　　苏如云幽幽地：“你不是说庄煦来了你们苦不堪言吗？”

　　小荧：“……”

　　说漏嘴了。

　　过了一会，她老老实实地说，“那是对外的说法啦，实际是因为楼里工钱少，又没单子，小莱哥拿起铁锤和他干了一架，带着一部分人去投靠他表舅妈了。”

　　苏如云：“所以没分你钱时，我也是外人？”

　　小荧心虚，一跺脚，道：“哎呀，是风恙不让我们把实际情况说出去的嘛，他说我们过得越惨越好。”

　　“楼里现在是风恙管着？”

　　“嗯，老楼主生病以来，楼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和庄煦周璇着来的。”

　　风恙，看来是个脑子不错的人。

　　苏如云：“对了，小莱他表舅妈是？”

　　小荧：“万覃山的大当家。”

　　苏如云佩服：“厉害啊。”

　　这时，井口突然冒出一个人脸来。

　　只听见头上传来风恙冰凉的声音，“我说你们，拿了我的酒，还准备在底下喝酒谈心？”

　　苏如云和小荧互相对视。

　　片刻后。

　　小荧若无其事抬头挥手：“风哥，你出来散步啊？”

　　风恙：“……”

　　苏如云：“……”

　　她沾着点点泥土的手指搓了搓，看来这酒不用她搬上去了，现成的苦力来了。

　　她微微一笑。

　　——

　　等苏如云重新回到藏身的老树上，祁逻还是没有回来。

　　她盘腿坐着，有她一半高的酒坛靠放在树边。

　　来之前，她以为嗜血盟是个龙潭虎穴。

　　要挖酒，动静只会大不会小，势必惊动庄煦，她甚至做好熬夜恶战的准备。

　　但现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表面上庄煦掌控着嗜血盟，实际上全听风恙的差遣。

　　在风恙提着水桶大的酒坛，明目张胆地帮苏如云送到树下，甚至好心地告诉她，回去往后门那条小路走比较方便的时候。

　　苏如云对小荧说的，深以为然。

　　看来风恙这个老楼主的得力助手，做的非常成功。

　　可惜南朝后面一直呆在七音阁，和他交集并不多。

　　交集不多的风恙临走前，欲言又止，“你既然逃过一劫，就不该再掺合进来。”

　　苏如云：“？”

　　风恙摇着头：“七音阁没了，秦，少楼主也不在了，你已经恢复自由，楼里我会通知他们给你除名，还有，祁逻那个人，没那么简单，你跟着他，好自为之吧……”

　　不，我只是过来找令牌和秦无衍而已。

　　那具尸体后来她也看了，根本不是秦无衍。秦无衍身上有胸口有个胎记，老楼主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她不信风恙和老楼主看不出来那是具假尸。

　　不管风恙打什么算盘，又误解了什么，苏如云都懒得解释，毕竟她的确是跟着祁逻过来的。

　　她在树上百无聊赖。

　　小荧给的盒子里并不只有银票，还有很多零碎的当票。

　　时间跨度有点大，从五年前开始到现在，南朝当的东西，包括但不仅限于：耳环戒指发簪手帕荷包香囊。

　　其中，最值钱的一只云锦香囊，当了三两。

　　苏如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这一张当票就被从天而降的一只手抽了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祁逻对着当票沉吟了一会：“你很缺钱？”

　　她一把抢回当票：“谁会嫌钱多。”

　　祁逻笑笑。

　　他看向旁边的酒坛，脚尖踢了踢，有点嫌少似地说：“再去弄几坛。”

　　苏如云无语地望着他。

　　怎么着，他当着酒是大街上买的，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祁逻展开白玉扇，施施然道：“给你十两。”

　　苏如云不为所动：“梨花酒，只有这一坛。”

　　祁逻以为她是不愿意去挖酒，加码：“五十两。”

　　苏如云宁折不屈：“梨花酒有且只有这一坛！”

　　真的只剩这一坛，她想弄也弄不来啊！

　　五十两，好多钱了呢，心痛。

　　“一百两。”

　　她深吸一口气：“嗜血盟只剩这一坛不过庄煦送过好几次酒给城主府我想那里应该会有！”

　　她说完，立马闭嘴。

　　这该死的原主人设啊！

　　苏如云咬牙，我为何没有早点想到，南朝就是个小财迷！

　　祁逻潇洒下树：“那走吧。”

　　“喂，这酒谁搬啊？”

　　“你说呢。”

　　“我可不搬！”

　　“二十两，带回客栈。”

　　月光皎洁，苏如云抱着酒坛看了眼身后寂静的嗜血盟，明明她和祁逻说话声音不小，却没有人发现，刚才还乒乒乓乓找紫金甲的人，就跟不存在一样。

　　嗜血盟，看来全在风恙掌控之下啊。

　　【任务状态已更新：寻找失踪的令牌】

　　【任务进度：50%】

　　随着金币掉落的声音，死板僵硬的系统任务提示在苏如云脑海砸下。

　　“哈？”

　　她什么时候触发的这个任务？不要告诉她，之前一直没触发任务，是这个垃圾系统又卡机了。

　　系统：……

　　系统它死不吭声。

　　小垃圾，真不亏是垃圾堆里捡来的。

　　还真会审时夺度，知道南朝是隐性财迷，提示都换成金币掉落声了。

　　苏如云比较快的接受现实，琢磨了一下任务进度，她问：“令牌需要我拿到手吗？”

　　【不用哦～】

　　所以只要令牌存放的地方就行了，不需要抢到自己手里啊，苏如云心情好了一点。

　　那张当票，看来是个关键。

　　——

　　日上三竿苏如云才睡眼惺忪出了房门。

　　客栈生意不好不坏，祁逻依旧坐在临窗的位置。

　　客栈小二见她下楼，立即过去告诉她，客栈外有人给她送东西，请她出去一见。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即坐下，拿起桌上的芙蓉糕吃着。

　　她想起昨晚刚踏出风恙口中那个安全的后门时，在门边阴影里站着要来和她郑重告别的小荧。

　　小荧悲悲戚戚地，挽着一个打补丁的小包袱，说是做了几身素雅的衣服要送她，庆祝她终于如愿以偿脱离杀手这个行当。

　　明明一个钟头前还和她一起在枯井里挖酒坛子，现在却捂着小手帕做依依不舍状。

　　为了缓解这种人为营造的悲伤，苏如云代入南朝身份想了想。

　　片刻后，她秉着好姐妹有钱一起赚的念头，大方地花十两银子，嘱咐她明天一早把这坛半人高的梨花酒送到十锦街的新悦客栈。

　　至于为什么不当晚就送过去？

　　那是因为小荧义正言辞地表示，天太晚赶夜路容易发生意外，而且算算时间也到了她的睡觉时间。

　　作为一个杀手，最珍贵的就是安稳固定的睡觉时间，就算是好姐妹提供的赚钱门路，也必须要等到太阳升起之后再说。

　　于是太阳升起的第二天，她准时准点的赶到了苏如云说的客栈门外，等着好姐妹出来完成交接。

　　客栈小二出来说她就来。

　　小荧在马车上耐心等了一会，又等了一会，等了又等还不见人出来。

　　她摔了帘子，气冲冲拎着酒坛就进去了。

　　马车里刚想劝她稍安勿躁的凤恙：“……”

　　他看了眼天色，不算晚，便无奈地跟着进了客栈。

　　——

　　客栈内。

　　小荧哐当几下，把酒坛往桌上一放，双手插腰，怒气冲冲。

　　周围说话声音都小了，有些好奇的人时不时把视线挪到苏如云这桌。

　　“小荧啊，这么早，吃早饭了吗？”苏如云拉着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又把糕点推给她尝。

　　小荧觉得芙蓉糕味道不错，忘记了生气，但没忘记要银子，她刚想张口，苏如云抬手暂停她要说的话。

　　她先给祁逻倒了一杯茶，等祁逻慢悠悠喝完，才正儿八经的说：“你的梨花酒到了，之前说好的银货两讫，现在人都到齐了。”

　　祁逻凉凉地扫了一眼跟在小荧后面进来的风恙，问：“哦？之前说好的？你用我的钱，请别人搬酒也是之前说好的？”

　　苏如云看他像是要生气，立刻先发制人：“你也没说不可以啊，再说，从嗜血盟到客栈那么远的路，我一个人老胳膊老腿哪里搬得动，要不是小荧善良看我辛苦，特意带人帮我送过来，今早我能不能起来还不一定呢！”

　　而且这酒又不是走正规渠道来的，是你去人家那里偷来的啊，是偷来的！

　　说到这，苏如云快速瞟了一眼自顾自坐下喝茶的风恙，声音小了点，“至于带了谁来送酒，我也没想到……”

　　“祁公子不必担心，”

　　风恙好脾气地说：“我只是顺路送小荧过来，她一个小姑娘家，带着这么大的酒坛出来，我实在不放心。”

　　小荧吃完芙蓉糕，小二及时送上来一碗阳春面，她拿起筷子，为自己解释道：“其实风哥真不是跟我来的，他就是给城主府送丧帖去的，我看顺路就蹭着他的马车过来了。”

　　“丧帖啊，”苏如云支着下巴，“你们嗜血盟和城主府的人，关系不错嘛。”

　　说的好像她曾经不是楼里的人一样，风恙深深看了她一眼，“关系如何不是我做主的事，我也只是听吩咐办事而已。”

　　苏如云：“是老楼主的吩咐？还是庄煦的？”

　　小荧在旁边吸溜着吃面的间隙，答：“是庄煦啦，他说要和城主府打好关系。”

　　风恙：“……”

　　怕是把小荧卖了，她还会高兴帮忙数钱吧。

　　——

　　期间，祁逻一直没怎么说话。

　　门口探头探脑出现一个小乞丐，祁逻眯了眯眼，小乞丐往客栈内逡巡了一会，来回好几次，终于确定了什么，小跑进来。

　　“姑娘公子，有人要我给你们带句话，要想找回你们的同伴，就到信上这个地方来。”

　　小乞丐说完半弯着腰，留下一封薄薄的信，一骨碌就跑走了。

　　“他说的同伴，”小荧问苏如云：“咦，南朝姐，是你们的同伴被抓了吗？”

　　苏如云点点头，嘟囔了一句。

　　祁逻敲了敲桌子，问：“你说什么？”

　　“我说，”苏如云超大声，道：“蔺元辰不见了你都没发现吗！”

　　客栈突然静了一静。

　　掌柜回过神，确定听见的是“蔺元辰”三个字，赶紧上前道：“姑娘说的蔺元辰蔺公子，可是昨日那位和你们一起的公子？”

　　“那位公子，不，蔺神医昨晚出去前给二位留了话，说如果要找他就去城主府，我本想及时告知二位，哪知二位一夜未归……”

　　苏如云呆了一下，指着祁逻：“你不是早就回来了吗？你回来都不问一下蔺元辰那个傻子去哪了？”

　　祁逻放下茶杯：“啊，忘了。”

　　苏如云：“……”

　　掌柜的听她把绝命谷蔺元辰说成傻子，抖了抖。

　　苏如云撕开信，信上果然是城主府的绑架信没错，因为信中明晃晃的写了临城关家四个字。

　　信被传阅一圈，彼此都有些沉默。

　　“两位先去城主府要人为好啊……”

　　祁逻又拿起茶杯，不紧不慢的。

　　“掌柜不用当心，他常年在山野与猛兽为伍，保命的本事还是有的。”

　　掌柜：“不，我是担心二位去晚了，城主府的人性命有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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