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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季融拍拍玻璃镜面,这都快给她气笑了。
原本就有人说这镜子里装了人,结果把她自己给装进去了。
思索片刻,季融决定暂时不挣扎,她要看看那邪祟要跟她说什么。
此时外面太阳高照,显然处于正午。
光线极其刺眼,甚至让人感觉有些烫手,而这个时候,一眼看出去,平乐公园里头似乎没什么人走动,零零散散,偶尔只能看见几个退休老人散步。
季融想了想,像这种情况,这时候十有八九是工作日。
门边,那个蓄水池一如既往,只不过这时没有关闸,这年头也没有设置什么自动冲水,就连厕所,也是一条沟通完全部,等待蓄水池最后一冲而下。
轰隆,放闸,冲水。
伴随着哗啦的巨响,季融忽然听见了一点儿细碎的声响。
“不、不要……”是女孩挣扎的哭声。
“不,你要!婷婷、婷婷……听我说,听老师说!”男人急促地喘息,“老师是喜欢你才这么对你,你懂吗?你懂吗?老师是爱你啊!”
季融动作停下来,眉头皱得死死的。
她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几乎顿时绷紧了身体,双手死死按在玻璃镜面上。
老师?
这不是畜生吗,对学生下手。
还什么喜欢啊爱的,对学生说这种话,配吗?
那声音还在继续,女孩一直哭,直到不知道第几次蓄水池放开,一个女孩才咬着嘴唇走出来,她是穿着校服的,蓝色短袖和黑色长裤,只是被揉得皱巴巴一团,像是被人狠狠摔了一跤,蹭上不少污渍。
当然脏了。
那畜生欺负她,连个好一点的地方也不愿意去。
女孩肌肤白皙,戴着黑框眼镜,剪了个蘑菇头,她站在盥洗池前,一只洗手,用力洗手,一下又一下,几乎要把自己的皮都搓破。
她受了那么大的苦,在这个时候却连哭也不敢哭。
她只是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深深地低着头,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也不敢发出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停下动作,浑身颤抖,仿佛丢了魂魄,人也死了。
几名老人散步结束,结伴上厕所。
他们诧异地看了女孩一眼,似乎不明白现在本该是上学的时间,怎么会有个学生在这里?
“姑娘崽,好好上学咯,你爸妈赚钱不容易。”
但也就说说,几个老太走进女厕所,突然有人惊呼一声,一个男人笑脸憨厚地抓着头发从女厕所里走出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走错了走错了!”
老太太们骂骂咧咧几句,男人看也没看盥洗池旁的女孩,似乎完全不认识这个人,潇潇洒洒地走了。
季融深深吸了一口气,想打人。
光影流转,天色骤暗。
男人揽着女孩出现。
女孩脸上化着浓妆,几乎看不出她原本面貌,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长发,眼镜被摘掉了,身上穿的,也不是她自己的衣服。
白衬衫,蓝色短裙。
某国女生的装扮,可这个年代出现在这里,只会引人遐想。
平乐公园里一片漆黑,偶尔亮起几盏彩灯,氛围极佳,最适合情侣幽会。
没有人对他们产生怀疑。
在走进这个厕所时,女孩死死地盯着女厕所的漆黑深处,那是她的地狱,她惊恐地瞪大眼,站住不动了,推不动,拉不动,扯不动,浑身发颤。
男人不耐烦推了她一把:“搞什么?老师对你那么好,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快点,今天约好的,特地给你买这身衣服,是老师最喜欢的款式,今晚要玩刺激,不要让我失望。”
她还是不愿动。
“啧。”
索性用蛮力生拉硬拽,她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哪里抵得过三十几岁的成年男子,然后终于被推进了黑暗。
季融听见里面传来骂声,还有巴掌声。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却在发红,怒意让她浑身颤抖。
后来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多次。
有时是水手服,有时是豹纹吊带,有时又穿着仙气飘飘的白色连衣裙,有时男人甚至会西装革履,而女孩,则穿着世界上最神圣的……她的校服。
但校服没有保护她。
最后一次,她是自己来的。
她脸色煞白地捂住肚子,坐在最后一个隔间,哭叫着,抓挠着,然后诞下了血块。
很快,男人不知怎么收到风声,竟然在门口堵住她。
她虚弱得几乎快站不住了,但今天的她,仇恨地看着男人:“我要告诉我爸爸!我要告诉我爸爸!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原来今天是全校师生一起在广场上了一节安全普及课,其中就有涉及到女生的安全问题,甚至警告了一番在场的男女老师们。
她终于懂了。
但是太迟太迟,又或者不算太迟。
她要告诉爸爸!要告诉妈妈!
男人登时脸色大变,他恶狠狠地扣住她的肩膀:“你想死吗?我可是知道的,你爸粗鲁又暴躁,听说平时就没少跟你妈吵架,告诉他?你是不是想被他打死?!”
她不听,“我要告诉我爸!告诉我妈!我早就该这么做了!是你骗了我!是你欺负了我!我没错!我没错!就算他们把我打死!打死也就打死算了!我没错!”
“老师那么喜欢你!你想让我死吗?!”男人听得表情扭曲,“你爸爸是方圆百里最出名的杀猪佬,在班上那些同学对你指指点点的时候,是我帮你,只我在替你说话,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告诉他、你告诉他你是想害死我!我不只是会失业,还会被你那个粗鲁暴躁的老爸杀死!”
“再说了,就算你告诉他又怎么样?你有什么证据?难道不是你年纪轻轻勾引我?我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怎么会看上你这种黄毛丫头?”
“我直接报警把你和你爸妈抓去坐牢!”
他还敢跟她说这种话!
发生那种事后,她是那么羞耻,她是那么恐惧,怕爸爸知道了觉得丢脸,也怕被爸爸妈妈知道引发他们争吵。
他利用她这一点。
现在,他竟然还敢威胁她!
她好恨。
她恨不得要杀死他!
女孩突然推了他一把,恶狠狠地咬住他的手臂,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男人惨叫一声,见她突然松开想跑,他神色聚变,眼神充满恐惧,不行,不能让她逃,不能让她毁掉他的工作!
他马上就要和领导的女儿结婚,到时升官发财成为人生赢家……
不能受她影响!
男人猛地抓住她的头发,面目狰狞地拖拽着她的身体,然后用力地、用力地将她掐进蓄水池里。
蓄水池还没满,尚且不会开闸。
他就把她的头颅死死地摁在蓄水池最底层,他要把她的命、她的魂留在这里,再也不能纠缠他!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挣扎的力道逐渐微弱,最后将近于无。
她沉沉地垂入蓄水池,全身瘫软,一双黑魆魆的眼睛浸泡在水里,透过扭曲的水纹,自下而上的,死气沉沉地盯着男人。
男人蓦地惊醒,慌到不行,可他兴许是真的气运之子,这一连串动静,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人,没有人经过这里,没有人听到声音,有的只有一具泡在水里的尸体。
更幸运的是,最近平乐公园传闻有杀人犯,杀了好几个。
如果这个时候女孩失踪,神不知鬼不觉,恰好嫁祸给那个杀人犯。
简直天衣无缝。
啪嗒一声,光线暗了下去,厕所的灯熄灭,故事落幕。
季融抬起头,年久失修的公厕电灯传来滋啦滋啦的声响,兴许早就该坏掉了,只是女孩坚持求一个公道,才会顽强地坚持至今。
这间公园实在是荒废得太早太快了,否则,情况或许会不一样。
季融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点亮手电筒,找到自己的手机,公厕外的参天大树遮天蔽日,挡住了最后一点月光。
她又回到了镜子外面的世界。
季融在镜子里待了好长时间,可在外面,似乎只有几分钟。
可这几分钟也够引起轩然大波了。
【欧巴撒浪嘿:主播主播你终于回来了!救命,你刚才到底去哪了?吓死我了!】
【腰不酸腿不疼:我靠,到底怎么回事啊,刚才发生了什么?主播不是要炸阿飘吗,怎么一下子人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主播人没了。】
【豆奶哥:主播现在还好吗?能不能说一下刚才怎么了?是不是……阿飘找你说话去了?我去,今晚也太玄幻了,来真的啊。】
【豆奶姐:笨,有没有可能主播现在被附身了,现在这个根本就不是我们认识的主播!】
【41度高温我真的会绝晶:话说主播现在表情是不是有点太严肃了,我靠,主播你干嘛?你还想去找、找那个“好朋友”?差不多就行了!小命要紧啊!】
“谢邀,还活着,是本人。”说完,季融拿着手电筒,慢慢朝着最后一个隔间走去。
这一回,她心里没有恐惧。
门依旧紧紧关着。
但季融轻轻一推,随着嘎吱一声,门就开了。
然后季融看见,那女孩背对着她站在角落里。
女孩始终是低垂着头的,面对着肮脏的,积满灰尘和蛛网的墙,身上穿着她最喜欢的蓝色校服短袖和黑色长裤。
季融说:“我也喜欢穿校服,在同一个学校,穿着同样的衣服,做着同样的事情,简简单单,没有谁高谁低,有着最纯粹的快乐。”
滴答、滴答滴答……
黑色长裤有什么液体落下。
是血。
很快在地面汇聚成血洼。
季融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它系在女孩的腰间,然后从后面轻轻握住她冰冷僵硬的手,低声说:“没关系的,不要怕。”
顿了顿,她又说:“能告诉我,你的尸体在哪里吗?”
过去的很难过去。
但现在,她可以努力做保护她的那个大人。
静默许久,就在季融以为要僵持很久的时候,女孩背对着她,轻轻抬起手,然后指了个方向。
季融走出厕所一看。
她指的是厕所旁边的那棵大树。
季融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叹息着说道:“竟然真的吸食了尸体的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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