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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楚槐怒气冲冲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他放自行车的动作里不难看出他的不悦。
楚栀背着书包,慢条斯理跟着后面进去。她家楚槐哥哥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她要不还是别自己往-枪-口上撞了吧。
她往楚槐那边看了眼,加快步伐往屋子走去。
“站那儿!”楚槐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楚栀顿住脚步,乖乖站定没动。
楚槐走上前来,低下头、半眯着眼眸,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打量着她此时脸上的表情变化。可楚栀却也只是看着他,顶多眨了眨眼,没有任何异常情绪。
楚槐直起身子:“妹妹,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楚栀不解:“我要和你说什么?”
“……你为什么是和夏凡郗一起回来的?”
“恰好碰到了。”
“恰好?”楚槐忽的笑了一声,可眼神依旧严肃。他神情一瞬间凝重:“恰好在你们学校前边儿的公交车站遇到?又恰好帮你解决了点小麻烦,对吗?”
楚栀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楚槐深吸了口气,他抬起手,一副想要动手,但却不能动手,表情看起来极其无奈与无语。
他挤出个笑容:“你就没发现,我没有背书包?”
楚栀一愣,这才往楚槐背后看去。的确,没有书包。
也就是说,他不是刚刚从学校回来的。而且……周一那天是爸爸开车将他送去学校,他并没有骑自行车去。
那也就是说,他知道公交车站的事,是因为他原本是骑自行车准备去接自己回家的。恰好他过去的时候看见了。
楚栀朝他笑了笑。
楚槐伸出手捏住她的脸,稍用力捏了捏:“我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不要和夏凡郗那种人走得太近吧?怎么这么快就忘了?还是你被他那张脸迷惑了?”
楚栀吃痛,连忙抬起手拍打着他手背:“哥,疼……”
楚槐这才松开捏住她脸的手。
楚栀揉了揉自己的脸:“不知道你在乱说些什么,我只是和夏凡郗在学校外面的公交车站遇到而已,他也得坐车回家的吧。最多也是顺路。”
“顺路?”楚槐仿佛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想笑,却忍不住先翻了个白眼。
他又捏住楚栀的脸:“妹妹,你是写题写傻了吧?夏凡郗念的那个风扬职高在郊区那边,离你们一中远得很,顺个屁的路啊!”
“啊?”
楚槐忽然使劲。
楚栀蹙眉:“疼疼疼!”
“他走哪条路都得是绕着去一中的,怎么能是顺路?你是不是傻?”
“……”
楚栀撇了撇嘴,她又不知道这个。
不过,夏凡郗念的风扬职高在郊区的话,那他这样天天来回这边不是很麻烦吗?
楚栀忽然想起之前夏凡郗说的他逃课的事。看来他逃课不是一节两节的逃,是一天两天的逃……
屋子里有人在喊:“小槐,栀栀,你们回来了啊!快进来洗洗手,准备吃饭啦!”
是叶慧晓的声音。
楚槐回头应声的那瞬间,楚栀迅速拍开他的手,跑进了屋子。
楚槐叹了口气,跟着进了屋子。
没几分钟,楚坚也下班回到家,欢欢喜喜进了屋子,洗手后就去厨房帮忙了。
楚栀在自己房间收拾东西,将书包里带回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按照她在学校给自己安排的学习计划分类摆好。
楚槐靠在她房门口,不死心的问她:“妹妹,我和你说的,你都听进去了没?”
“你说的什么?”
“……就是和夏凡郗保持距离啊!”
“他家就住在斜对面,是我们的邻居,怎么保持距离?”
“是吗?”楚槐笑着:“可我怎么记得,上周六的时候,你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楚栀抬起头看向楚槐。楚槐略显得意的挑了下眉。
楚栀吹了下刘海。好吧,的确如此。
上周六的时候,她才得知“夏凡郗”这个名字。时至今日,她其实都还不太清楚“夏凡郗”三个字中的后两个字是哪两个字。
她只知道念着是“夏 fan xi”。
fan是第二声,xi是第一声。
嘴上说不过楚槐,楚栀闷闷的鼓了下腮帮子,又低下头去摆弄桌子上那些其实已经摆好的题册与资料书。
看楚栀有点不太高兴了,楚槐叹了口气,走进房间,小心站在了她身边。
他弯腰看了看楚栀的脸色,语气里都带着些小心翼翼:“妹妹,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和夏凡郗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该和他有太多交集。”
楚栀抿了抿唇,抬头看他。
楚槐伸手扯了扯她衣袖:“哎呀,你别生气了行不行?我下回注意语气,不说那么重了,好吗?”
楚栀说:“那,下不为例。”
“好!”
楚槐笑着,方才的担忧一扫而空。
楚栀收回目光,低头看着书桌上的书,眨了下眼,似在想些什么。
“小槐,栀栀,出来吃饭啦!快!”楚坚的声音恰合时宜的在客厅响起。
楚槐连忙拍了下她肩膀:“吃饭了吃饭了,走吧。”
“嗯。”
市大学城外有条大学街。靠近街尾,有一家名为“潮汐”的酒吧。
酒吧的吧牌是普通的霓虹灯管制作,到了晚间,便亮起,五颜六色的闪烁着“潮汐”二字。
酒吧内环境尚好,前来喝酒的人成群在各自的区域玩耍,虽说话语与笑声明显,却互不干涉。
酒吧老板就是旁边大学城内一所大学毕业的,前来这里的,基本都知道这里的规矩,也大多是熟客。
酒吧最角落区域的位置,有个男生靠在沙发上,姿态慵懒,略显狭小的区域无处摆放他修长的腿,看起来有些憋屈。
旁边卡座上精心装扮过的几个大学女生朝他所在的方向看去,捂着嘴低语着什么,时不时露出笑容来,模样还有些激动。
“叮——”男生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亮起,锁屏显示有新消息,但没有具体内容。
他睁开眼,伸手摸过手机,解开锁屏后看了眼内容,眉头便蹙起,而后表情有些不耐烦般将手机丢回桌子上,重新靠回到沙发上。
他身后小房间的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男生,手里还提着两瓶啤酒。
“我说郗哥,这才几点啊,你是困了吗?”男生调侃的声音传来。
而后有啤酒瓶底碰撞桌面的细微声响响起。
夏凡郗睁开眼,抬手扶额,模样看起来是有几分倦意。从男生推过来的啤酒中随意拿了一瓶。
郑有柏笑道:“你是真困了啊,要不去楼上歇会儿?”
郑有柏是夏凡郗从初中便认识的朋友,也这家酒吧老板的亲弟弟,在这里自然有住的房间。
夏凡郗不想回家的时候,有部分时候是住在郑有柏这里。
夏凡郗摇了下头,拿过旁边的启瓶器将啤酒瓶盖撬开。
“咚”的一声,瓶盖弹下落在桌面上。瓶口冒着些许冷气,显然这啤酒是才从冷库里拿出来不久。
他对瓶口直接喝,一大口下去,半瓶就没了。
“怎么看起来很郁闷的样子?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你不高兴了?”郑有柏也拿起啤酒喝了一口:“该不会是一中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吧?”
夏凡郗摇头。
如果是一中那些人,事情倒是简单,打一顿就是了。可偏偏让他觉得心烦的不是那些容易解决的。
郑有柏不解了:“那你是怎么了?”
夏凡郗想了下:“像我这样的人,会有……”
但话还未说完,他自己却忽然半途停住,像是意识到什么,又将那些本已经到嗓子眼的话随着啤酒一起咽了下去。
郑有柏满脸疑惑,无奈的耸了耸肩。
夏凡郗将一瓶啤酒喝完,抬手擦了下嘴。
也许是姿势有些撩人,也许是被看错了什么,旁边卡座上看向他的女生莫名捂嘴尖叫了两声,笑声里是难以掩饰的激动,脸上的表情更是一眼看去就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
夏凡郗只瞥了眼,便觉得有些烦。
郑有柏倒是笑了:“啧啧啧,可惜啊,我们郗哥未成年,那些对你有意思的姐姐们也就只能看一看了。”
“……滚。”
郑有柏笑出声来。
夏凡郗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
郑有柏抬头看他:“这就要走了?不是刚来一会儿嘛。”
“心情不好,”夏凡郗长腿迈出座位:“回家睡觉。”
“我送你呗。”
“不用。”
答话间隙,夏凡郗已经走出几步。
郑有柏转身朝他看去时,他已经走远。
从大学城回到家所在的那条小巷,打车都花了二十来分钟。
下车后,夏凡郗走到小巷口。这条小巷,一如以往的那十多年,路灯永远都有坏的,从未有过任何一天,这里的路灯是完好无损的。
外面的光照不进里面,里面的路灯光线却昏黄又暗,白日里看着没什么奇怪的小巷,黑夜降临后倒是为其增添了几分阴森恐怖感。
有风自小巷内往外涌出,没有任何遮挡物的、眨眼功夫间便悉数扑打在夏凡郗身上。
不疼。却满是燥热。
夏凡郗顺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青石板路往里走,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这种空旷、寂静的氛围,好像一块大石头,压的夏凡郗好像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不喜欢这样的环境。
他耐着性子继续往里走。
不远处,有灯光。他抬头看去,没有任何意外,是他回家必经之路上上的楚栀的家。
还住在这条小巷里的人已经不多,她家倒一直都在。
夏凡郗从她家门前经过,不由自主朝那扇往外溢出些许灯光的院门看去。他瞧不见里面是怎么样的,但他想,这会儿楚栀一家人一定都在一起。
他收回目光,往前继续走了些,便到了他自己家门口。
里面没灯,院门紧闭,一如之前的很多个相似的日子。
他叹了口气,想转身就走。但又想不出,离开后该去哪里。
他定了定神,伸出手要推门的瞬间,院门却忽然从里面打开了。他愣了下,抬眼看过去。
而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被岁月雕刻上沟壑痕迹、满是沧桑的衰老面容。
老人家头发花白,眼神却犀利,表情严肃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夏凡郗。
“咳咳……”她咳嗽了两声,嗓音却沉重:“夏凡郗,你还知道回来?”
“……”
“看家里这么多灰尘,我还以为你是不准备回来了。怎么,没地方去了,没人收留你了?”
“……”夏凡郗心情莫名烦躁,却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他奶奶吵架。
他转身要离开。
苏新芬又道:“你现在走了,家里谁收拾?我这么大把年纪了,难道还要让我帮你打扫好房间、整理屋子?这屋子里到处都是灰尘,都是脏东西,你是想要我早死,你好趁机离开这里,是不是!”
“……”
夏凡郗暗暗深呼吸了两下,忍住自己本就不算好的脾气,和苏新芬对视了眼,绕开她,还是进了院子。
他确实是有段时间没给家里大扫除,但他回来住的时候也会打扫一下,好歹能住人,不至于像她说的那样脏。
但他知道苏新芬就是找个借口对自己撒气,他没什么好说的,也不想和她争辩那些有的没的,浪费时间,也浪费情绪。
夏凡郗打扫到半夜,苏新芬实在是熬不住了,才放弃盯着找茬,回房间睡觉去了。
他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将客厅里的东西简单整理一遍后,他靠在沙发上,满脸疲倦的闭上眼。要知道回来会遇到她,他就不该回来。
真是烦躁。
回房间之前,他去了趟院子,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舒缓一下被压抑了几个小时的郁闷心情。
院中寂静。
抬起头,没有月亮,却能瞧见铺满整片夜空的浩瀚星辰。
对面院子早就没了灯光,这个时间,他们作息规律的一家人应该已经睡下了。
夏凡郗盯着那边看了好一会儿,回头时,看着空荡荡的好似只有他一个人在的屋子,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有种莫名的不舒服和烦躁焦虑。
那些在旁人眼中看起来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东西,却是他从未得到过的。
也许永远都无法得到。
他抬手将头发捋上去,可一松开手,刘海又悉数耷拉回原来位置。
刘海之下,是他充满着疲倦的一双眼。他眼帘低垂着,晦暗不明的眼眸中,瞧不见一丝光亮。
他用手挡住眼睛,深吸了口气。
“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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