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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羞
月上柳梢,今夜难得是个圆满之夜。
以往这时候黎锦光早就蒙头大睡了,这会儿却抖擞精神,抱着肩膀站在屋内打开的窗前,眼里望着一个方向,藏不住满心满眼的向往之意。
阿大早早收拾完屋子便离开了,屋内该修的修该补的补,院子倒是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内里却别有一番洞天。
木床上的被褥是上好的蚕丝,座椅上还放着一层厚厚的绸缎做的垫子,床前立着一根装着蜡烛的木柄,上面却换成了一颗圆润明亮的夜明珠,白天看不出特别,夜晚放在屋子里亮度却刚好。
黎锦光长这么大从没有在金银方面受过亏待,也不觉得自己这种生活有何不同,他是含着金汤勺出生,即使他八字纯阴,也改不了他命带富贵。
阿大临时给黑犬将军造了个窝,就放在黎锦光的床脚底下,吃食上有黎锦光吃的一口,就有黑犬将军的一口,黑犬将军从不挑食,一直都与人吃的一样。
外头早已漆黑一片,黑犬将军趴在窝里,黑亮的眼睛依然紧盯着站着不动的黎锦光,毫无睡意。
黎锦光站在原地,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回身蹲在黑犬将军面前,也不知是解释给谁听:“天色晚了,我需要给这将军府的主人道一句问候,他睡得好,明日心情便好,那我的处境也就能更顺遂一些。”
当然不是当面跟人家问候去,他只是还想再去看上一眼,不然这心里就出奇的不踏实,像长了草一样,兴奋又紧张。
黑犬将军扬起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脑袋歪了一瞬,似在无声询问。
黎锦光:“......”
黎锦光把头一扭,拒绝跟黑犬将军对视,站起来拍拍衣摆上的灰尘,嘴里嘟囔着:“那我去去就回,你先睡着。”
说完这句,黎锦光扭头就走,黑犬将军这回竟出奇的没有拦着,只盯着那人脚步飞快地离开,像老母亲望着自己儿女长大不中留似的,从鼻孔里长叹了一口长气。
黎锦光其实并不知道那大太阳的住处,但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要他想,冥冥之中就会有一种感觉指引着他往一个方向走。
黎锦光把这种现象称之为对太阳温暖的无限渴望,才让他生出了无限潜力。
绕了几个院落,黎锦光最终停在了一面墙之后。
抬头打量,发现这院内的屋子还亮着蜡烛。黎锦光勾唇一笑,内心笃定非常,那大太阳一定就在此处。
“我就再看上一眼,再看上一眼我就回去。”黎锦光自言自语地说。
他已知道这阎贺云对他来说,确实多少有些与众不同了,即使两人话没说上一句,连个照面都不曾打,但他就是忍不住想接近他。甚至他内心隐隐有了预感,不出几日,他一定会正式开始跟阎贺云接触,他忍不了太久了,就算莽撞一点,完全没有计划可言,他也想跟这个人来点儿正面接触。
想到这些,黎锦光其实也有点不好意思,他虽然脸皮厚,但做这种事有这种心情却是真真切切的头一遭。
要不是他真的渴望那人一身如烈火般的阳气,倒还真像个怀春的娇羞少女似的。
不知羞。
黎锦光收好心思,脚步轻了又轻地站到这间房屋的窗外,藏好大半身子,蹲下身来,悄悄捅破了一小块儿的窗户纸。
这应该是间书房。
两面墙放着架子,摆满了各种整齐的书籍,靠东一侧有一案台,上面文房四宝样样不少,贴墙还放着一棕木色大气磅礴的太师椅。
这太师椅其实大有讲究,太师椅乃官家用倚,乃权利和地位的象征,就连他那便宜爹都不敢放一把这样的太师椅在书房中招摇,只用的普通木椅。
黎锦光眯了眯眼,仔细找着那人的身影,直到忽然间和坐在对面的阎贺云对上了视线。
黎锦光:“......”
不是,你在书房好端端的不去坐太师椅不去读书写字,你坐在这里像个客人似的干什么?倒像守株待……
好像他就是那个兔。
黎锦光站起身体,扭头便走,甚至有些慌不择路般惶恐逃窜。
太丢人了。
黎锦光低头往右拐,却迎面撞到一坚硬的东西,撞的他一个趔趄,扶住了身后的墙。
然后他便低着头看清了一双黑线镶暗金丝的靴子。
黎锦光:???
黎锦光悄悄瞪圆了双眼。
这人这人刚刚不是还在屋子吗?什么时候出来的!他都没听到开门和任何的脚步声!
黎锦光抿了抿唇,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就是不去看面前这人的脸。他该怎么表现自己才比较好,又不能太失了自己身份,他虽名义上是他男宠,但他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儿。
他喜欢什么样的?
喜欢他柔弱一点还是精明一点?
该死的他还没想好对策!还没考察好这人的喜好!果然是他冒失了!
黎锦光独自一人在内心天人交战,脸儿也没抬,还死死咬着下唇想对策,这幅场面落到阎贺云眼里,却不是这样。
月光之下,面前这人面色苍白,轻咬着下唇一角,隐隐泛红,倒是透出几分凄美之意。长睫低垂,害羞般微微抖动,似蝶翼展开翅膀跃跃欲飞。
面容精致到亦可夺人呼吸。
晚风吹来,这人一头墨发随风飘散,吹落在他的衣袍之上。
阎贺云扫向落到自身衣袍上的发丝,喉咙微痒,“抬起头来。”
随后他便看到面前这人全身一顿,眼睫颤抖着缓缓上扬,露出一张绝艳非常的脸庞,和隐藏在眼睫之下,一双灵动如星的桃花目,水光潋滟,深情又醉人。
这是怎样惊艳绝绝的一张脸。
阎贺云向来不曾被美色所诱惑,此时却莫名看入了神,面前这人似乎紧张非常,只抬眸看了他一眼便重新垂下了头,浑身瑟瑟发抖。
阎贺云发现他竟然也有了那所谓的怜惜之意,不禁伸出手指感受了下风向,发觉确实有了一丝寒冷之意。
黎锦光垂下了头,死命掐着自己的腿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大笑出声。
他直视太阳了!!!!
诶呀这大太阳的脸可真好看啊,他恨不得按着这人脑袋仔仔细细看个够!他眸子怎么能这么亮呢!
黎锦光悄悄伸出手,切身碰上了这人周身的红光,顷刻间,一股浓浓的暖流染上他的指尖。黎锦光惊讶非常,快速收回了手,手指捻了捻,那股暖意依然停留在他的指尖。
确实是真真切切的暖!!!!!
黎锦光激动的浑身抖的更厉害了。
阎贺云只发觉到这人想触碰自己又缩回去的模样,明明连自己衣角都不曾碰到,他却不舍的捻自己指尖,一副小心翼翼接触他又不敢的模样。
阎贺云发觉自己心情顿时很好。
思及魏新所说,这人爱慕自己到不惜变卖家产,赶在这个日子只身前来,即使做一个被人唾弃的男宠也在所不惜,只求能远远望一望自己,再看他今天的所作所为......
想必,是真的对自己情深意重?
嘴角不自觉染上一抹笑意,连声音都下意识轻了些许,“你叫什么名字。”
看他这个样子,应当是个胆子极小的,外人都说他不苟言笑,冷峻威严,看来倒是要注意些语气,别吓着他才好。
黎锦光从喜悦中回神,还暗自猜想这人说话语气怎么跟他的形象不太一样?不过眼下也没时间想这么多,黎锦光恭敬一礼,却临场卡住了壳,只道:“……黎锦光,今日刚刚入府。”
糟了。
他忘了问阿大他身为男宠该自称自己什么啊???
妾身?他是男的啊,奴婢更不对劲儿。
在下???
怎么好像个打手了。
黎锦光悄悄抬眼,瞄了阎贺云一眼又迅速低头。
太阳太耀眼,不敢直视啊不敢直视。
阎贺云却发觉这人眼角微红,像受了惊吓的兔子,还是只成了精会吸人魂魄的兔子。
握拳抵唇,闷声咳了一声,阎贺云道:“今日已晚,风也渐凉,有什么话,改日再说。”
黎锦光如临大赦,差点没感动的哭出来,他现在只想回去好好平复心情,再研究一下自己眼睛刚刚一阵刺痛是怎么回事。
当下紧忙又是拱手一礼,道了声安,便飞速往回溜,走的毫无留恋之意。
阎贺云看这人果真说走就走,一点都没谦让,更没说想借此机会多跟他说上几句,禁不住挑了挑眉。
“黎锦光。”
阎贺云把这三字在自己唇边过了一遍,从而淡淡浅笑,“倒是个有趣的。”
脑海里回忆了下那人惊鸿一幕露出来的面貌,阎贺云嘴角的笑意深了些许。
都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早先对这种说辞不屑一顾,现如今,倒是让他略微有了那么些许的感同身受。
美色果然误人,不然他也不会浪费自己一晚的时间在这来个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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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锦光回到屋子后,蹬掉靴子爬上了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试图掩盖住自己如鼓如雷的心跳声。
闷了半晌,隐隐有些透不过气了才伸出来一头凌乱的长发,藏在发丝间的桃花眼眨了又眨,又伸出手指揉了揉。
“好像不是我的错觉,”黎锦光忽然坐起,仔细翻看自己的手指,喃喃道:“我好像真的能看清不少了。”
手指上刚刚试图接触那道红光沾染上的温度依然还在,并不灼热,只是能让他切身体会到暖洋洋的感觉。黎锦光捏着那根手指看了又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决定今晚不睡了,非要看看这眼睛和手指的效果究竟能用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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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的厢房里,一位身穿奢华喜服的女子依然端坐在床边,两手交握放在腿上,身姿亭亭玉立。
盖头下的人微微动了动,引的衣角处的玉珠发出些细碎的声响。
“你说的可是真的?”女子发出一声娇滴的声音,不喜不怒,问侯在一旁的陪嫁丫鬟。
丫鬟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触在地面行了大礼,诚惶诚恐地道:“奴婢不敢说谎,刚刚将军确实派人来说,让夫人好生休息。”
“知道了。”女子挥挥手赶走丫鬟,确定屋中没人,才一点一点拽下自己的红盖头,露出一张狠怒非常的脸庞。
柳茵茵咬住下唇,心不甘情不愿地搅着手中的红帕子。
“当真是一点不给我柳家面子!”柳茵茵气急了,那双原本柔美勾人的杏眼此时却露着凶光,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恢复如常般面露微笑,“不急,不能急,这日子,才刚刚开始而已。”
她已嫁过来,便已算得上事成了。
只是转身要歇息时,那片入目的锦绣鸳鸯刺绣让她又差点忍不住暴露出本性来,她堂堂柳家之女,宰相的女儿,何曾受过这等待遇。
今日的喜宴上她红透了脸,丢尽了人,没有新郎官的喜宴算什么礼成!
她恨的差点就要闹了!
好在今晚那个户部侍郎的女儿也注定独守空房,不然,管他什么计划,谁也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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