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同人]薛晓—我要找到你

　　第二天早上，谢荛靠着教室门前的走廊栏杆，抱着本□□，心不在焉地瞥一眼书再瞅一眼教学楼的大门。她在守陈星杨。陈星杨每天都是快上课的时候才到。谢荛也不知道自己守他干嘛，她就是觉得不放心。昨晚上谢牧连饭都没吃就回房了，谢昌宁知道谢荛告诉了谢牧陈星杨的性向，什么都没说，只是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谢荛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可她也不找不到那个点，那个把局面冻僵的点。这一切都发生的那么仓促那么莫名其妙。

　　果然，当陈星杨走进教学楼天井的时候，谢荛又心虚了，她觉得有些尴尬，扭头回了教室。

　　陈星杨没什么精神，进了教室眼皮都没抬，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昨天晚饭杨伯做了焖烧黄鱼和蓑衣黄瓜，杨教授很喜欢蓑衣黄瓜，倒也不是为了吃，就觉得样子有趣。吃饭时两位老人都看出了陈星杨很失落，像是铩羽而归的将士，但都默契的没有说话。吃过饭杨教授留下陈星杨，说一起尝尝谢昌宁带来的茶。杨伯握着茶刀，一边撬一边询问的口气说“怕小星星睡不着，淡一点好不好”，杨教授很有些迁就的意味说“好，反正都是你来沏”，杨伯看陈星杨盯着电视在看，便说去拿一个小一点的茶海过来，在客厅喝好了，杨教授的眼睛追着他走开的身影喊了一句“我说”，杨伯立时停了脚步扭过身来听着，杨教授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能不能用去年新晒的陈皮，反正茶很淡了……”，杨伯知道他的意思，什么都没说，只笑着回了句“好，知道了。”

　　最后这一抹笑被陈星杨捉到了，他觉得这个笑，就像是一个母亲对待自己撒娇的孩子，也像是一个女人包容着她肆意的爱人，是宠溺的，宽容的。

　　陈星杨转头去看姥爷，突然有些羡慕。

　　杨教授接住了陈星杨的眼神，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外孙子喜欢男孩子，他只是觉得孩子大了，或许会察觉出什么来。但他是有坦荡的底气的。他的出身教养，他的学识地位，从来都不是威胁，反而让他更能认清自己到底要什么。他唯一觉得亏欠的只有陈星杨的姥姥，在那个扭曲的年代，被迫做出的选择。

　　“小星星啊”，杨教授缓缓开口，“你愿意和姥爷说说么？”

　　“啊？”陈星杨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他想倾诉，可是直觉告诉他姥爷并不是一个好的倾诉对象，他更想和杨伯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杨伯更能理解他。

　　杨教授看陈星杨慢慢低下了头，也没有再追问。杨伯端了茶海过来，慢条斯理地泡了茶，分别斟了给杨教授和陈星杨。杨教授端起那只青色越瓷小盏，深红色的茶汤隐隐地泛出昏橘色的光来，有些不透亮了。杨教授有些皱眉头，自言自语似的轻声说：“这茶还是用白瓷好些。”声音小，杨伯却听到了，停了手，看着他。杨教授立时抬头笑着说：“茶器越瓷当属第一，没拿错。说说而已，我有个资料要看下，等会再来。”说完朝杨伯努努嘴，便起身去了书房。陈星杨并没多想，只是机械的低头喝他的茶，新晒的陈皮，浅薄的清甜，没什么根基，和淡淡的茶汤混在一起，像是小孩子的口味。

　　杨伯却明白了杨教授的用意，看来杨教授自己没问出什么。

　　眼见着陈星杨又伸手拿了茶壶要倒第五杯，杨伯挡了一下，“非渴甚莫之饮。”

　　陈星杨红了脸，手讪讪地缩回来。杨伯拿了茶壶，“我再去泡一壶来。”

　　“别，不用了”，陈星杨急急地出口阻止，又觉得太突兀了，弱弱地补了一句，“我也并不想喝，太淡，还有些甜。”

　　杨伯走过来坐到了陈星杨身边，他抬手抚了抚陈星杨卷起的发尾，淡淡地说：“我也不爱这样的茶味，你姥爷喜欢，他刚病过，顺着他吧。”

　　杨伯的嗓音很宽厚，带着岁月的沉淀，却并不是年迈的粗重，像是寒冬腊月的夜里裹在身上的那床新棉被，刚被白天的大太阳晒得透透的，干燥、温暖、熨帖，让人可以毫无芥蒂地放松下来。陈星杨不由得就想起了谢牧说话时的语气，那是少年人的嗓音，直接、干脆、大刀阔斧地砍过来，

　　我看谁都这样啊。

　　陈星杨鼻子酸了。

　　杨伯知道陈星杨这表情是受了委屈，他有点慌，口气带了气愤：“谁欺负你了，你跟杨伯说，明天我去找他，咱们不怕。”

　　“杨伯，为什么你蓑衣黄瓜做得那么好啊？”陈星杨吸了一下鼻子，没头没脑地插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杨伯明显愣了一下，他知道陈星杨心沉，这肯定是遇见什么大委屈了，却也不着急逼问，只顺着他徐徐地讲：“蓑衣黄瓜啊，你姥爷小时候很喜欢家里厨子做的蓑衣黄瓜，他觉得好玩。后来你姥爷在牛棚关着，你姥爷可坚强了，但也折磨得厉害，每天只让送一顿饭，你姥爷也不愿意吃。那时候很贫苦，你姥爷嘴刁，他喜欢吃的都没法做，我就想着他喜欢蓑衣黄瓜，这个能做，我琢磨着自己练，果然你姥爷很喜欢，这也是家里的味道吧。”

　　陈星杨伸手抓住杨伯的左手，大拇指内侧有一道很深的刀疤，顺着指甲缝横切下去，陈星杨看着杨伯的眼睛，问道：“这道疤就是那时候切的么？”

　　杨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也伸手摸了摸那道已经和正常皮肤融为一体的疤，“是呀，这蓑衣黄瓜我也只是小时候看家里的厨子做过，自己没上过手，而且那时候黄瓜也不是那么容易有的，怕切坏了，越害怕越切不好。但你看现在我切得是不是很好？无他，唯手熟尔。”

　　陈星杨听到最后杨伯说了句必背课文里的句子，知道是在故意逗自己高兴，可他却一下子哭了出来。杨伯见自己弄巧成拙，有些窘迫地抱住陈星杨，连声哄着：“好了好了，小星星，这是怎么了？跟杨伯说说。”

　　陈星杨从来都是不哭的，可这次应该是憋狠了，既然开了头，索性放开嗓子嚎啕起来，哭声越来越大，引得杨教授从书房急急跑出来，连声喊着：“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陈星杨离开杨伯的怀里，从沙发上溜下去，坐在地板上，把头埋进膝盖，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哭得地裂天崩，两片单薄的肩胛骨抖得要脱落一般。杨伯站了起来，局促又伤心地看着杨教授。杨教授走过来，眼里满是心疼，轻轻地说：“让他哭一会儿吧。”

　　过了大概几分钟，陈星杨像是已经用尽了力气，哭声渐渐低下去，自己仰起了头，杨伯连忙拿了纸巾跪坐在陈星杨旁边给他擦脸，陈星杨就着纸巾用力擤了擤鼻子，吞了口口水，含混不清地说：“他不喜欢我，我喜欢他那么久，我都不敢让人知道我喜欢他，结果我以为他也喜欢我，可他不是，他对谁都是那样。”

　　两位老人恍然大悟，情窦初开的傻小子，还以为遇到了什么大事。不过也确实不是小事。杨伯抬头看了看杨教授，环住陈星杨的肩膀，柔声安慰他：“不哭了，人总是会经历这样的事，都是一样的。小星星这是长大了，不哭了。”

　　“才不是，你们就没有，你们就是从小互相喜欢，喜欢了一辈子。”陈星杨哭昏了头，也不管自己说了什么，一抬头把盘桓在心里十几年的话说了出来。

　　这口不择言的童言无忌，一下子把两位老人说了个大红脸。杨伯噌地站起来，脸红的更甚，像要滴下血来。这是事实，但却是从未有人挑破的事实，就算是当事人自己都从未宣之于口的事实。如今却被孩子一句话捅破了，杨伯惊恐起来。他没有杨教授的底气，他甚至不懂什么是同性之爱，他的感情就像他的出身一样，卑微又懦弱，被他自己死死地锁在心底的棺材里，用世俗和道德的封土一层一层压得紧实。杨教授太了解这个从小被卖到别人家里做童工的人内心有多脆弱，一辈子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就怕这份感情会把杨伯吓跑。可今晚却被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外孙点燃了那根引信，炸了雷。杨教授看出了杨伯想要逃开的局促不安，他抓着肩膀把人揽藏在怀里，杨伯挣了一下没挣开，杨教授沉着嗓音严厉地对陈星杨说：“星杨，注意你的言辞。”

　　陈星杨说到底也只有17岁，他并没有经验处理这么复杂的情感冲突，自己的事情还没处理好，又捅了个大篓子。一上午的化学课，陈星杨又没听进去。他想着昨晚杨伯的表情和姥爷的语气，他觉得自己这次确实是过分了。可杨伯依然早早起来给他做了早餐，给他带好酸奶水果，送他出门，一点责怪他的意思都没有。倒是姥爷，临出门都还沉着脸，连个拜拜都没跟他说。

　　谢荛看陈星杨呆若木鸡的背影，抿了抿嘴，偷偷地用书挡着手机给谢牧发微信。

　　“哥，陈星杨有点行将就木的劲头。”

　　信息刚发出去就收到了回复：“别瞎说。”

　　“哥，真的，你自己看。”谢荛趁着老师回身板书迅速把手机摄像头越过书本，偷拍了一张陈星杨的背影，发给了谢牧。

　　谢牧正在家里上课。一中也组织了学生集训备战全国学科竞赛，谢牧没有参加，谢牧在北京的姑姑请了名师到家里给谢牧做针对性的提升辅导训练，从今天开始10天。谢荛忘了这件事，她发信息的时候谢牧正在聚精会神地跟着老师的思路画辅助线，手机震了，他很不好意思地看了老师一眼。名师也并不都有迂腐的架子，尤其是现在的老师，看着眼前的天之骄子并不想为难，理解地笑了笑，拿起了桌上的水杯。谢牧迅速点开微信的小红点，心里腹诽谢荛不好好学习竟乱操心，回了个“别瞎说”之后就想把手机丢到床上去，结果下一秒就看到了陈星杨的背影。

　　一张从侧后方拍的照片，毛茸茸自来卷，只能看到下颌骨的曲线，细长的脖颈，白色的T恤，看着有些软的领子，平直的肩线，平放在桌面上的手臂，后背被后桌竖起来的书挡住了一大半，隐约觉得坐的并不是很直，像是下一秒就要塌下去。明明是一张匆忙中拍的照片，连焦点都没对准，就这样模糊的样子，却莫名萦绕着一股子悲凉的气息。

　　这气息，像极了给了薛洋一剑的晓星尘。他悲怆着，颤抖着，本来早就盲了眼的人，却像是刚刚跌落进无尽的黑暗。他抖着手刺了那一剑，没有力道，却满是绝望。他哑着嗓子问，好玩么。

　　谢牧又成了薛洋。他努力了一个晚上，他想甩开那些记忆，他不是薛洋，他不想再找晓星尘了，他不确定自己的性向，但他知道自己是谢牧，他的爸爸妈妈，他的亲人朋友，他的每一本书，每一张卷子，每一份成绩单，都知道他是谢牧。他不想再被一个从没见过的人牵着走了。可就是这么一张照片，却轻易地击碎了他一个晚上没有睡觉树立的坚定信心。或许这信心，本来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坚定。他无比强烈地想见到晓星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想。陈星杨望着他说“别再用这种眼神看我”的样子和晓星尘的脸重合在一起，他握紧了手机，想就这样伸手进去把那人扳过来。看了看表，16:07。

　　“老师，继续吧。”薛洋放下手机，还有三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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