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对头狠狠代了(重生)

作者:莫寻秋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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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人


      洲不宁给沈难清换了身衣服,掌灯跟他出了门。

      外面天已黑了。秋日夜里比白日更寒凉些,沈难清一出门就轻轻咳嗽了起来,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地站不稳。洲不宁一手掌灯一手挽着他,去了老夫人的屋子。

      他们进屋的时候,沈知阮正和老夫人吕氏坐在一起,喝着茶吃着糕点说话。

      沈知阮见他俩进来,忙站起身来:“阿兄来了。”

      沈知阮过来迎他,瞧见他身后的洲不宁也只是淡淡扫过一眼,没过多讶异。

      她关切道:“还好么?可有何处不太舒服?”

      “没事,”沈难清道,“都习惯了,养养就好了。”

      沈知阮半嗔怪半嘱咐:“唉,你也别再如此逞强了,本就身体不好。”

      吕氏也过来了。她扶着沈难清坐下,关切了两句后,就同自己的女使道:“快去,煮壶热姜茶来。”

      女使应了是,转身走了。

      沈知阮坐到旁边,道:“阿兄,你今日去殿上,摄政王什么态度?是否为难你了?”

      “没什么,他没起什么疑心。”沈难清道,“他同我说,是皇帝唤人动手杀的洲不宁。”

      “皇帝?宁和么?他有那么大权利?”

      “是。底下的人看摄政王不爽的多了去了,他毕竟不是皇室血脉,多的是人想让宁家人重夺主权,估计就是看这是次机会了罢。”沈难清道,“我现在也只能站摄政王这头了,不然两边都要得罪。”

      “也只有如此了,”老夫人苦着脸道,“唉,也可怜洲家了,还未来得及沉冤昭雪,就被皇帝踩了头,当成垫脚石了。”

      沈知阮道:“那皇帝也是糊涂,叛国贼还没揪出来,便将他杀了,这怎么行呢……谁知道那叛国贼还要做什么,怎么把祸害留在朝中……”

      “嗯。摄政王也是想深查来着,谁知道我不争气,见着洲玉死了便昏在那儿了。我这么一倒,洲玉也死了,于是另一边士气大增,文武官臣都叫着要处死洲家。民意便是天意,摄政王别无他法,只得处死他们了。”

      “确然呀。民意至此,他是神仙也没办法,激起民愤就不好了……”沈知阮道,“那皇帝又如何了?”

      “昨日被摄政王关了禁足,梗着脖子不乐意呢,说要他皇兄回来给他好看,宁将军哪管他那个。”

      宁将军是三皇子宁烬。
      先帝膝下曾有五位皇子四位公主。但在后宫争宠争位的争斗中,大多皇子皇女都已经死于非命,如今竟只余下了两个先帝的皇族血脉。

      先帝风流成性,一代昏君。后宫中腥风血雨,为了争权争位争宠,各个心狠手辣,毒蝎心肠,尤其是太子宁渡的母妃岑妃。

      她为了二皇子能坐稳太子位,杀了四皇子和六皇子,甚至于为了自己能得宠,对公主也痛下了杀手。

      但她终究是白忙活一场了,弄到最后,太子被摄政王杀了。

      但怪的是,那年先帝病重,太子还未出事,即将登基执掌大权时,三皇子宁烬突然请辞降了权位,什么都不管不顾,非要去他娘的皇子,自降成了个侯爷,跑塞北打蛮夷去了,摄政王登位他都没回来。

      有人说,先帝病死有一半是让他给气的。
      好好一个皇子给自己降成了个侯爷,皇上的脸都没了,还躺在病榻上打也打不了他,骂也骂不利索,可不得气死。

      洲不宁倒是跟他关系一直不错。从前他二人就是挚友,这些年也一直互通着书信。

      “宫中更乱呀。”沈知阮道,“摄政王准了你多长时间的休憩呢?”

      “养好为止。”沈难清说,“他同我说,他放不下来此事,非要把叛国贼揪出来,会派大理寺的人再在暗中细查,教我在自家府上也小心些,谁也别信。”

      “如此这般……那你好生养着便是。”

      吕氏伸手摸了下他的脸,又用生了些细微皱纹的手拍着他的手背,道:“你别亏待自己。”

      洲不宁站在一边,见到这一幕,他忽然心绪飞走,想起了他娘。

      ……

      沈难清在老夫人屋头里呆了很久,等夜很深之后才离开。回房后,他还去入了个浴,洲不宁又担当起了伺候他的活儿。

      不过他心思飘走了,活干得心不在焉。

      沈难清靠在浴桶里,回头一瞥他,就见他面目阴沉表情严肃眼神空空,攥着自己这一把头发死命地搓,已经满手都是沫了,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出了神去。

      沈难清叫了他一声:“哎。”

      洲不宁没反应。

      “哎,”沈难清又叫了声,“洲玉。”

      洲不宁一个哆嗦,回了神:“什么?”

      “我头发,”沈难清说,“你搓它快半炷香了,差不多了。”

      洲不宁这才反应过来。他慌慌张张一松手,道了几句歉,赶紧给他放回到水里洗净。

      沈难清道:“想什么呢,刚在我娘屋里你就发呆。”

      “没。”
      洲不宁嘴上应着,脑子里却一幕一幕的全是他娘。

      她一会儿站在洲家前院的梨花树边上,一会儿哈着白气拿着食盒给他送麻酥糖来吃,说他从小就爱吃,一会儿又坐在他床头,让他躺在自己膝盖上,轻轻笑着跟他说话。

      她又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穿着囚衣,被狱卒们折磨得躺在那里,气若游丝,挣扎着说话,到处都是血。

      “……没有,”洲不宁喃喃着说,“没想什么。”

      沈难清沉默地瞥着他,半刻后,收回了目光。
      他们都没再说话。

      沈难清洗完了澡,回到房里,洲不宁给他换上寝衣,点上安神香,服侍他躺下了。

      做完一切,他自己去吃了点东西,也去洗了个澡,再回来时,沈难清已经手拿着本诗集躺着睡着了。

      洲不宁头披着毛巾,把他手上的诗集抽走,放到枕头旁边,自己打好了地铺,吹熄桌柜上的烛火,躺下了。

      安神香味道安神,洲不宁却安不下来。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乱七八糟地一幕幕走马灯似的交杂着跑,吼叫声大骂声惨叫声响作一团,勾得本来早不疼了的那些被捅过打过拷问过的地方又开始疼了。

      他闻见铁锈味一般的血味,不知不觉间又感觉昏昏沉沉,仿佛有什么很重的东西在压着他。
      他想起了不见天日的地下监牢。

      洲不宁双手被铁铐缚起过。
      那铁铐有些小,很紧,因为挣扎和痛得痉挛而把周围一圈手腕磨得血肉模糊,疼得发凉,总在一阵阵哆嗦。

      他脖子上也有一圈这样的铁拷。这一圈直连地牢的天井,栓狗似的拴着他,目的是让他别倒下去。

      里通外敌的叛国贼没有昏倒的资格。

      洲不宁张大嘴喘着粗气,却连半口气都快喘不上来了。他濒临极限,已经快听不清狱卒的话,耳鸣声一阵阵嗡嗡作响,那些快听吐了的威胁和质问如从地狱而来的索命。

      “还不快说实话!他娘的!”
      “都他奶奶的铁证如山了,还不松口,还装什么道貌岸然呢!?好像自己真清白似的!!”
      “你还有清白吗你,一家子狗!一家子猪狗不如的东西!”

      “走狗!卖国贼!畜生!”

      “畜生!畜生!畜生!”
      “你就算不承认,你也是个畜生!!”
      “给你放血吧?畜生都是放血死的!”

      嘴脸可憎,笑如恶鬼。

      “你看看你们这一家,哪儿还有个人样!”
      “一家子畜生!!”

      洲不宁惊坐而起。

      夜深人静,安神香味道飘忽。
      洲不宁喘着粗气,脑子里兵荒马乱,血味久久不散。

      他捂着肋骨处,咬着牙忍痛,浑身一阵阵轻轻地抖。

      他看了眼沈难清。沈难清背对着他,睡着了。

      洲不宁犹豫片刻,掀开被子起了床,摸着黑穿好了衣服,掀开香炉又放了几片香进去,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毛毛小雨。洲不宁不想打伞,拿着个灯离开了。

      他打开沈家大门,悄悄入了夜色。

      雨渐渐下大,他在雨里慢吞吞地走,走了很久很久,一直走到城门口。

      洲不宁在离城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住。
      他已被雨淋成了个落汤鸡,头发湿湿紧贴在皮肤上,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面门上,甚至有些看不清眼前。

      他吹熄灯里的烛火,抬起头,隔着倾盆的雨帘去看。

      城门之上,一排整整齐齐的人头。
      夜太黑,洲不宁看不清。但他知道,那都是洲家的人。

      本朝律法,里通外敌者,杀无赦,灭满门,人头悬于城门之上三月整。

      他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慢慢将那一个一个人头看清了。

      他认出来了所有的人。
      他自己、他爹他娘、他祖母、他长姐他弟弟他妹妹。

      每一个面目全非,每一个难以辨别,每一个都睁着双眼死不瞑目,每一个都或恐惧或麻木。

      鲜血都被雨刷净了,触目惊心的伤痕便一清二楚地映进眼底。

      雨下大了,洲不宁近乎呼吸不上来。

      他一步一步缓慢又艰难地往前走。
      那些人头高高挂在城门之上,他知道他碰不到也拉不下来,但仍然一步步向那边走。

      夜很深了,周围很安静,洲不宁却听到了越来越多的声音。

      先是狱卒在扯着嗓子骂他,拿各种刑具折磨他狞笑着要他说实话,接着是他被狱卒强拉硬拽领走时很多人大叫着嘶喊的声音,然后是被游行示众时,两侧百姓恨不能撕了他的嘶吼骂声。

      声音吵吵嚷嚷。

      很多人都在说话,叫喊哭叫破口大骂,闹闹哄哄乱七八糟。

      在喧嚷之中,洲不宁突然听到他爹声音沙哑。

      “阿玉。”
      “奸臣真好啊……”
      “还是……奸臣好啊。”

      脚下咔嚓一声脆响。

      洲不宁回过神来,慢慢抬脚一看。
      是个碎蛋壳。

      他这才发现,他脚边和面前堆了一片垃圾。鸡蛋壳、烂掉的蔬菜水果、大块小块的石头……很多很多。

      这是干什么用的,洲不宁太清楚了。

      他在半月前被拉出去作为罪臣游行的时候,这东西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砸。

      他高挂在城门之上的亲人,至今还在被游行着。
      皇帝至今还在踩着他们的头。

      洲不宁站在那儿呆呆怔了半晌,又抬起头,看城门上的那些亲人。

      亲人目光麻木绝望恐惧地低头看他,其中甚至还有他自己。

      几几对视,这一次周围的雨声寂寥,人间无声,空气都稀薄。

      反胃感突如其来地反了上来。
      洲不宁胃里一痉挛,呕了一声。

      他捂住嘴,竟然毫无由来地惊慌失措,逃也似的跑离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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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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