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扫地工那些年

　　原因是她飘忽不定的身影就像狂风扫落叶一样，总是嗖的一下就没了。

　　学生们还经常拿他们亲爱的班主任打赌。

　　“今天雨夹雪，我猜狂风会打卡迟到。”

　　学生们的早读时间比学校规定的老师上课时间早，所以坐在窗户边的同学经常能看见叶老师的到校状况。

　　那的天气很恶劣又冷又潮湿，落下的雨掺着雪堆积在地面，有些地方的水凝结出薄薄的冰，在全是雨雪的深色路面上不仔细看找不到差别，走路的人一不注意就容易滑倒，坐在窗户边的同学已经看到好几个迟到摔了个屁股蹲的同学了。

　　当叶苏禾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的时候她班上的学生们都很激动，悄悄的一边念着晨读的诗词一边围过去。

　　但叶苏禾的本事不是盖的，只见她一只手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依旧镇定的保持着平时的速度走路，昏暗天色下快速移动的瘦削高挑的女性身影看起来从容而镇定，每一步都踏踏实实，走路时甚至没有带起泥水，在这种环境中透着一种让人不明觉厉的大佬气场。

　　最后打赌的结果当然是叶苏禾按时打卡成功保持了全勤记录。

　　上课都这样更遑论下班了，一看时间差不多了她夺门而出跑得比谁都快，字面意义上的夺门而出，但同时还保持着形象上的优雅。

　　同办公室的老师们都很惊讶她是怎么用走路整出百米冲刺的速度的，分明刚刚叶苏禾还在门口，一眨眼她却已经到校门口了。

　　主任有次临时想起了什么要找叶苏禾聊两句她们班的近期规划，步子走得慢了一点，却发现刚刚还在座位上的她离奇消失。

　　其他老师笑着提醒他：“主任你走到窗户边还能来得及看到她骑电瓶车溜出校门的背影。”

　　年级主任去窗户边也晚了，只瞄到了电动车后半截轮胎：......就离谱。

　　他作为过来人苦口婆心的劝了无数次让她好歹做点辛勤的样子表现给其他领导看，但叶苏禾依旧我行我素，要不是教书质量的确好，她早被领导排挤了。

　　由上述可以看出从叶苏禾嘴里说出的那句话有多离谱。

　　提前上班？这话可以出现在任何打工人嘴里，但就不可能是她。

　　苏秀梅没听过自家孩子吐槽叶老师的打工人自觉，所以她神色依旧很正常，还发自内心的夸奖了她：“小叶你好敬业！”

　　叶苏禾毫不心虚的应下：“哪里哪里，我应该的。”

　　她们简单的聊了几句，却看到还没开张的商场二楼有一个人走出来，看身形是个男人，那个男人看到她们两个眼前一亮，脚步毫不迟疑的朝着扫地车上的她们走过来。

　　什么情况？

　　走近了之后叶苏禾打量那个男人，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不大的眼睛下有经常颠倒作息熬夜熬出来的浓重的黑眼圈，肤色呈现出不太健康的蜡黄，本来是十分憔悴的外表，但这个男人此时眼睛里却有神采，笑容满面。

　　他看到年纪大一些的苏秀梅，不禁露出热情的笑：“你们好，我是这一楼培训班的老板，我今天是来感谢您的。”

　　老板递出手里的一袋子新鲜水果：“请您务必收下。”

　　苏秀梅一头雾水，她看向叶苏禾，神情疑惑。

　　“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没干什么事啊？”

　　培训班老板解释：“除了感谢您，我们还要感谢您的儿子，就是昨天坐在那个地方写作业的少年。”他指了指一个方位。

　　他唏嘘的感慨：“我们培训班最近一直没有什么起色，眼看着就要倒闭关门了，但昨天您儿子在那里坐着学习，我们居然奇迹般的因此收到了好几个学生，起码短时间内是不用担心经营不善了。”

　　苏秀梅皱眉：“这跟我儿子有什么关系？”

　　老板激动得拍大腿：“当然有关系，据客人所说，她们就是看到了您儿子学习时的信手拈来从容不迫，被激励到了，才想要报个班培训一下自己的孩子。”

　　叶苏禾：噗，沈明泽居然还有这作用！

　　被夸奖的沈明泽他妈妈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她还说出来了：“原来明泽还有这种作用，看来这臭小子还是有点用处！”

　　既然是这个原因那水果就有理由收下了，这样别人老板也安心一点。

　　苏秀梅接下了那一大袋子水果，被这沉重的分量惊了一下。

　　培训班老板是个实诚人，答谢水果不是意思一下随便买了点，而是认认真真的在市场上挑选了上好的品种，许多种水果一起称过来的。

　　他挑水果的时候太认真，看这个香蕉品相好，挑一些；那个火龙果好吃，整一点；一心挑选没注意看，等回过神来，袋子里已经装不下了，于是他索性都买了，一袋子加起来足足有二十斤。

　　“好重。”苏秀梅换成两只手提着才成功放到了扫地车上。

　　“谢谢你的水果。”

　　培训班老板摆了摆手，憨笑道：“应该是我谢您才对。”

　　“东西送到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回见哈。”

　　“回见，祝你们生意兴隆。”苏秀梅跟他道别。

　　她从袋子里掰了两根香蕉，递了一根给叶苏禾：“小叶也尝尝明泽赚的水果。”

　　那香蕉又大又颜色鲜亮，表皮没有这种水果容易有的斑点，可见老板是真用心挑选的。

　　“真甜。”

　　“一会带回去给明泽吃点，毕竟他出了力。”苏秀梅笑了。

　　对于自己吩咐儿子写作业却阴差阳错带动了培训班业绩这件事有些好笑。

　　叶苏禾也觉得有意思，以前沈明泽小朋友可是班上的混世魔王，皮起来带着他的小伙伴简直要上房揭瓦，学校至今还流传着他带领同班同学徒手挖倒学校一棵绿化树的壮举，堪称一代传奇人物。

　　有这种事迹本应该不受老师待见，但他那么爱玩偏偏成绩一直都很好，让想批评他的老师都不好下手，对沈明泽爱恨交织。

　　现在他上初中居然都能凭借安静认真的学习少年表象欺骗路人群众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知道沈明泽内在的叶老师为那些被沈明泽表象蒙蔽眼睛的家长逼迫着报了培训班的无辜孩子发出了深沉的叹息。

　　不过有一说一，这香蕉是真的很甜。

　　她又咬了一大口。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叶苏禾和苏秀梅愉快的开始了工作。

　　今天的商场里也要是干干净净的！

　　扫地工绝不服输，势必要把二楼地板打扫得光可鉴人。

　　叶苏禾开着扫地车转悠，车子底下的旋转小扫把把纸屑垃圾一下子清理掉。

　　嗯？

　　叶苏禾突然眼神一凝，她看到楼梯间里有人在拉扯，好像是一个年轻男人和......那是张阿姨！

　　不知道那个男人说了什么，张阿姨的本就缺乏的表情变得更冷漠了，她缩着手站在楼梯口，眼睛看着地上，全程只有那个男人在说话，张阿姨一直没有张开过嘴，但叶苏禾看到了她脸上一闪即逝的不情愿和为难。

　　心生警惕，叶苏禾一直注意着那边，她见过不少大风大浪，有些担心那个男人会对张阿姨动手。

　　明面上她依旧坐在距离楼梯口有一些距离的扫地车上，姿势看起来随意而平常，但暗地里叶苏禾身上的肌肉紧绷，做好了随时冲过去制止对方的准备。

　　还好事情没有发展成她担心的那样。

　　任由那个男人劝说恳求，张阿姨一直坚定不移的杵在原地不动如钟，后来那个男人可能是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于是转身失望的离开了。

　　叶苏禾松了一口气，看张阿姨神色如常又拿起扫把接着扫地才继续转悠去别处工作。

　　那个男人长相和张阿姨有几分相似，二者极可能是亲属，叶苏禾回忆着他的相貌，想着张阿姨最初递给她衣服时那双粗糙带着伤痕的手，沉重的把张阿姨的事情放在了心上。

　　虽然那个男人西装革履看起来不像会缺钱到逼迫家长出门工作然后啃老的那种人，但凡是都有个万一，叶苏禾留了一个心眼。

　　她把事情记在心里继续干活，扫地车轻声的嗡鸣呲溜在明亮的地板上，分明只是开了几圈的功夫，人都还没有感觉呢，时间却溜得飞快，可能是工作过于轻松的缘故吧。

　　以前上班是感觉度日如年，每一秒都在煎熬，但现在好像就是一晃眼的功夫，扫地车开着开着回过神来一看时间：

　　嗯？怎么就又下班了？

　　不过叶苏禾也没有自己加班接着做。

　　干饭人从不错过任何一次饭，尽管感觉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干，她依旧下班吃饭去了。

　　今天叶苏禾照常在商场解决了吃饭问题，苏秀梅这次因为要把水果带回去分享所以没有跟她一起吃饭，但到了广场舞的时间，她还是准时过来了。

　　一到广场上就熟门熟路的站到上次聊过天的新认识的姐妹那里去，跟着她们摆出一个同样的姿势伴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俨然一副上瘾的样子。

　　叶苏禾看着人群里和其他阿姨融为一体挥手摆腿的苏秀梅，想起最开始见到的那个端庄奢华沈夫人，一时为这巨大的反差而沉默。

　　迟钝的感觉到了一丝丝拐带他人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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