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⑨
承太郎带着我打车前往杜王町滨海的郊区，我坐在出租车后座吃着可丽饼，打开的窗子里灌进凉爽的风，大片绿色的草地从眼前小小车窗里倒退着，竟然给我一种在田园村镇度假的错觉。
车子很快驶停，承太郎付钱后我们下车。我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大海的味道随着海风扑面而来，先一步朝着海滩走过去。
一路上承太郎很沉默，我远望着大海，看着来回翻卷的波浪，给我一种天然的畅快感。
碧波翻涌的大海让我找回一点曾经为鱼的感觉，突然觉得自己就像动画电影里的小丑鱼一样可以逃逸了。哈哈，好想和承太郎大声说“这就是我的逃跑路线！”啊。
承太郎在沙滩上捡到了一只海星，他见我不再望着远处而是凑过来，抬起他同大海一般的眸子问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棘皮动物门海星纲有棘目动物。”
承太郎把手里的海星丢掉，他还维持着蹲在海滩上的动作，于是就这样轮到我俯视他了。
承太郎听了我的回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紧接着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低沉动听，给人一种他是个很严肃冷淡的人的概念。我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他：“小丑鱼？”
承太郎站起来，立刻给了我身高压迫感：“那是鲈形目雀鲷科海葵亚科鱼类俗称。”
他看着我，眼中是难以分辨的情感，表情里带着一分探究之意。
“我叫小鱼面包子。”我马上说。
承太郎不置可否，继续在海滩上漫步，低着脑袋找海星。
我跟在他身后一起找，我好像海洋生物学家的学生一样，但承太郎并没有一边走一边给我讲什么海星的知识。我们一起享受着海风，耳边除去海浪声就是一片寂静。
承太郎的步子越来越快，并且似乎没有降低速度的想法。他没有分给旁边的我任何眼神，只是这样走着，仿佛要永远这样走下去。
我不清楚要说些什么引起话题来让他停下步子，海风拂过面颊，我意识到这里是空旷无人的海岸，并且承太郎也不再低头找沙子里的海洋生物了。
我把头上属于他的帽子摘下来，将过于长的头发一点点从大衣领子里拿出来。海风一吹，它们就像流苏穗子一样掀起展开，变成一幅小小的抽象画。
我不知道我的头发是什么材质的，它们让我看起来像假人，在阳光下呈现出更加鲜艳的颜色。
因为奇异般的成小丑鱼的花纹，银白色和珊瑚一样明媚的橙色交织在一起，我觉得我头上带了一层即将升入天堂的圣光，既像童话里的魔法，又像电影里的特效。
我把遮着头发和脸的帽子摘下来，慢慢放缓脚步，很快就有了跟不上承太郎步子的趋势。先是和他差上一步的距离，然后是两步，一点点叠加，最后落在他视线看不到的身后。
承太郎停下脚步，我正回头望，沙滩上留下了清晰的两串脚印。
他转身，我们两个活像电影里的镜头，面对面站着，以浪花翻涌的美丽大海为背景。不过可惜的是，这个时候不是日出不是日落，也不是满天繁星的深夜，是最不适合煽情的正午。
阳光明媚灿烂，给浪花施下一个金光闪闪的魔法。我看着对面的承太郎，他正视我，就像再也不会移开视线那样一直看着我，一双比宝石还美的眼睛里映出我的身影。
“承太郎，我是条鱼，而且快死了。”
这种男女主角深情对望的场面与我而言有些搞笑。于是我用打趣自己的方式提醒他，将不知道哪儿来的令人窒息的浪漫泡泡轰走。
看得出承太郎花了很大力气才将视线移开到海面上，他也笑了。虽然只是勾起嘴角，但对于面部表情寥寥可数的他而言，已经足够惊艳了。
“你作为一条观赏鱼，也很合格了。”
明明也是一句打趣的话，我却不知道作何回答。也许在过去的鱼生里，我对于承太郎而言更像一个无声的朋友。他讨厌啰嗦麻烦的女人，也不喜欢向别人表露自己的情绪。
误会他内心冰冷的人也不在少数，在埃及之行后更是再也没遇到过知心好友。我是他唯一的玩伴，不会说话也不会思考，是完美的心灵寄托。
他偶尔会盯着我看，回忆起自己与同伴共同度过的短暂时光。我的家被摆在那张相片旁边，仿佛代替相片里永远离他而去的人活着。
我沉默地作为一个象征、一个无声的友人陪伴他到现在，曾经无数次注视着我的青绿色眼睛就是我畅游的大海。
但现在分别的这一天也到了，我很庆幸送我来的仙女教母还记得给我发金手指，在最后离开时不是让某个清晨承太郎醒来发现鱼缸里漂浮着小丑鱼的尸体，而是给我施下了午夜魔法。
我盯着承太郎的手表，看分针时针即将再次重合，滴滴答答地秒针行走的声音仿佛比身侧大海的浪涛声更响。
“不用担心，我只是回家了而已。”
我的眼睛看向大海，作为一条鱼，回归海洋确实是一种自由的归宿。
我向前几步，在浪花舔舐我的裤脚之前手里的属于他的帽子还给了他。
“谢谢你的陪伴，我会想念你的。”
承太郎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海浪声吞没。他偏头压了压帽檐，依旧保持着很平静的表情，但那双眼睛里带着真诚的光。
很难相信这是承太郎说出的话，我不认为他哪一天会说自己会想念某个人，但他就是这样说了。
我看着他没有转身离开的想法，仿佛要亲眼看着自己的青春被海浪卷走，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乔瑟夫一路走来时的感受。
我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他今天刚刚给我买的，鞋子袜子也全都是。我的胃里还有没消化的可丽饼，那股甜甜的巧克力味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
我就是一条属于承太郎的观赏鱼，陪伴他度过十年的青春岁月，我知道后面还有更多的故事要发生，但时间已经不允许我继续在那片独属于我的海域里游下去了。
我转身踏进大海之中，本身就属于辽阔自然的鱼当然不会排斥大海。我甚至能感觉到从血液里流淌着的本能，感受到大海的亲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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