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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恶魔的耳语》(三)
《魔鬼之壶》
卷五
《恶魔的耳语》
(三)
作者;百目鬼妹
最先做恶梦的,其实是我。
是在三个月前更早一些的时候。一而再地做那个恶梦,反复从梦中惊醒,每次都面色发白,冷汗淋漓。每天早晨我强打精神起床、上学,持续一周谁也没发现我的异样。家里有一个天使,所有人就像星星围绕月亮向日葵朝着太阳转。被天使的光辉掩盖的,是被忽略的我。
对讨厌黑暗、恶梦、鬼怪、蜘蛛和蛇及一切丑恶东西的妈妈,我只要开口提及诸如此类的事,她便会尖叫着斥责我闭嘴。爸爸时常见不到面,有时一个月仅回来一两天。他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抱住妹妹转上好几圈,“天使天使”地叫着,在她白里透红的小脸上亲个不停。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管我的闲事。
妹妹吗?笑话!按妈妈的话,这是用丑恶的字眼灌输她的脑海,污染她的心灵。何况她只是个小小孩。她听得懂吗?只有妹妹向哥哥求助的事,哪有哥哥向妹妹诉苦的道理!
在班级、学校吗?哭诉求助是女生的权利,作为男生的我,一旦开口便会被嘲笑成“懦夫”“胆小鬼”“被梦吓破胆的stupid”,从而成为全校的笑柄。
百度吧!我逛遍知道,soso, google,新浪爱问等等,不仅搜索还提问,得来的答案都是老生常谈,毫无作用。
正当我一筹莫展、筋疲力尽的时候,方川买了一些“梦的解析”“控制梦境”方面的书,在班上大讲特讲,显摆卖弄。
“话说,如果你有喜欢的人,趁他或她睡着的时候,在对方耳边耳语,告诉他‘你要喜欢某某’‘明天多和她/他说话’,明天对方一定会朝你微笑,和你说话。记住一定要轻轻地说哦!多反复几次,对方就会成习惯,每晚梦到你,进而渐渐喜欢上你了!”
“有这么灵吗?”明显别人不信。
“灵不灵,试试就知道了!总比自己一个人烦恼强吧!”
他一句话点醒了我。那时我正昏昏沉沉,直打瞌睡,突然头脑一个闪电,亮堂起来。
课间,我把他叫到厕所。
我沉声问:“对了,用耳语的方式,也能让人作恶梦吗?”
他看向我,大大咧咧说:“应该能!这种方式能直接刺激大脑,影响梦境,从而改变自我感觉及思维。”
我进一步问:“那么,自己做的恶梦,能让别人代替做吗?”
他皱起眉头,边认真思考边仔细回想。“是有这种事,”他说,“如果持续做恶梦没法摆脱,就在别人熟睡的时候讲给他听,让他代替自己做那个梦。不过,这是药物治疗不起作用、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听进去了,照做了。我不想再一个人烦恼,就只能转嫁给别人。
令人想不到的是,我选中了自己的妹妹。
如天使一样,那么纯洁可爱、天真善良的妹妹。
妹妹的出生,像太阳的光和热,给我们这个家庭带来幸福欢乐,从此和睦协美,笑声不断。
可也剥夺了父母原来给我的那一点点小小的关爱。
相对于天使,我就是那个恶魔。
那晚熄灯后,我蹑手蹑脚进入妹妹的房间。妹妹躺在小床上,闭着眼,睡得香甜,安稳。看着妹妹熟睡的脸,恬静甜美,天真无邪,我有过些许的犹豫和不忍。最后,我还是下定决心,俯下身来,对着那贝壳般光洁的耳朵,轻轻地、慢慢地说出恶魔般的话语。
我特意让声音低沉,压抑,变形。
有好几次,我都害怕妹妹惊醒,或在梦醒之后记起我的声音。还好,妹妹并没有记起听出什么。我就这样,连续三个晚上,附在妹妹耳边,传送那可怕的梦境。
但妹妹会死于那个恶梦,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最初只是个恶作剧。我就想吓吓她,捉弄她,让她困扰,好让妈妈烦恼。
或许那不只是个梦,真有什么东西存在吧。
把它唤醒的,便是我的恶意。
我充满恶意的描述,把它同时注入妹妹的耳里,进入她的脑海,从而控制她的梦境。
因此,在我中断夜晚的“耳语”后,妹妹的恶梦仍持续着,直到……
所谓的反噬,就是报应吧!
今晚,还会做恶梦。
明天,后天,大后天……一直、一直。
直到……
我轻轻往前挪动脚步。周围黑黑暗暗,静得我听不见脚步声。那个声音,惟一的声音,轻轻细细地滑进我的耳道,叩击我的耳膜:“来吧,来吧……”
脚下,楼梯一直往低处伸展。我脚步抬起、放下,抬起、放下……
我又发恶梦了。
妈老用阴恻恻的眼神瞅我。是看出什么了吗?
起床、上学,放学、吃饭,睡觉……我每天机械地重复着,精神越来越不济,头脑像木偶的发条慢慢停止转动。
昨晚又做梦了。
我拖着疲乏的步子慢腾腾回家,脑袋沉甸甸直往下坠。快到极限了。
快到我家楼下,无意的一抬头,看见妈独立在六楼阳台上,手撑着栏杆,呆呆朝下望。这一举动实在危险,我不禁失声惊叫:“妈——”她闻声往下一看,也惊了一跳,急急退了回去。
我撒腿往里冲,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拼命往上跑,一口气赶回家门。“妈,妈!”我气喘吁吁叫,匆忙摸钥匙。太心急,手心都是汗,钥匙啪一声滑到地上。我慌忙拾起钥匙,门却开了。妈站在门边,看起来没有异常。
“妈!你还好吧?没事吧?”我边喘气边问。
“没事啊。”妈说,毫无理由地笑一下。我更不放心了,追问:“真没事?”“真没事。”妈又笑一下。想到她刚才的危险动作,我有点后怕。是我多心了吗?
“你饿了吧?晚饭做好了,快来吃。”妈说完,慢慢转身向饭厅走。
“妈,你做饭?”我受宠若惊,愣了一阵才跟去。
桌上已摆好丰盛的饭菜。好久没吃到妈妈做的饭菜了,比学校的伙食、外面的馆子好吃到哪里去了,吃进肚里都热乎,手脚都暖暖和和的。妈还止不住给我夹菜。只是,惟独俩人的餐桌,少了点什么。
“你爸今天来电话了。”妈看出我心思,说。
难怪妈今天这么高兴。“爸说什么时候回来?”我问。
“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他公司顺利,比什么都好。倒是你,”妈平淡地说,对我露出浅浅的笑容,“都瘦了,这些天辛苦你了,多吃点。以后,妈天天做好吃的给你!”
这还是从没有的事。我从心头涌上暖意,端着饭碗有点硬咽。果然,时间过去,一切都会好的,慢慢地变好。要是早这样该多好!
昨晚,我已经接近了底部的黑暗。
灯光已照不见前面的楼梯,像一个黑洞深不见底。再往前,楼梯中断,就要深陷于黑暗中了。
不,是永陷……
面前是妈妈深切的眼神。“晗昱,是不是不舒服?吃过饭早点睡。”
“啊,好。”
我早早睡下了。房间一点点变暗,耳边渐渐安静下来。睡意铺天盖地袭来。
仿佛溺水般缓缓沉到水底,一切逐渐远离模糊,一个意识却如漂上水面的浮标,特别地醒目突现出来:
现在的恶梦是报应的话,之前的恶梦又怎么说?
我把恶梦转嫁给妹妹,难道有谁转嫁给我?
“耳畔的恶魔”会是……
一股寒气从我的脚底升起,像秋夜寒虫徐徐爬上我的脚背,小腿,向全身四肢蔓延,从外到内,扩散到我的每个毛孔,每根血管,每个细胞。血液像冻住了,全身凉凉的。
不会的!我的手臂一挥,把床柜上的手机拂了下去。
“啪!”
我想睁眼,翻身,身体却软软的不动。睡意越来越浓,头脑却无比清醒。不管了,睡吧,睡吧!
但胸口闷闷的,再也无法睡下去。我继续赖在床上,闭上眼,回归黑暗与平静,还是能感觉大脑的神经运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身体像灵魂离壳,整个变得轻飘飘地,感觉不到手脚的存在。
……几点了?就在我飘飘忽忽半梦半醒之间,一个声音微弱地传来,顺着长长的耳道滑进我的脑海。
来了吗……那道门开了吗……来叫我了吧?
我无意识地想。无所谓了。
突然微微一声金属响,什么东西被踢中了,在地板上滑出老远。我的手机!声响一下拉回了我的神智。而那声音也像受到惊吓似的停住了。
但我已经完全醒了。那不是梦中的说话声!至少,我还没作梦。那是脚步声!蹑起脚尖缓慢的走步声!
有人进入我的房间!
对方走得很慢,每步都像在摸索,试探。它停了一会,又走起来。
是小偷!?不对!
我想起身睁眼,但眼皮很重,身子很沉。仿佛鬼压床一般,我身体不能动,脑子转得飞快。
脚步声停在我的耳边。我能感觉压下来的影子,耳边轻微的呼吸。
“耳畔的恶魔”!
我的心几乎跳出了体外。这时我的脑中轰然一响——
听到了!耳鸣般的声音!
“……你现在在作梦……往前走,不要停……周围很黑,很静,一直走,沿着楼梯……楼梯深不见底……往下走,不要回头,你也不能回头……”
声音就在耳边!我努力想挣起身,可身体软绵绵地使不上劲。
被恶梦魇住了吗!?
可恶!我得起来!
我想睁眼怎么都睁不开,想挣扎却不能活动。虽然没有绳子,但感觉像被死死捆住。我想动,拼命在动,如溺水的人拼命把头探出水面。这真的是个梦吗!
声音索绕在耳边,回荡在我脑海。不行!快起来!我一直在挣扎,但是起不来。眼皮好重好困,我强迫自己睁眼。至少看一眼!我得知道是谁!
全身动弹不得,我费尽全力睁开眼皮。
几经挣扎,我抬起了上眼睑,眼睛打开了一条缝。
视线模模糊糊,眼前暗暗像黑影鬼魅笼罩。我把力量凝聚在脖根。少时,脖子松动了些,稍能能活动了。我缓缓转动眼珠,顺着那倾俯的身体向上移动。
刚刚适应黑暗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一张熟悉的脸进入我的视野。
“妈?!”
(待续)
(2021年2月26日 15:42发于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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