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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逃
齐星扬这个人非常危险,所以虽然他本意是开玩笑,但柏书越毫不怀疑,他指不定真会大早上跑去扒自己衣服。
尽管是同性,但柏书越实在很抗拒和人赤/裸相对,打从上初中开始,他就再没去过公共浴室了。
为了避免上次的“惨案”再现,柏书越刚换上家居服就冲到了齐星扬家,那会儿齐星扬正在洗澡,潘莉笑眯眯地收下了衣服。
柏书越再三道歉自己实在是来不及洗了,并且表示,您儿子的心理状况非常健康——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健康。
潘莉听得似懂非懂,但她觉得柏书越是个好孩子,肯定不会和自己撒谎,这悬了一天的心,算是慢悠悠地放下了大半。
高中的假期是在逐步减少的,高一正常周末放假,高二改成周六下午放,到了高三,就只剩下周日一天了。
由奢入俭实在不易,但听说不少学校周日只放半天,齐星扬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学校可爱得很。把这种小心思告诉柏书越后,他果然又收到了柏书越的一顿鄙视,觉得他这人实在是好满足得可怜。
那可不,毕竟身边有个柏书越的存在,哪哪儿都比不过人家,换作哪个爱攀比——特别是可劲儿往上攀比的人,迟早得被逼疯。
打从重生回高三后,齐星扬基本就没休息过。他知道自己处在人生中的重要阶段,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情况需要加倍努力来弥补,更知道柏书越为他付出了很多——
但是这也太累了吧!
过了几年自由独立的生活,突然回归到监狱般的高三,齐星扬觉得自己能忍下这几天已经很了不起了。再不彻彻底底地休息一天,他只怕自己会像那过充的气球,一不留神就起爆。
像柏书越这种人,可能天生感知压力、感知疲倦的能力和常人有别。他不仅有条不紊地规划好自己的学习,甚至还捎上了齐星扬的份——齐星扬隐约有些后悔自己请他帮忙了,柏书越那套学习计划,一般人还真执行不来。
好不容易盼到了第一个假期,柏书越“好心”地允许他八点起床,他会在八点半准时赶到齐星扬家,和他一起写作业,顺便巩固一下这周老师讲解的内容。
多认真,多负责,花钱请来的家教都不定有这么负责。齐星扬快被他无私奉献的精神感动哭了,一边虚空抹眼泪一边求柏书越能不能给他放天假,就算是坐牢,也起码让他放个风啊。
至于结果嘛,如果能说通,齐星扬也不至于周日还要八点钟起床——然后八点一刻就溜出了家门。
啊!天空是多么高远,云朵是多么洁白,道路是多么宽广——齐星扬撒丫子地奔出大院,每一个毛孔都在高呼“自由”,迫不及待地赞美身旁一切景致。
这条街道依然是从前的模样,每一砖一瓦都透露着熟悉的古朴。大四那年,齐星扬家被分到了拆迁,他也算是当了一回拆迁户。
当然一夜暴富的梦并没有实现,父母住进了安置房,补偿款和存款加起来,也就够给齐星扬付个首付,每月的贷款还是得由他自己来还。
后来齐星扬曾经回来这条街看过,那会儿还在兴建状态,说要打造什么新的人文商业街,一溜的施工现场,车从街上开一转就得直接左转洗车店。
未来会建成什么样,齐星扬是暂时不知道了,不过他也并不是很感兴趣。这座改开后逐渐崛起的城市,像是一只金丝绣成的腾飞巨鸟,齐星扬欣喜于它的日益强大,却也因为那渐渐消失的记忆而感到迷茫无措。
“扬扬,来瓶?”耳边有人在呼唤。
街坊邻居一般都喊他刘大,每年天一热,他就推着冰柜出来露天卖冰棍冰水。从前他卖的都是些杂牌货,从齐星扬每次吃下去的胃肠反应看来,应该是没通过质检的。
一看到齐星扬闹肚子,父母便会心疼地给他多塞点钱,让他去正规小店卖吃的。可齐星扬这倒霉孩子,钱捞到手后依然去刘大那过嘴瘾,多出来的钱再攒着买玩具。直到有次吃出了急性肠胃炎,疼得“嗷嗷”直哭,他才稍微长了点记性。
鉴于刘大坑害了街上不少孩子,家长们决定联合起来反击。那会儿也没啥维权意识,不知道去正规途径举报,解决的方法就是一见他出摊,便轮流搬小板凳坐旁边守着,不让人买。
闹腾的次数多了,刘大总算消停了。结果没几年,他又推着冰柜卷土重来,好在这回卖的是些正规货。
当年的那些孩子都心有余悸,没人敢尝试。至于齐星扬嘛,齐星扬当然是什么都不怕的了,他身上的每个器官投胎时估计都摇了下下签,挤一块来他身上受罪了。
“好嘞!”齐星扬心情好,弯着腰伸长手臂便在冰柜里扒拉,最后挑了瓶可乐,想想又拿了一瓶。
齐星扬宽松的裤兜里塞着一瓶,手里再拿一瓶,就这么继续在街上闲逛。冰镇过的可乐一口下肚,爽得齐星扬快要灵魂升天,他特别做作地“哈”了长长一口气,仰头时半眯的眼缓缓睁开,有张脸在自己眼前逐渐放大。
“我就说看着眼熟,这不齐星扬嘛,学霸啊!”肩膀被人格外用力地一拍,直拍得他一哆嗦。
这人叫任宇,是齐星扬的初中同学。如果说柏书越是常人眼里的“好孩子”,那么任宇就是常人眼里的“坏孩子”,成天不学无术,混完九年义务教育就进入了社会。
而齐星扬交朋友从来不看别人怎么说,尤其是长辈怎么说,他不需要一个模范的假人。任宇性格直爽,为人仗义,和齐星扬这种不着调的很快玩到了一起。
不过两人倒也没有特别铁,上了高中后,便逐渐断了联系。要不是憋疯了的齐星扬突发奇想出来走一走,从上辈子来看,可能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这也太巧了。”齐星扬犹豫了下,把本来打算留给柏书越的可乐递给了他,“你怎么突然来这边了。”
任宇仰头“咚”下大半瓶,一抹嘴道:“帮朋友办个事儿,挺急的,可能没空和你慢慢叙旧了。”
“没事没事,你忙。”齐星扬自觉地让开位置。
“你号码多少,存个呗。”任宇掏出手机,“上了高中就把我给忘了,不够兄弟啊齐星扬。”
“这叫‘爱你在心口难开’,你不懂。”齐星扬陪着他胡扯,将号码报给了他,“上学没法儿带手机,可能也就回家后能和你聊两句。”
“行,那我先走了啊,学霸拜拜。”任宇将剩下的可乐喝完,随手往路边一扔,晃着膀子离开了。
齐星扬看那路边躺着的空塑料瓶总觉得扎眼,待任宇走远后,他犹豫着上前捡了起来,还没起身,背后传来冷冰冰的一句:“不上学改行捡破烂了啊,齐星扬。”
不消他回头,也知道这话来自谁。他弯腰沉默了片刻,突然手掌一按地,一个起跑冲了出去。
纳了闷了,柏书越怎么阴魂不散。
齐星扬搏命在街上狂奔,灵活地穿行于行人和障碍物之间,幻想自己在拍什么动作大片,他作为自由联盟的唯一幸存者,一定不能辜负前辈的希望,誓要逃离柏书越的魔爪。
和柏书越这种千米赛跑冠军肯定比不了耐力,齐星扬决定另辟蹊径。左拐右拐,前方突然出现一条隐蔽的小巷,他想也没想,一头冲了进去。
还是过去太久了,齐星扬都给忘了,这居然是个死胡同。他一扭头,柏书越的脸刚好闪到巷口,吓得他差点心律不齐,任凭是死胡同也一个劲向前。
前方彻底没路了,他甚至能听见柏书越的呼吸声。他稳了稳自己的心跳,一回头,给对方杀了个措手不及——
“柏柏,你总算来了。”齐星扬也不顾自己跑出了一身臭汗,树懒似的给人抱了个满怀,用自己都觉得恶心的声音开始演戏,“刚刚我被鬼追了,吓死我了,还好你来救我了,柏柏你最好了……”
“别装傻。”柏书越完全不吃他这一套,揪着他的后颈逼他松开,而后一手抵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到了墙壁上,“有什么想说的吗?”
齐星扬拼命点点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有,鬼好可怕……”
柏书越冷脸看着他装疯卖傻,片刻后冷笑了一下道:“行,齐星扬,我以后不管你了,别问我作业了。”
说完,柏书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柏书越的语气很认真,齐星扬被吓得怔在了原地,眼珠都不会转了。
自由诚可贵,学习价更高,顿悟后的齐星扬拔腿冲上前,从背后锁住了柏书越的脖子,险些没把人给勒死。
“柏柏,我错了,我就是个傻逼,你是全天下第一大聪明人,不要和傻逼一般计较……”
齐星扬连道歉都这么别致,柏书越简直哭笑不得。他用力掰开齐星扬的手,恢复了自己呼吸的权利。
而后他回过头来,试图和齐星扬理论一番,嘴唇就在这转身间擦过了什么,湿湿的咸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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