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眠辞

作者:世惜染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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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何悲情石沉海


      由于当时宁昱凌负伤,当时又四周环水,司长只得到最近的陆地帮宁昱凌疗伤等他醒来。

      顾及宁昱凌被自己的寒气所伤,司长只好自掏腰包买了一辆马车。让宁昱凌坐在车内调息养伤,而他则驾车赶马。

      做好准备之后,二人踏上前往清渊宗的路程。

      宁昱凌在车内打坐调息,忽的颠了一下。想必是路不平,哪有没坑的路。

      颠——
      颠——
      颠——

      ……

      宁昱凌心道“无事,还好,毕竟不是那么——”严重!

      宁昱凌被颠的直不起身,刚起身一些就撞到了车壁上,没那么颠的时候,宁昱凌拨开车窗的帘子克制着干呕,尽力让自己放轻松些。

      等调整好心态,他竟这才发现,路是平的!所以为什么车是颠的?宁昱凌又被颠的一下,摔回了车里。

      应是车内动静太大,安渝晏只好停下来,宁昱凌刚撑起的身体又猛地摔了下去。

      司长拨开帘幕,看着躺在车内的宁昱凌,“你…没事吧?”

      宁昱凌:“没事,我真的没事。”

      安渝晏自是不信,状态明显不佳,甚至有些晕晕乎乎的,只道:“胡说。”

      将人扶下车,让他调整休息。

      两人一句话也没说,仅这段路,宁昱凌整整被摔了两次,颠了三次,倒了四次。坐在理冤司长的车上,简直是摔二颠三倒四。

      “你信我。”

      宁昱凌看着他,“不必了,我来吧。”尽是对自己的默哀,为了不再重蹈覆辙再受折磨,主动揽下。

      二人都不再多言,整顿好后,再次出发。

      理冤司长应还是有些不放心,上车前又问:“你的伤——”

      “不碍事。”宁昱凌面带微笑的回答。

      二人的位置颠倒了过来,马车的颠簸也有了好转,宁昱凌也是缓了口气过来,幸好不是马车的问题。

      赶了一天的路,周边并未发现小镇村落,两人露宿郊野,烤火取暖。

      司长帮宁昱凌上了药后,宁昱凌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快好的差不多了,尤其是刚才,理冤司长帮他上药的地方,都是一些陈年旧疾。

      宁昱凌运功时,被寒气所伤的地方却难以复原。

      注意到宁昱凌看自己,安渝晏也是猜到原因,将一指点在其背后的椎骨之上,顺势,宁昱凌那些被寒气所伤的地方泛出淡淡寒光,绕着宁昱凌周身游走,倒是有趣,就是冷的很,最后回到这一指,消散不见。

      随即,理冤司长收回手,坐在宁昱凌的旁边。

      这里有棵断木,二人坐于两边。

      虽说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可刚才那寒气退去之时,还是如同那时一般冰冷。

      “药不错。”宁昱凌夸赞道。

      “韵忧宫长老亲手所制,自是极好的。”

      宁昱凌知道此人不是吹嘘,这才几日,自己身上的伤就已经好的七七八八,甚至是陈年旧疾,也都要康复如初了。现在的他,相较于往常,身体确实轻松不少。

      “司长也是蛮厉害的,那日的巨兽和今早的梦中多亏谪仙了。”

      “宗主过谦了,想必这几日你也猜的出来,那日巨鳌围攻时,我看着你们被围困却始终不动真手,是故意的。而在那水墨间中时,我迟迟不动手将你救出来,也是故意的。”

      理冤司长说的坦然,并不避讳。

      宁昱凌听他这番话,也是坦然,“想过,猜过,但是究底不知理冤司长此举目的是?”

      “我不是说过了吗?”

      说过了?

      宁昱凌思考着,理冤司长之前说过……

      恍然,宁昱凌想起,他说过——

      “试探。”

      理冤司长的话印证了他所想。

      “你也在试探?”宁昱凌有些不解,虽有猜测,但还是不确定。

      “不错,我在试探,我一直在试探。”

      谪仙的话再次印证他的猜想。

      “这几日你应该不难看出,我在你面前有所隐藏,也有所暴露。以后,你们被‘试探’的很多人,或许,也都要慢慢去学会适应,去学会试探。”

      宁昱凌不解,“为什么?”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谁知道谁多一些,总会有些好处。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隐藏自己的实处透露一些虚处,对自己也总归有点好处。”

      安渝晏不觉烦闷,帮他释疑。

      宁昱凌似有所解地点了点头,“原是如此。”

      宁昱凌感悟颇多,见司长说了许多,倒是有些欣慰。

      “一直不见你将幕篱摘下,是有什么原因吗?也是为了隐藏吗?”宁昱凌问出了这个疑惑多日的问题。

      “是。”理冤司长转而问道:“你想看?”

      他的音色依旧清淡,相比平日,并无不同,却又有一些不同。

      宁昱凌有些惶恐,他这是要给自己看了吗?这么快吗?!!

      安渝晏并不惊讶于这个问话,应是无数人都问过这个话,他依旧不厌其烦,却仍然没有因此摘下它。他并不为此忧心,也只是觉得没那个必要。

      隔着幕帷,宁昱凌感觉这人凝视着自己,看着自己的眼睛,似乎是,想要知道最真切的答复。

      仿佛期待的不是他,而是……面前之人一样。

      “可以吗?”宁昱凌有些紧张,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凝滞了,就连呼吸甚至都一同停下。明明还搁着些许距离,却仿佛近在咫尺。

      宁昱凌只想问自己一句“明明是有不同的,当真是奇了怪了,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他竟不由靠近了些,再次抓上了那人的袖子,思考片刻,还是轻轻拽了两下,“谪仙。”

      宁昱凌轻声唤着,又拽了拽,“我想看。”

      未等到回答,就见谪仙抬起手落至幕篱之上,停了一会,这才拿了下来。

      宁昱凌惊呆了,不曾想,这世间竟真有这般清冷绝尘之人,棱角分明,面相俊美。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这人清冷孤寂,庄严的很,看起来,不苟言笑。可叹的还有那满头随风飘逸的白发,流光皎洁,似要与明月争辉,更胜一筹。

      “你的眼睛……”宁昱凌猜测,白日的颠簸之路是因为这人看不清道,故才……当真是艰辛。

      “虽覆白绫,犹可视物。”

      才怪。毕竟这人握着短刀近身击杀巨鳌时可是轻松的很。

      安渝晏说的轻淡,不痛不痒,似是与自己无关。

      “那你为何——”宁昱凌正欲发问,那人却又截了自己的话。

      “你想知道?”

      理冤司长坐在枯木上,微微歪头,好像正对着宁昱凌的眼睛。理冤司长的那张脸不做任何情态,语气平淡,瞧不出任何异样心思。

      宁昱凌也只是有些困惑,又问:“可以吗?”

      理冤司长似在观赏,只道:“秘密。你可以猜猜看。”

      既是秘密,说了,也便不是秘密了。人家既要保守,又何需知道呢。

      “那我可猜不出来。不过或许,日后就知道了。”

      那人有些失神,可看宁昱凌的眼神仍是未减分毫,反而看的宁昱凌有些不好意思。

      宁昱凌低着头,面颊有些泛红,“你为何看着我啊,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替朋友看看。”

      “朋友,不知你说的朋友是哪位?”宁昱凌之前有过猜测,并无结果,经这人这么说,也不知是谁对自己这般好奇。

      “我朋友不多。”

      “那我也未必认识啊。”宁昱凌汗颜说道。

      “有你认识的,剩下不认识的,你以后也会慢慢……”司长说到一半顿了一下,住了嘴。

      “慢慢……什么?”

      “没事。”

      他不说,可宁昱凌猜的出来,他想说的,应当是“慢慢认识”,可这又是为什么呢?至于他打住,兴许是说漏了吧。

      宁昱凌有点疑惑倒也没深究,只觉得这位理冤司长显得呆了。

      “为什么?”宁昱凌不解。

      “秘密,你猜。”刚才说的够多了。

      “……”果然。

      宁昱凌开口问道:“那刚刚说的这位朋友,我认识吗?”

      “都有。”

      都有的话,那就是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了。

      “认识的…莫不是南宫小姐?”

      宁昱凌想起,这人将清渊宗称之为家,应当是同清渊宗有些渊源,宗主年少外出云游,当家的只有一个人。

      “是。”

      宁昱凌猜对了,但又有其他好奇的事,“你同她是什么关系,还有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又觉自己说的有问题,太过关切会被误会,可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

      “如若无他,便无今日的我。”

      宁昱凌恍然大悟,“哦,是恩人!”

      “恩人?”

      “对啊,你这话的意思不该是她救了你吗?”宁昱凌解释着,“莫非你俩还有渊源?”

      “他‘救’我,不过是为了逃避自己的懦弱无能。”

      宁昱凌觉得这关系有点不对劲,又问:“你…认识她多久了?”

      “……十多年了。”

      十……多年?!!

      “那确定挺久的了。”宁昱凌想起一事,就是不知他是否会说。

      宁昱凌态度俨然,对着白绫之下的眼睛,“那你知道——”

      他会知道清渊宗灭门的事情吗?

      “就到这里吧,明日赶路。”

      为何要在这时候,他或许知道自己想问的,他只是借口不答的吧?

      虽不确定,但是宁昱凌不想放过这次机会,连忙起身快走两步抓住他的肩膀,问他:“你是不是知道当年的事?!”

      风过林梢,落下几片枯叶,就连架起的火也有些不敌,火苗压的极低,抗过这阵风后,又重新熊熊燃起,比之前更盛。

      安渝晏并不回答,面前之人迫切知道真相,只是为了还清渊宗一个公道,还幸存之人一个公道,为了让那些已逝之人安息。

      可是,当人们确定了一件事之后,真相才是人们最不愿接受的,真相也自然而然就不重要了。真相就同假象一样毫无区别,都是闲来胡诌的。谁会信呢?

      “重要吗?”

      “当然重要!”宁昱凌眼神坚定,态度明显。甚至抓着肩膀的手也不觉间加大了力度。意识到后赶紧松了手,“抱歉。”

      清渊宗立世已有千年之久,对这世间的影响也早已是根深蒂固,传承了千年,名列五宗。一夕间,坠入泥沼,再无光彩,不复往昔光景。

      况且,导致清渊宗惨遭浩劫的凶手还毫无踪影、无迹可寻,势必会加剧宗门的恐惧,酿成更多的悲剧,如同清渊宗一般。

      “睡吧。”

      安渝晏仍是不回答,对他的疑问他的忧虑全都视若无睹。

      “你知道?”宁昱凌有些茫然。

      “我知道。”安渝晏并没有告诉他真相,只道,“该你们知道,自然也就知道了,无论是什么事情,你们都会慢慢知道的。”

      “……好。”宁昱凌应着,他的声音发着颤,深感无力。

      他早该猜到,若是那真相这么容易就知道,那些世间所有的疑难问题早就迎刃而解,又何须费尽心思。清渊宗的浩劫的事实就连南宫二位遗孤都不愿吐露,他的人,又该如何知道呢……

      二人就宿在马车内,宁昱凌仍是苦恼。这件事,宗门煞费苦心仍不得解,多年的查探却仍是无所收获。

      而如今,有了知道真相的人,却是避之不谈……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避及,石沉大海,这都是因为些什么,谁又知道呢……

      宁昱凌看着对面早早入眠的人,格外清冷,“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呢”?

      纵然想知道,却只能心里问问,毕竟那人是不会答的,就算说了,也该是以“秘密”含糊过去,知道这人不说,便也无从得知。

      他也说过了,想要知道真相,就要自己去找。

      而他现下,又该从哪里去找呢?

      宁昱凌揉揉眉心,闭目睡去。

      待他睡去后,理冤司长微调了头部的姿势,本靠着的头离了窗子,打量着面前之人。

      “不是时候”。

      许多事,不知道反而是好的,这背后牵连的东西太多,而以宗门目前的状况,想要知道怕是遥遥无望。

      安渝晏抬起手来,掌中凝出几根锐利的冰刺来。

      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不该知道的,纵使千方百计也不会有蛛丝马迹让人查找得到。

      只挥手间,冰刺便穿过了移位术,马车外的几个方位皆有倒地声音想起。

      这许多年,各大宗门经历了太多的变迁,而他们却没有实质的解决办法,受其所苦,若非有所根基,否则难有立足之地!

      “一些个杂鱼,当真就这么…急不可耐了吗?”安渝晏有些好奇,却又觉得好笑,“外面的这些东西,是派来给自己练手的吗?”

      宗门太弱,早已没了资格探寻真相。它的存在,也不过是别有目的。

      理冤司长的眼睛虽被白绫遮住,却足够看得出,他紧盯着熟睡的宁昱凌,看着他,看着如他一样毫无危机意识的尘世间。

      “还真是穷追不舍,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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