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有求必应

　　清晨。

　　距离上次的拖更章节一过。
　　似乎有个重大的遗留问题。

　　我从地榻里爬起来，拔|出自己腰间的小打刀，叹了口气。

　　——刀还没有送出去。

　　虽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要送出去前还是得处理掉血迹保养下。我打着哈欠准备找吉田松阳问个究竟，但是看着他清早就要为住宿在私塾的学生洗手做羹汤时，便决定另请高就。

　　“嗯？千城小姐。早食呢？”
　　“我出去吃。”

　　反正给我吃东西也是浪费，不如找两个野果对付算了。
　　我摇摇头告别了松阳。

　　像松下私塾所在的这种小村落，铁匠铺是没有，但有专门的磨刀人。总之一番不用描述的无聊保养过程后。我腰间插着刀，怀里揣着自己的早饭，很快又回到了私塾里。

　　“面——”

　　“手——”

　　“胫——”

　　吉田松阳正好在教学生们剑道方面的修行，每做出一个示范性的动作，小家伙们就跟着他拆解的招式整齐的喊出来。

　　我没有去打扰他们，只是找了一颗附近的矮树爬上去，就藏在树荫里嚼着果子。

　　半开放的演武场让我很容易就看到了某个天然卷。

　　坂田银时如今已经换上了崭新的月白色浴衣，他双手环胸站在演武场的外围，腰间仍然插着那把破旧的刀，虽然没有加入他们，但是眼神却一直追逐着演示者的每个动作，我甚至能注意到他期间有将手抚上刀柄的意图，很快又硬生生地压制了下去。

　　我是不懂他为什么不加入进去——至少吉田松阳看起来不像是会放纵学生排挤他人的存在。所以从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划出那道无形界限的，更可能是坂田银时自己。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心理就像是夏季的天气一样多变，我正琢磨着是不是自己一会插手问问，这边，吉田松阳就已经结束剑道的授课。

　　在拍手让其他学生去准备下一堂后，他走到坂田银时的面前，随之微微俯身，平视着他的眼睛，虽然隔得有段距离，但我依旧能清楚听到对方开口说了什么。

　　“如何，要试试吗？”和煦好似春风的青年歪歪脑袋，以我绝对做不到的方式，极为自然地打开了话匣。坂田银时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快又移到了其他的地方，直接拒绝了。

　　吉田松阳也没有气馁，他一面微笑着表示很遗憾，一面凑到小家伙的耳侧低声说了什么。我只能看到坂田银时表情一变。

　　“谁谁会——”他嘴角一歪，条件反射似乎想要否认什么，但是在吉田松阳的注视中渐渐又闭上了嘴。

　　银发的男孩子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欲言又止了很久。

　　“…………我明白了。”
　　“总之，只要在你手拿到一本就对了吧？”

　　他冷静下来，又恢复了最初的那副懒散样子，随后掏了掏耳朵，“那如果拿到一本，那阿银能有什么奖励吗？”

　　青年将修行的木刀递向对方，轻轻笑了。

　　“当然有。”
　　“不过，现在还是秘密哦。”

　　他将食指竖在唇前。
　　我肃然起敬。

　　吉田松阳不愧是能管住那么多孩子的乡村教师。
　　从段位上就不一样。

　　演武场被清场只是一瞬的事。

　　坂田银时完全被所谓的奖励蒙蔽了，在迟疑地将腰间的旧刀放下后，握着木刀便跃跃欲试跳进这个男人精心准备的大网。

　　这是我第一次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坂田银时用刀。

　　迅猛又凌乱，纵使是我这样的外行，也能感觉出来他的剑招很不成样子。但是相对的，他的招式都目的明确，只为取走敌手的要害。

　　坂田银时像是确定了目标的野兽，见了猎物就紧咬下去，若他的对手换做是我，我定是早就被打到抱头鼠窜了。

　　那道银白色影子总是能在被甩开后又能顷刻间追上去。

　　不得不说，非常缠人。

　　而吉田松阳面对这样的招式没有露出一点轻慢，作为握剑时间远胜过对方的武者，他反倒是在节节后退，木刀却恰到好处的化解了坂田银时的攻势。

　　然而还不光是如此。
　　他不疾不徐，每退上一步，架住对方剑招的木刀就灵活地随着手腕调整，要么拍在坂田银时的腰侧，要么点在他的腿上，力道不大，却足以纠正他的姿势。

　　“身体的重心记得在出刀前要沉下来。”
　　“嗯，做得很好。”
　　“刚才的姿势还可以让下盘立得更稳一些，这样挥出来的力道也会更收放自如。”

　　与其说是在交手。
　　这不如说是在教学。

　　时间一点点流逝。

　　坂田银时的动作逐渐开始有了规范，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上一改平日里完全没精打采的懒散样子。他目光炯炯，像是被逐步点燃了热情，褐红色的双眼里载满了我没见过的火光。

　　他每一次的挥动，招式都要比之前更凌厉，准确，威力也更上一层。

　　劈。
　　挑。
　　砍。
　　刺。

　　不知过去了多久，与他对招的吉田松阳唇角轻扬，稍微也认真了一点，行云流水的剑招也变得凛然了些许，步步紧逼，直接将小家伙压住了。

　　如果之前说是引导坂田银时如何出招，那么现在便是令他如何切身体会接招。

　　吉田松阳的动作干净利落，又充满不失劲道的美感，他看着自己眼前逐步变得吃力起来的男孩，我却从他的神色间却始终寻不到一点强硬。

　　从始至终，这位松下私塾的老师连气息都没怎么乱过。

　　“呐…银时，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吉田松阳注视着已经露出疲态的坂田银时，暂时停下了脚步。尽管未能及时从对方那得到回答，他却带着赞叹的口吻，真心实意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你的剑很好，十分凌厉，每一招都有为了保护自己到极致的痕迹。”

　　“……”坂田银时如同小狗那样甩甩脑袋上的汗，他借着这短暂的休憩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再慢慢吐出几个字：“……你想说什么？”

　　吉田松阳不答，只是侧目朝我所在的方向扫了眼。

　　那双浅茶色的眼眸在刚与我四目相对时，他突然收敛了自己浑身的柔和气势，接下来的话音一转，取而代之得是一股冰冷的压迫感。

　　“我是指——”
　　“那样的剑你已经不需要了。”

　　刀尖扭转。
　　青年抬起手，在腕与袖的翻转间，隔空朝我这劈来一刀。矮树的枝叶被凌厉几乎要形成的劲气斩成纷纷扬扬的碎片，直接落在将我整个人从枝头暴露了出来。

　　……猝不及防。
　　一片片散落的绿叶有落在脑袋上，有落在手里的果子上，我错愕地眨了下眼，甚至都来不及想清自己躲在这里吃独食的样子雅观不雅观，下一秒，就瞧着一把木刀就擦着吉田松阳的鬓发扎进了墙内。

　　——是坂田银时做的。

　　他埋着银色的脑袋，此时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窥见沿着其下颚滴落的汗水，直到半晌后，他垂下手撑在膝盖上，这才抬起脑袋。

　　那双藏在毛绒绒的卷发后的红色眼瞳眨了眨，似乎确认了什么，没有表情的脸终于露出了有点狡诈，又有点得意的笑容。

　　他挖了挖鼻孔，瞥了我一眼，冲青年扬了下头，“刚刚，我那应该算得上是一本吧？”

　　吉田松阳眨眨眼故作惊讶地“哦呀”了一声。

　　他没有说是。
　　也没有说否。

　　只是随机重新让双手握住了剑，高举过头顶。

　　坂田银时露出一脸大事不妙的表情。他只来得将手护在身前，然后就让对方的刀尖点中了脑袋——

　　以温柔到犹如蜻蜓点水的力量。

　　“嗨~一本。”
　　这是笑眯眯地松懈下所有气场的吉田松阳。

　　坂田银时：“……”

　　这一场课间教学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一结束练习，坂田银时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累得像是经过烈阳暴晒后的咸鱼，我从树间跳下来，刚准备走近这条咸鱼，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吉田松阳便已经再次回到了演武场。

　　他见到我的时候微微颔首笑了，不等我回礼，随即跨步走到男孩的身侧，温和叫出他的名字。

　　“银时。”
　　“……？”

　　青年将自己腰间的佩剑信手抛过去，“奖励。”

　　那是一把看起来跟坂田银时差不多高的剑，收到奖品的人睁圆了双眼，不得不手忙脚乱地朝后退了两步，这才没让东西从手里掉落下去。

　　“但是相对，我也要向你要求一个奖励。”

　　“……要求一个奖励？”坂田银时如今怀抱着新剑，就那样站在原地，他表情还有那么一点愣愣，看起来没那么机灵地又复述了一遍对方的话。

　　吉田松阳点点头。

　　“把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剑丢掉吧。对现在的你来说，应该还有更适合你的一把的剑。”

　　“不是为了斩断敌人，而是为了斩断弱小的自己。”

　　伴随着娓娓道来的话语，青年闭上眼。

　　他握住插在墙上的木刀，在拔|出的瞬间往身侧一划。

　　掌中握的是木刀，我却在那刹那仿佛看见了笔直、毫无迷茫的漂亮刀刃，将坂田银时身侧的杂念尽数削断。

　　“也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为了保护你自己的灵魂和内心深处的信念。”
　　吉田松阳从容地抬起眼帘，语气平和却又充满力道，他吐露最后那几个字的期间恰好侧目看向我，就那样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再次补充道：“就是这样的要求。”

　　“……”

　　不管正主听没听懂。
　　我似乎是大概明白了。

　　——这是一份邀请。
　　——询问坂田银时是否留在私塾里的邀请。

　　我垂头看了眼自己腰间送不出去的刀。
　　我为自己完全比不上的手笔轻轻叹了口气。

　　嗯。怎样都无所谓了。

　　我拍了拍脑袋上还留存的叶子。
　　然后非常没有眼力劲地开口了。

　　“那个，对不起打扰一下。”

　　吉田松阳歪歪头朝我看过来。

　　“嗯？”

　　我觉得他一定能理解的吧。

　　“拜托了，可以让我打你一拳吗？”我诚恳道。

　　关于坐在树上吃着果子哼着歌，突然就被人挥了一刀的感觉——虽然剑气不会伤人就是了，但是我觉得他一定能懂我的。

　　吉田松阳发出了似懂非懂的一声轻笑，这个漂亮又狡猾的人以袖掩面，不回应也不否认，只是笑眯眯地佯装出自己后知后觉想起来了学生们还等着自己结束自习这件事。

　　“抱歉了，千城小姐。”
　　他微笑地对我摆摆手，最后在顺手揉了下坂田银时的脑袋后，便转身退场了。

　　以退为进。
　　这个男人果然好段位。

　　我木然地踢走了地上的石头，再次明确了我果然和他相性不是那么合的事实后，扭头看向留在演武场里的人。

　　从刚才最开始，坂田银时就一直摸着自己脑袋，凝视着自己获得的新剑。

　　他平日里本来就更喜欢懒懒散散地过日子，只有在吐槽我的时候才会情绪格外激烈，而像思考什么的，怕不是已经超过了他大脑的CPU内存了，所以神色间才会逐渐漏出了不耐烦。

　　大概率也烦恼不了太久吧，喜新厌旧的个性都已经体现出来了，天国的幽灵少女要是知道她的刀现在被人放在一边恐怕要哭着把脑袋砸过来呢。

　　我哒哒哒走过去捡起那把被遗忘的旧刀，再哒哒哒走回来靠在它无情的前任身边坐下。视线里那头看起来手感很好的卷发太过诱人，我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是不知不觉间，脑子里的东西就完全偏远自己主旨。

　　说起来，这么久以来我就只在叫魂时摸过他的头。

　　清醒时的坂田银时是完全不给我的机会的，我本以为是他讨厌这个动作，不过刚刚吉田松阳就摸到了……那么就是讨厌我？

　　我眨眨眼，面对突然得出一个从没想过的结论，思考了一秒后，决定划掉它。

　　重新整理思路，想想吉田松阳在摸头之前，引导他的剑术，然后在交流的途中顺便叫了他的名字。

　　……哦对，名字。
　　我用手指在地上划圈，认真思考起来自己是否也该决定一个称呼了。

　　比如——

　　“坂田田，小田田，小银银，天然卷，卷卷。”
　　我将自己能想到的称呼都念出来了一遍。

　　“……”坂田银时被我这么打岔后愣了一下，扭头看过来。“你在说什么，意义不明完全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的叫法。”

　　“是列出针对[坂田银时]的昵称一览再设定的选项。”

　　补充说明完毕。
　　我贴心地再问了一句：“你喜欢哪个？”

　　“为什么偏偏还要把天然卷放弃进去？！昂？”他绷着一张白净的小脸，眼梢一挑，就将两个指头就放在我脑门上碾了碾，语气分外暴躁：“噢噢？就是这个脑袋？就是这个脑袋想出那么多恶心的选项？”

　　“有什么关系，称呼什么的不用在意，重要的是怎么称呼的态度。”
　　“你是从没接触过女高中生的大叔吗？这种称呼会喜欢的人脑子一定灌水了！”

　　“怎么可能，你等着，重要的绝对是态度！”
　　“啊，是么，来呀，就像是海马和俊马同样都是马但是完全不是一类那样，阿银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把一条腿变四条腿！”

　　我板着一张脸贴近坂田银时，被我紧紧看着的人稍微愣了一下，在他不服输地挑眉看过来时，我突然放松了自己的表情，唇角上扬，以极为认真的态度，开口了。

　　“Gin~toki~？”

　　我没用过这样的语气说话。
　　舌尖抵着那几个连绵的音节，像是要将其含化了那般，柔柔的，又抑扬顿挫地将其念出来。

　　坂田银时愣住了。
　　他呆滞了大概有两秒，随即脑袋一偏，犹如被重物击沉那样，直接将自己的脸大力砸穿进地板里。

　　哟西。
　　赢了。

　　血飞溅到颊边。
　　我无情地用手背擦掉了。

　　“看，现在可以承认你脑子灌水了吧。”我说。

　　“……少、少啰嗦。”处于弥留之际的人颤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刚、刚才那绝对是犯规……混蛋。”

　　“都说了称呼无所谓。重要的是态度啊，银时。”

　　“……啊…说到底你就是想欺负阿银对吧，明明是个神，做得事简直是……可恶，简直就是恶魔。”

　　银发的男孩子摇摇晃晃抬起满头是血的脑袋，随手用袖子抹了下脸，如今的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遽然揪紧了。他带着血的银发蹭过来，在我雪白的袖上留下明显的血痕后，这才从露出自己鲜红发亮的眼睛。

　　“哟西。现在是列出针对[恶魔一样的卡密SAMA]的昵称一览再设定的选项。”

　　“变态正|太|控，天然抖S，让人超级不爽的笨蛋神明，一点都不机灵的黑暗料理王。”

　　他面无表情地催促道：“好了，来选一个吧。”

　　我：“……”

　　面对这么多贬义词条。

　　我不由得默默把心里原本划下的结论重新写上。

　　——果然，这家伙相当讨厌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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