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日记

　　“咬，哥哥！”

　　玉璋不嗜甜，尤其是麦芽糖这种粘牙的甜，但是看着小孩眼巴巴望着他的眼神，好像他不吃，他自己也不吃似的，难得抿了一口，“好了，你吃吧！”

　　算是带着认真的敷衍。

　　圆圆看着他只抿了一口，不再动作，不免着急示范，“大口，啊呜~”

　　咬了五分之一，入口的清甜，让他忍不住眼前一亮，嚼了嚼嘴里的糖，然后发现牙齿使不上劲了。

　　黏住了！

　　圆圆好着急的跺脚，扯着玉璋的衣角，又指着嘴巴，一只手不忘紧紧拿着团糖的小棍子，“嗯嗯嗯……”

　　他嘴里不断发着气音，一边拿着棍子玩搅糖的萄萄不忍侧目，看想他，“弟弟怎么了。”

　　小孩张不开嘴，只能笨拙又着急的发着气音，时不时的跺跺脚，仰着头示意嘴巴被黏住了。

　　他焦急的用力开嘴巴，怎么都没用，眼泪巴巴地要往下掉。

　　玉璋蹲下来，没来得及和妹妹解释，查看了下小孩的情况，又拿出手帕给他擦眼角的泪水，“不哭哦，不哭哦，圆圆的嘴巴没有长在一起，只是糖果太黏了，慢慢用舌头舔就好了，把糖果舔化了，嘴巴就张开了，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许是玉璋的动作、声音温润平和，有下没下的轻拍小孩的后背，小孩眼泪一下止住了，扑到他的怀里，下巴倚靠在他的肩膀上，脸贴着脸，安静的舔着嘴里的糖，只是玉璋没有看到小孩眼里的依恋。

　　萄萄看了看弟弟憋红的笑脸，抿着嘴巴1，委屈又可爱，又看看哥哥温柔的背影，举着糖不敢动作，又不舍得放下，多少有些小心翼翼了。

　　不过小姑娘很乖，没有在这时候闹着要抱，只是安静的贴到哥哥的另一边。

　　玉璋，

　　这大热天的没必要这么贴着，不过这里人多拥挤，贴着也反倒安全些，玉璋只能忍住心里的热意，无声的安抚弟弟妹妹们!

　　这里离麦芽糖的小摊不远，不远处的小孩也注意到了玉璋三人，主要是，在这个乡下的集市里，他们太不一样了。

　　哪怕三个人穿的衣服里，打着零星几个补丁，可是看着他们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白皙的脸庞，和他们黏着不知哪里戏耍粘上的污泥，脸上糊住的鼻涕眼屎，就和他们很不一样。

　　干净的城里孩子啊，除了有工作的亲戚，就只有集市上能看见了，只是他们也很少能来这个集市，更别提集市就很少有，一群小孩举着糖，一块吃，聚在一起分糖，不是极要好的伙伴，就是兄弟姐妹，难得从父母口袋里撒泼打滚要来的一个鸡蛋换来两三块麦芽糖。

　　这会，一个鸡蛋怎么也能买五分钱，不过做麦芽糖的老太太是个实诚人，一个大鸡蛋就能换三块糖，小些的鸡蛋也能换两块，难得节日，狠下心来，少卖一个鸡蛋，换来糖给孩子甜甜嘴。

　　这会虽说是交换，但是大家也不都是乡里人，加上监管也不严，私底下也有城里人拿着钱票交换，乡里的农民大众不像领工资的工人同志，钱票难得，你有钱，我有物，你缺钱，我缺物，两全其美的事，也让这个集市在这几年安然的呆在这了。

　　那群小孩也就舔着糖果好奇的看着玉璋三人，见到那个卷毛的小孩，突然哭了，羞羞脸的跟着哥哥要抱，一下子就大笑起来。

　　其中一个指着圆圆就说，“那个城里小孩真笨，吃个糖果都会黏住嘴巴，还哭。”

　　其他人也附和他，“对呀对呀，他还哭着要抱唉，羞羞脸。”

　　说着还朝着圆圆做了个鬼脸。

　　小孩们总觉得自己声音小小的，像是在和伙伴们“咬耳朵”、“窃窃私语”。

　　只是在这嘈杂的闹市，只隔了三四米远，又扯着大嗓门的，很难听不清楚。

　　圆圆便不好意思的挣开哥哥的抱抱，不好意思的举着小拳头摸着眼角残存的泪珠，红着脸悄悄看了哥哥一眼，然后又低下头来看脚尖。

　　玉璋难得开怀乐了，“别扭什么，，小孩子而已，总会向大人讨要安慰的，他们也只是比你大一些，嘴上硬气，说不得摔倒了，都要哭着喊妈妈呢！”

　　小孩子总觉得自己比别的小孩勇敢许多，其实也比不过半斤八两！

　　萄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举着不舍得，又不敢吃，怕这会“咬嘴巴”的糖伤到自己，便想让亲哥以身犯险，“哥哥吃！”

　　玉璋看着“贴心”的妹妹，语气不改温和，“萄萄乖，自己吃，哥哥不爱甜。”

　　萄萄着急跺脚，怎么也劝不动亲哥“试毒”，“怕咬嘴巴，哥哥吃嘛！”

　　玉璋气笑了，不过还是认真和孩子解释，“不会的，糖是甜的，只是有点粘，所以要慢慢地舔，不要着急，就不会黏住你的嘴巴。”

　　只是见到圆圆嘴巴被黏住一次的萄萄怎么也不敢吃第一口，还是等糖在嘴里化开的圆圆，开始学着哥哥一开始抿糖的样子，才敢小口小口的舔着，才开始伸出舌头舔糖。

　　玉璋看着两小孩安静舔糖的模样，岁月静好，只是也不免感慨，

　　养孩子真累！

　　其实集市并不怎么好玩，除了麦芽糖，还有些乡下自制的零食，以及一些木制的玩具，还有热闹外，也什么能提起小孩们兴趣的。

　　吃完糖的两个小孩，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风车和竹蜻蜓，刚开始到手的时候，不免兴致勃勃的吹动风车的风叶，没一会嘴巴就累了，满脸疲惫的靠在一块坐着，想打瞌睡。

　　好在潘慧敏也把要买的东西买好了，扬这笑意朝他们走过来，一看就收获颇丰。

　　看着两小孩蔫蔫的样子，潘慧敏倒没说，“你看吧，都说待在家里，妈妈会给你们带好吃的，偏不信，这会信了吧，看你们下次还闹不闹着来玩”这类话，只是笑着摸了两小孩的头，悄咪咪的跟着他们说，“今晚吃煲仔饭，妈妈买到了腊肠哦！”

　　两个小孩立马精神起来，腊肠=肉，今晚有肉吃辣！

　　一人一边捏着潘慧敏的衣角，扫去困倦。

　　小孩的快乐总是异常简单。

　　集市虽然是在农场管辖的村子下面，但是村子于村子都有距离呢，所以他们四个人是骑自行车过来的，潘慧敏和江百临各有一辆自行车，一辆是女士，一辆是男士。

　　潘慧敏便和玉璋各蹬着一辆车带一个小孩，也是好在十岁的玉璋已经快一米六的身高，不然女士自行车对他来说骑起来都难更别提带人了。

　　这会自行车可是稀罕货，一户人家里能有一辆车都是不错的了，更别提男女各一辆了，不过潘慧敏的车是圆圆妈妈替她置办的嫁妆，后来和丈夫从驻地搬来农场，车子只能留在驻地，江百玉又帮忙给他们小夫妻买了换了自行车票，又补贴了些钱，让他们再买辆新的，而江百临的这辆，完全是他自己闲暇时间拿工具自己装起来的。

　　很多时候，江百玉这个长姐对潘慧敏比江百临这个亲弟弟都好，尤其是当年要不是通过江百临认识了江百玉，潘慧敏连上大学的机会都没有。

　　这也是她毫无芥蒂的接受丈夫替姐姐带孩子得一个原因，而且这个想法还是她提出来的。

　　当然她也是真心把圆圆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一如当年江百玉哪怕知道她是个负担，但是接受她之后，也把她当成亲妹妹，不论是供养读书、还是置办嫁妆，甚至是后来世道乱了，还替他们夫妻再次遮起一片天。

　　潘慧敏骑在玉璋后面，看着他后座上紧紧抱着他腰的小孩小小的身子，不免觉得责任艰巨以及对大儿子的愧疚，他们夫妻两的工作没有姐姐姐夫的保密性高，但是忙起来也是没日没夜，倒是儿子替他们担起了自己和两个孩子的责任，不然小孩也不可能如此亲近玉璋。

　　心里愧疚的潘慧敏一下被后背的女儿扯住衣服，“妈妈，快些，哥哥都老远了，难怪弟弟不爱坐你的车，就是你太慢啦！”

　　小姑娘童言童语的的催促，潘慧敏也会过神来，认真踩单车。

　　没多久，他们就回到了家属院，刚到大门口，门卫大爷就乐呵的和他们问好，“出去买东西呀，潘技术员，你家亲戚又来信了，这回寄的包裹比往常大了好些呢！你这亲戚可真难得！”

　　潘慧敏心里忍不住就开心，人就是禁不住念叨，还想着不好联系，这不就来信了，不过面上还是压了压喜悦，和气的和门卫大爷说，“哦，那应该是我姐，就我家来的小的那个亲妈，八成是给小孩的东西寄过来吗！”

　　门卫大爷看了眼玉璋后座的圆圆，一脸理解，“也是，我听说江工姐姐就这么一个独苗肯定得多关心些。”

　　江百临夫妻养姐姐的孩子大家都知道，也知道他姐姐是干大事的人，具体是什么事不知道，只是能把唯一的儿子托给弟弟照顾，又是有工作的，肯定也是和他们夫妻差不多，甚至还厉害些。

　　潘慧敏又和气的笑了笑，朝他摆手，“不和您说了，我先带孩子回去了！”

　　“唉，好，回吧，东西你家江工刚才下班就领回去了！”

　　这时候可不兴露富的，尽管门卫大爷也只是简单的羡慕，但是他们夫妻在农场就是大家都会羡慕的存在，双职工，又是大学生，而且江百临还是正经的研究生毕业，有本事的能耐人，儿女双全，又懂事，还没有父母赡养，再来个手松的亲戚，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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