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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毒
直到这日,暗卫带回了消息。
温澈是五年前被人贩子从大街上拐走的,彼时他在街上流浪,似乎是个乞丐。几经辗转,因为长相出众被卖进了云香水榭。本来,鸨母是想把他培养成小倌的。但是他倔强无比,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逃跑一次,即使被打的皮开肉绽,甚至被关进了黑暗的禁闭室整整五天,也没能让这个不到九岁的孩子屈服。
有些人,是注定不能被关在笼中的。
这样连死都不怕的人,要是送到客人床上,只会玉石俱焚。云香水榭家大业大,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美人儿就承担这样的风险。两年后老鸨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再加上念儿的旁敲侧击,最终打消了让他接客的念头。
于是斗兽场成了温澈的归宿。这样一个俊美的孩子,和野兽的厮杀必然能引来场场叫好。那些人,总是能将奴隶的最大价值榨取出来,这是贵族们统治上百年深入骨血的能力。
伤痕累累,被治愈,再次伤痕累累……温澈就这样度过了一年多的时光。好在他所在的斗兽场并不是死斗,京城的少爷小姐们大多不喜欢太血腥的场面,因此每次都让他险象环生,但最后又勉强活了下来。
有时候,摧毁一个人的精神,比摧毁□□要难得多,但更让人有征服欲,更让人血脉贲张,热血沸腾。这也许就是温澈还活着的原因。
明明顶着这样一张脸,只要稍微服软,他的日子就不会过的太差,但他是一把已经开刃的利剑,任何想靠近的人都会被割得鲜血淋漓。除了坠儿。
坠儿到斗兽场以后就勾搭上了管事,她几乎没有吃过什么苦,却不知怎么注意到了温澈。那一年中,坠儿是最关心他,对他最好的人。
说起来,其实也就是几个热馒头的事。
但再怎么坚强,温澈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在这样的绝境中他很难不被打动。所以在坠儿被另一个女奴陷害,被迫上场的时候,他也毫不犹豫地上来了,他想救这个女孩。
黎乔久久没有说话,就在暗卫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时候,他问道:“所以,第二种毒确实是坠儿给他下的?”
暗卫低下头:“是,属下在她住过的地方发现了毒药,轻兰也在她衣服夹层里发现了同样的毒药。”
黎乔点点头,其实也不难猜,按以往的行事,这样无利不起早的女人为何会突然对一个奴隶感兴趣,且百般照顾?除非她有自己的目的。
“她为什么这么做?”
“属下尚未查明。”
黎乔摆摆手,“继续查。把毒药送去王太医处,请他尽快配置解药。”
暗卫应声而出。
黎乔头疼,温澈这几日明里暗里表示,他想见坠儿,可坠儿却想要他的命。这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觉痛不欲生,黎乔尝到过,他不知道,经历了这么多的温澈,能不能承受这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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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的休养,温澈的伤早已经不碍事,他悄悄观察过很多次,对兰院的地形也已经熟悉。黎乔并没有限制过他的行动,反而一直在给他介绍兰院的情况,就好像,就好像他会住很久似的。
今天那个一直缠着他叽叽喳喳的二公子不在,温澈难得喘了口气,他出了门,院里没有人。他走到院落外,想起上次瞥见侍女提着饭盒前往的那个小院,他有种预感,那里或许有他要找的人。
这个小院就在兰院不远处,门锁着,温澈轻松从墙上翻了进去。小院只有两间屋子,都是药草味,温澈走过去,屋子里传来一阵呻吟声。他心跳得很快,忙往前走了几步推门进去。
床上躺着的人确实是坠儿。她昏睡着,但是脸色红润,显然没有大碍。温澈松了口气,他之前担心坠儿会有危险,但现在看来,那个二公子至少在这件事上没有骗他。
温澈没有多逗留,他出了门回到了兰院,没有惊动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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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开始,你卯时开始练两个时辰武,然后到书房来读两个时辰书,另外,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一样都不能落下,我会请老师来专门教你的。”黎乔头也不抬,边看账簿边说道。
平安同情地看了温澈一眼,他们家公子,最近真的很不正常,一会爱之深,又是美食,又是绫罗,一会恨之切,逼着人从早到晚一刻不停歇。
黎乔抬头,起身端起桌上一碗黑乎乎的药递过去:“喝了它。”
温澈皱眉。
黎乔笑道:“这是专门给你的毒药,怎么,你不敢喝?”
温澈接过来一饮而下。
黎乔:……
不过片刻之后,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温澈疼得蜷缩了起来,在地上滚成一团。
黎乔倒是吓了一跳,他把人揽在怀里,见他紧咬牙关,下唇都流出鲜血来,忙叫道:“胡医师,这是怎么回事?”
候在门外的胡医师忙进来一通看诊,拱手道:“二公子放心吧,这是解药在发挥药性,熬过去就好了。”
这怎么熬,人都疼得快晕过去了。
小少年蜷缩成了一团,手脚都有些痉挛。黎乔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思,他什么心思都没有了,早知道这药反应这么大,他应该做点准备才好,都怪这姓胡的,不由瞪了他一眼。胡医师生怕他找麻烦,忙一溜烟跑了:“我再去熬点药,二公子看着他就好……”
黎乔:……
痛,好痛。温澈眼前发白,世界在他眼前颠倒。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座斗兽场,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和淋漓鲜血,饥饿的猛兽在撕咬他的肚腹,挣扎的铁链哐哐作响,而耳边是人群嘈杂的笑语,周围却空无一人,只有他在无尽的黑暗中坠落……
忽然间,一个温柔而坚定地声音响起:“阿澈,阿澈,忍着点,很快就不疼了……”
温澈猛地惊醒,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心脏不受控制咚咚跳动着。
等意识回笼时,他才发现自己靠着一个单薄又温暖的胸膛,那双细白的手把他箍得紧紧的。
看着他疑惑的眼神,一旁的平安垂下拿着麻绳的手,道:“二公子,二公子……他好像醒了?”
黎乔缓慢地松手,看向怀中人,确定他真的已经恢复意识,终于松了口气。
“胡!医!师!这到底怎么回事?”
胡医师忙进来道:“师傅开的药不会有错的。”他把了把脉。点头笑道:“恩,小公子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黎乔点点头,看着满地被刚才温澈发疯摔烂的笔墨纸砚和花瓶屏风,冷笑道:“很好……胡医师熬药还真是神速啊?”
胡医师噎了一下:“我想起药还没下锅,我这就去……”
黎乔没心情和他计较,瞪了温澈一眼。这个小白眼狼,他的青花瓷瓶啊,徽州砚台啊,就光那一摞松花笺,他都不敢看,心疼……
算了,不和中毒的人计较。黎乔默念了几句。“既然好了,明日就按时去演武场吧。”说罢摆摆手转身要走。
温澈也知道自己似乎闯了祸,但还不是因为他给自己喝了那碗奇怪的药!因此他没有丝毫心虚。却忽然瞥见一抹血色,不由心头一凛。他追上去几步抓住了黎乔的手,果然是被瓷片划破了。
温澈没有多想,他自然地舔舐了一下那伤口,好在只是一道小口子,出血不算多,应该很快就会愈合了。
黎乔却像触电似的一把甩开他,震惊道:“你干什么?”
他疑惑地拈了拈手指,压下心头的怪异感。随后意识到对方这是在给他止血,又心疼又好笑,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温澈就是这么处理伤口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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