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气楼家族（骸云）

　　一转眼功夫晚霞渐渐淡去，夜幕降落在小岛上。鸟儿们纷纷向林中归去，潮音倒显得一浪高过一浪，这里仿佛是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再也没有烦扰。骸和云雀在沙滩上静静地待着，彼此都不想率先打破这短暂的安稳。
　　“听说坠机事件之后，彭格列干脆把这座小岛给买下来，打算开发成度假区。”骸轻叹道，“今后再想这样独占整座岛，怕是难了。”
　　云雀在口袋里摸索自己的手机，衣裳水粘粘的，费了不少劲才掏出来。手机跟着他上山入海折腾这一番竟也还没坏掉，只是屏幕闪了闪，显示在圈外。这下和草壁也无法联络，他啧了一声，又枕回六道骸臂弯里。
　　骸在暗下来的光线中端详怀中的人，云雀身上的衬衫都湿了，贴身隐隐透出肤色，散乱的衣领衬托出一截光洁的脖颈。他忍不住再次低下头，舌尖在云雀耳边轻触，惹得云雀一个激灵。
　　“唔，咸咸的恭弥尝起来也很美味~”
　　“咬杀。”云雀按住骸不知何时偷偷滑进自己衬衫下摆的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个闲心？”
　　“KUFUFU，我知道……现在的确不是时候，只是觉得可惜了如此大好的机会。”
　　骸恋恋不舍地收起调戏之心，坐起来松开云雀，掸掉衣服上的细沙。“从古伊德传回的情报看，敌人藏身在杰索家族这个判断应该是正确的。但草壁说昨晚到现在那孩子都没有联络，我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差不多也轮到我们行动了。”云雀仰面望着天际逐渐闪现的星星。“地狱指环加上百慕达，虽然核心是你和我去应对，但还需要一些帮手……我们得去一趟彭格列总部。”
　　他说得果断，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骸不禁调侃：“想不到最强的云守也会主动找草食动物合作。”
　　云雀白他一眼。“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麻烦。”
　　“是啊，”骸低下头落寞地笑了。“我反对古伊德去卧底也是这个原因。是我教给他幻术才让他走上这条路，否则他也不会遭遇这些事。恭弥，我真的不想像艾斯托拉涅欧家族那些差劲的大人一样，自己躲在后面，让小孩子去送死……这是我从很久前就给自己定下的原则，一点执念，还请你理解吧。”
　　他爬起身在沙地上站直，舒展双臂活动一下肩胛，仿佛那里耸着看不见的重量。云雀望着骸的背影。他明白骸的心结所在，也明白了骸对他发火背后的自尊与坚持。
　　六道骸那句话又在他脑中浮现：“云雀君，我可能活不了太久了。”
　　云雀默默攥紧了手指。
　　他并不知道解决方法，他只是不想向骸传递不安，这个家伙看起来已经足够摇摇欲坠了。他必须坚如磐石才行。
　　“好了，再用一次哆啦A梦的任意门吧。”骸转向云雀，神色如常。“风纪基地大概毁得七七八八了，还是先到我的宅子去换身衣裳吧？免得让彭格列以为咱俩在沙滩上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他把手伸给云雀，云雀没有拒绝，握住他的手掌稍稍一施力站起，却又被骸径直拉进怀里。云雀皱眉推了推黏在自己身上的家伙，“还磨蹭什么，时间已经够晚了。”
　　“KUFUFU，是啊……”骸依旧贪婪地把鼻息贴在他发顶，将海上繁星最后一瞥收入眼中，“要是早点就好了。”
　　在云雀想明白这句话的意味之前，他们紧拥着彼此，再度被夜之炎包裹而去。

　　***
　　“原来如此。”
　　办公桌后的沢田纲吉一反常态，脸上十分阴沉。一旁的库洛姆和弗兰都感觉到了他散发出的震慑低气压，弗兰嘀咕着：“刚在瓦利安被老大吼完，又来这里撞枪口，职场新人真是倒霉……”
　　“骸，云雀学长，”首领的眉心纠结成一团。“我知道你们不把我这个BOSS放在眼里，平时你们私底下做什么我也都不会管，但是骸的身体出状况，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要拖着不说呢！？难道你又打算搞自我牺牲那一套？？”
　　骸望着那对蜂蜜色的瞳孔。原本他以为沢田会对目前的事态发表不满，没想到沢田纲吉的抱怨只是出于对他健康的担忧。这份天真的真诚让骸很难敷衍了事。
　　“多谢关心，彭格列，”他泰然回答，“自我牺牲换来的幸福，我重要的人是不会高兴接受的。这点道理我早就懂得了。”
　　骸说这话时自然而然地瞥向身边的云雀，那视线灼热又纯粹，令人难以忽略。纲吉不禁语塞。
　　“关于夜之炎的事情我已经请威尔帝博士在研究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制止百慕达和地狱指环的异动。沢田纲吉，你是唯一一个战胜过百慕达本人的，但也正是因此，我怀疑他会避开和你接触。”
　　知道再多抱怨无益，十代目无奈地跟上骸的话题。“我问过里包恩了，百慕达和他们十年来都失去联系……假如他一直不出面，咱们又要如何阻止他呢？”
　　“这正是我在做的事。”云雀说，“通过派遣古伊德·格雷科，引蛇出洞。”
　　“关于这个，呃……”纲吉一脸苦相，“学长，今天来找我的可不止你们俩。”
　　他扭过头，朝旁边的书房方向说道：“你可以出来啦。”
　　书房门旋即打开，一个男人慢悠悠地走进办公室，骸忍不住惊讶地脱口而出。
　　“白兰！？”
　　“是呀，就是我。”白兰像个乐天派似的满脸带笑，一点儿看不出发生了什么紧急事态的样子。“你好呀骸君。”
　　“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可是刚从基里奥内罗办完公事，就风尘仆仆赶过来了。”杰索家族首领毫不客气地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我接到了日本梅洛尼基地发来的联络，那边可是出了不得了的状况呢~”
　　他戳了戳戴在手腕上的微型投影装置，一道光束从那里射出，投射在房间的墙壁上。众人看到晃动的影像中出现了六吊花之一的桔梗。
　　“白兰大人！请求支援！那家伙太强了……整个梅洛尼基地已经被摧毁了！！”
　　桔梗少见的十分焦急，在他身后依稀可见浓烟滚滚，建筑物正在塌陷，部下们惊恐的喊声中混着铃兰的尖叫：“白兰在干什么呀！桔梗你快叫他回来！”
　　“那个雷欧纳鲁多·利比已经完全暴走了！”桔梗的音频传送断断续续。“他好像使用了某种特别强大的指环，那些破坏力不是幻觉，全都变成了现实！……快撤退……”
　　镜头中模糊出现一个黑发少年的身影。男孩像提线木偶般古怪地行走着，朝他们举起了手掌。骸不禁心里一沉：少年手上正是「罪孽之角」！
　　影像戛然而止。白兰身子前倾，十指饶有兴味地交叠在一起。
　　“正如你们所看到的。我的日本分部可是受到了重创呢~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雷欧君——骸君，云雀君，你们二位不会假装不认识他吧？毕竟他是你们派来的小间谍。”
　　纲吉显得有些紧张。他的目光从白兰身上移到自己的雾守和云守，云雀学长绷着嘴唇，骸的表情也捉摸不透。纲吉今天还是第一次知道古伊德·格雷科的存在，倘若白兰拿这事来要挟彭格列的话，他必须站在学长一边说话。可怎么看这都是他们捅出的娄子……
　　这时六道骸沉着地开口：“你既清楚他的身份，那也该知道他获得地狱指环，是因为有居心叵测之徒潜伏在你的部下当中。这是你的失察才对。”
　　白兰挥了挥手，倒没有生气的意思。“别忙着追究责任嘛，我可不是来吵架的~再说我已经好心提醒雷欧君了，我还派人送花给他呢……”
　　“你早就知道有人持有「罪孽之角」？”
　　“嗯。我的雾守·六吊花狼毒在寻找地狱指环，可他最近神秘失踪了。原本狼毒就是个行踪不定的家伙，谁都不知道面具下的真面目。我也是觉得好玩才让他加入六吊花的。”
　　银发男人无辜似的摊开手，“各大家族的雾属性术士都想拥有地狱指环不是吗？所以狼毒有个一两枚也无可厚非吧。至于为什么指环会来到雷欧君的手里……”
　　“——那就得从这枚指环的诞生说起了。”
　　一个新的声音在门口出现。纲吉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如见救星。
　　“里包恩！！你可算来了！”
　　“蠢纲，我就知道你应付不来。”最强杀手从帽檐下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我请了一位专业人士，等你们听他讲完，再想对策也不迟。”
　　“好久不见了，彭格列十代目。”
　　沙哑的嗓音像是从地底下传来的。“哇啊！有妖怪！！”弗兰大叫着跳到一边，藏在库洛姆后面。
　　“弗兰，太失礼了。”六道骸责备道，“这位是彭格列的最年长的雕金师。”
　　“塔尔波爷爷！”纲吉惊喜地走过去。一位身材佝偻、脸颊干瘪的蒙眼老人正朝他咧嘴笑着。
　　“看样子老朽来得正是时候啊。”

　　***
　　“比起十年前，你成长了不少呢。呼呼，彭格列指环也状态尚佳……”
　　被老人抓着手指端详检查，纲吉颇为局促。这么多年了，塔尔波倒像是一点也没有变，或许是因为他实在太老了，岁月在他身上已留不下更多的痕迹了。
　　“塔尔波爷爷，刚才里包恩说地狱指环的诞生，是怎么一回事啊？”
　　“唔，唔，”塔尔波用枯枝般的手指在太阳穴附近慢慢画着圈，仿佛要从记忆深处打捞东西。“说来话长……毕竟地狱指环可是我的师父打造的……”
　　“什么！？？”众人纷纷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这个老头已经跟仙人差不多了，他师父岂不是活化石……”弗兰小声嘟囔着，库洛姆赶紧捅了捅他。
　　塔尔波老人娓娓道来：
　　“早在七属性火炎被发现之前，术士们已开始醉心于通过指环增幅自己的力量。我的师父是当时最出色的雕金师，能够制作出优质的指环。受人所托，他一共制作了6枚指环。”
　　“「撒旦之徽」「地狱之眼」「失乐之霹雳」「骨残像」「美杜莎之发」……最后制成的一枚便是「罪孽之角」。”
　　“师父在那时已预感到，指环的强大会引来无数的争夺，于是在「罪孽之角」完成时他便洗手不干了。师父将它们冠以可怖的形状和名称，为的也是警示使用者，切勿被力量所蛊惑。”
　　“你们知道，优质的指环里能够寄宿灵魂……指环本是中性的，但随着岁月流逝，无数持戒人的血、罪恶与欲念在它们内部积累，让它们成了被诅咒之物。而其中最强的「罪孽之角」，甚至有它自己的意志……它会操纵每一个戴上它的术士，不断破坏，不断寻找新宿主——寻找当今世上最杰出的幻术师。”
　　“这不是《指环王》的剧情吗……”弗兰悄悄吐槽，库洛姆又捅了捅他。
　　苍老的叙述停顿了。一片寂静中，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六道骸身上。
　　“你认为它在找我？”骸的眸子一凛，“为什么？”
　　“这么说你觉得自己就是幻术师中的No.1喽？真是个自信的小子。”塔尔波弓着背走到骸的面前，盲眼并不看他，却又像是将他打量得彻彻底底。“唔……年轻人，你的确有点特别。地狱指环有六枚，而你经历过六道轮回。说不定这些指环跟你有命中注定的缘分！”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一直作壁上观的白兰此时举起了手，“说了这么多，我们最关心的问题还没提呢——「罪孽之角」到底有什么力量，怎么才能打败它？”
　　“想必你们已经看到了，「罪孽之角」的可怕之处在于它超越了幻术和现实的界限。也就是说，它能把持戒人的任何心相都变成现实，也能唤醒别人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事情……倘若它控制了世上最强的幻术师，必定会掀起腥风血雨。”
　　“这就是百慕达和复仇者的阴谋吗——”里包恩抱着双臂沉思道，“他们释放出最强的地狱指环，诱导六道骸和它接触。当骸彻底失控，黑手党们为了制服骸就必须求助百慕达，并且将骸放逐。这样一来，六道骸就会顺理成章地被作为夜之炎人柱，接替百慕达的位置。”
　　骸握紧拳头，感觉喉咙一阵发紧。这时他忽然感到云雀的肩膀和他挨得很近，新换的西装熨帖笔挺，从这个距离，还能嗅到那头黑发上残留着洗发水若有若无的香气。从刚才开始云雀一直都没怎么说话，似乎这一切内容都不会让他的情绪有丝毫波动。骸不禁暗暗为自己惭愧：是啊，有什么值得紧张的？
　　他还有恭弥，还有这么多人在身边。他们决不会让他变成阴谋的牺牲品。
　　“有两种方法可以制止「罪孽之角」。”塔尔波说，“其一是杀死戴着它的人，那么此人所带来的破坏都可以恢复原状——从这种意义上说，「罪孽之角」到底还是雾属性的指环没错。另一种方法，就是直接毁掉指环。”
　　“这个我知道，”弗兰打岔，“肯定是得把它扔进末日火山里去……”
　　没人顾得上训斥他，因为大家的精神都集中在老雕金师那张皱巴巴的嘴上。
　　“这件事从来没人办到过。”塔尔波说，“我也只听师父提过一次，那是他给地狱指环加上的‘保险拴’——”

　　“当六枚指环全部为一人所拥有时，他便有唯一的一次机会，支配它们的命运。”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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