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不变

　　第二天，柳聆依旧毫无意外的又睡到了日上三竿，在碧芬无奈的呼唤声中睁开了眼。

　　又是无聊的一天。

　　傍晚柳聆坐在桌旁，手里拿着不知碧芬从哪里找来的话本津津有味的读着。

　　这大庆的字和中国古代繁体字差不多，自己是学考古的，自然会学繁体字，所以基本都看得懂。

　　正当柳聆看得入神时，在一旁整理衣服的碧芬突然说：“夫人，你明日就要回门了，可不能再起的那么迟了！一定要在辰时前起来。”

　　被吓了一跳的柳聆：卧槽！回门！

　　古代女子出嫁后第三日是要回娘家的，也就是回门。

　　想了想自己那天干的事，柳聆打了个寒碜，柳橪估计会气死，自己明天要完。

　　怎么办啊？越想柳橪此人柳聆又害怕，在她心里，黄氏柳婵此类一辈子困于后宅的女人根本不值一提，柳橪才是最可怕的那种人，无情无义，位高权重。

　　怕什么！实在不行自己就跟他撕啊，他总不能把自己弄死吧？

　　仔细一想，柳聆又觉得他很有可能把自己弄死啊，看书的时候就觉得霍启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他和那个阴冷狠毒的赵怀之是一丘之貉啊！

　　转了转眼睛，柳聆问道：“碧芬啊，姑爷还在书房吗？”

　　“在呢夫人，奴婢看姑爷一天都没有出来过。”

　　“行，你别收拾了，先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好的，那奴婢告退了。”

　　碧芬就是这点好，自己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无条件的信服自己，从来不多问。

　　一刻钟后，柳聆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突然站起来，走出了卧房。

　　————

　　站在霍启的书房前徘徊了半天，柳聆终于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是我——夫君，我想和你说点事。”

　　已经看了柳聆映在门上晃了半天的影子的霍启抬了抬眉头，她可终于敲门了。

　　“进来。”

　　柳聆听见霍启让自己进去，连忙推开门走了进去。

　　霍启的书房很大，只比卧室小一点点。

　　一道做成月亮门形状的书架将房间分成前后两部分，书架上面摆满了看起来很崭新的书。

　　果然是新置办的宅子，周夫人想的可真周全，书都准备了一堆，柳聆默默想道。

　　书房后面是一张书案，霍启就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

　　前面窗户下是一张卧榻，旁边还有一张棋盘。

　　书案上摆了一堆东西，也不知道霍启在干什么。

　　看他没有要收拾东西不让自己看的意思，柳聆四处看了看，搬了张椅子到书案旁坐了下来，抬眸看向霍启。

　　霍启看着坐的规规矩矩的柳聆，眼角抽了抽，她可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我要跟你说件很严肃的事，关乎你的安危。”柳聆一脸严肃。

　　看柳聆难得这么严肃，霍启也收敛了神色，缓缓道：“你说。”

　　“我在离家前，柳丞相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把你每日行踪记录下来。每三日整理一次，然后交给厨房的那个姓王的厨娘。”

　　没想到柳聆居然直接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她到底要干什么，是想取得自己的信任，还是……霍启皱了皱眉头，“继续。”

　　“我告诉你并没有其他的目的，只是想让你知道并无害你的心，柳丞相想做什么我一概不知，但我不会帮他的，你应该也知道，柳家待我……实在是不怎么样。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直接把那厨娘换了。”

　　顿了顿，柳聆继续道：“明日是回门，你得陪我回去，因为我可能会和柳家人发生很大的冲突，不求你帮我，你只要什么都不说，当个背景板就行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看样子，她是要和柳家彻底闹翻啊。

　　霍启想起上辈子，自己成亲后第二天就去了周知战家，之后再也没回来，完全忘了回门这回事，也不知道柳聆上辈子回门是个什么结果，不过应该也没敢和柳家闹翻吧，估计是受了一堆气回来的吧。

　　柳聆看霍启一言不发，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有点慌。

　　正在犹豫要不要再说点什么，霍启突然开口了：“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明天我会陪你回去的，你放心就好，时候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我晚点回去。”

　　“哦……好，那我就先走了。”

　　看着柳聆离开的身影，霍启有些疑惑。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和上辈子变得如此不同？上辈子的柳聆是绝对不会和自己说这些话，也不会干出和柳家闹翻的事。

　　是因为之前吃了太多丹药受了刺激，还是……换了一个人呢？

　　第二日清晨。

　　柳聆和霍启坐在马车上。

　　柳聆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儿摸摸那里，还时不时掀开马车帘子朝外面望一望。

　　霍启看着她像只猴子一样动来动去，万分后悔自己配着她坐马车的决定。

　　本来平日他出行都是骑马，但今日回门总不好让柳聆一个人坐在马车里面，他就和柳聆一起坐进了马车。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才会如此顾及柳聆。

　　盼望着，盼望着，柳府终于到了。

　　车夫将马车停在距离柳府门口大概二十丈远的地方。

　　柳聆只见霍启轻轻一跳就下了马车，简单地一个姿势被他做的万分潇洒，衣角在空中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然后，他转过身，向自己伸出了手。

　　霍启今日穿的还是一身劲装，只不过颜色变成了绛色，看起来明显比前两日的正式了不少。脚上登着一双黑色革靴，头发用一根竹簪束起，束着简单地银冠，站在那里，身姿挺拔。

　　将手放在霍启手上，轻轻一跃跳下马车，柳聆还在想：让柳婵看见霍启长得如此好看，她肯定嫉妒死，哼。

　　柳聆今日穿着绾色上襦，海棠红的齐胸襦裙。碧芬今天给她梳的是凌云髻，戴了一套玛瑙赤金首饰，站在那里，比海棠花还娇艳。

　　看着站在一起的霍启和柳聆，碧芬要开心死了，姑爷和夫人简直是太配了，像画里的人一样，不妄自己花了一早晨给夫人打扮，夫人戴的这套首饰可是最值钱的一套，还是老夫人寄给她的及笄礼物呢。

　　将柳聆放开，霍启对柳聆道：“走吧。”说完抬脚就向柳府大门走去。

　　柳聆连忙跟上。

　　按照规矩，女方家的所有女眷会在新嫁娘回门这天早早地就等候在门口，向男方家显示自己家对女儿的看重。

　　但今日的柳府门口，可是一个女人都不曾出现，只有柳家的总管事朱管家站在门口，看见霍启带着柳聆走来连忙迎了上来。

　　“姑爷，大小姐，你们回来了。”

　　霍启看见柳家这般做派，心里居然诡异的有点生气，只是脸上表情丝毫没有变化，淡淡的“嗯”了一声，直接越过朱管家向柳府大门走去。

　　看见霍启的动作，柳聆真想仰天大笑，击掌三声，大喊一句：“干得好！”

　　柳家这是恶心谁呢，黄氏真是个没脑子的傻逼，自己作为柳家第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指不定多少人盯着自己回门呢，这回传出去柳橪又得骂她。

　　柳聆落后霍启四五步的距离，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理都没理朱管家看向自己的笑脸，在他张嘴前连忙说：“夫君等等我呀！”说完就快步追了上去。

　　后面的碧芬连忙也跟了上去，只剩下朱管家在风中凌乱。

　　大小姐怎么像变了个人一样，和以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完全不同，像是……活了过来。

　　朱管家从柳橪在京城安家后就跟着他，是府里的老人，也算是看着柳聆一路走来。

　　他脑海里浮现出十年前柳聆刚刚来柳府的时候，天真活泼，看见自己还会喊一声管家伯伯，慢慢的自己就连大小姐的影子也见不到了，更不要说看见大小姐与人如此亲密的说话了。

　　他可怜柳聆，但他什么都不会做。

　　朱管家连忙吩咐让人把马车带进去安置好，然后匆忙转身跟了进去。

　　霍启和柳聆径直走过前院，穿过垂花门走向了正院里的厅房，现下柳橪就坐在厅房里面，手里还端着一杯茶。

　　看见只有霍启柳聆两人走进来，身后只跟了个小丫鬟，柳橪皱了皱眉头。

　　正要问怎么只有他们两人进来，黄氏去了哪里，朱管家就晃晃张张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姑爷小姐，你们怎么走的这么快，等等老奴啊！”

　　然而霍启和柳聆压根没理他，径直走进了厅房，站在了柳橪面前。

　　看了看霍启，见他脸色淡淡，一句话都不说，柳聆只好笑嘻嘻的说了句：“柳丞相好呀，我和夫君回来了。”

　　见柳聆这样子跟自己说话，柳橪很是不虞，正要开口说教她几句，一道尖锐的女声就传了出来：“呦，聆儿回来了啊。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都怪母亲太忙了，考虑的不够周到，刚说前去迎你和姑爷呢，你们就自己进来了。”只见柳婵扶着黄氏走了出来，黄氏一边笑一边说道。

　　“就是，大姐姐可不要怪母亲和我啊。”柳婵又接了一句。

　　柳聆心里使劲“呸”了一声，你可拉倒吧，这都快中午了，谁家不是一大早就守在门前等回门的女儿，还说我回来的早。

　　“我哪敢怪罪丞相夫人和丞相小姐呀，毕竟你们这么尊贵，寻常人家可不会觉得快午时了还算早。”柳聆笑着说完，看向了霍启，接着说道：“是不是呀夫君。”

　　霍启愣了一下，他不是只需要当个背景板吗？但还是点了点头，回了句：“嗯。”

　　听见霍启的回答，柳聆转头看向了柳婵：“听见了吗二妹妹？”

　　“你！”柳婵看见柳聆居然这样和自己说话，放开黄氏就要过去给她一巴掌。

　　黄氏皱了皱眉，心里直道柳聆这么跟变了个人一样，莫不是霍启跟她说了什么，一边想还一边扫了霍启一眼。

　　见柳婵冲上去就要打柳聆，她连忙抓住柳婵手腕，掐了她一下，道：“哎呦，聆儿真是会说笑，母亲给你赔个不是，你就不要怪母亲和你妹妹了。”

　　柳聆翻了个白眼，正要说话，柳橪就开口了：“好了，都不要说了，都先坐下。”

　　虽说打算和柳家闹翻，但柳聆还是有点怕柳橪的，闻言只好先闭上了嘴，拉着霍启在柳橪左边坐下了，碧芬也站在了柳聆后面。

　　黄氏闻言也坐在了上首柳橪右边，让柳婵坐在自己右边。

　　随着柳婵一脸不情愿的坐下，站在一旁的丫鬟们连忙上来给每个人都奉了茶。

　　柳橪看向霍启，道：“承和回来一个月了，今日还是你这次回来我们第一次私下见面，一切可好。”

　　见柳橪理都没理自己，直接跟霍启说话，柳聆莫名的有些慌，他不会等会儿又要叫自己进书房两人面对面的说吧。

　　还有，她都忘记了，霍启字承和呀，书里好像还说过来着。

　　霍启点了点头：“尚可。回来后一直忙着亲事，一直没时间来看望您，况且，之前还没有迎娶聆儿，未婚夫妻之间总是不好见面。”

　　啧啧啧，看着能说会道的，多会装，连聆儿都叫上了，柳聆忍不住在心里为霍启鼓掌。

　　柳橪继续道：“无妨，今日你陪着聆儿回来，我就很高兴了。”

　　说完，柳橪突然看向了柳聆，说：“聆儿，既然已经出嫁了，就已经不是大小姐了，要好好‘服侍’承和，听见了吗？”

　　柳橪这是在变相警告她好好监视霍启呢，谁理你，嘁。虽然心里这么想着，柳聆还是回了句“知道了”。

　　看见柳聆不温不火的态度，柳橪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接下来，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柳橪和霍启都端起了茶慢慢喝着。

　　谁来挑事找点话呀，柳婵你一向不是最能挑事了吗，现在这么像个哑巴一样，这样我还怎么和柳家撕破脸啊，柳聆暗暗着急，坐立不安。

　　一边想着她也拿起了旁边的茶喝了口，呸，什么玩意儿，柳橪怎么爱喝这么苦的茶。

　　其实，柳婵在柳橪面前一向很会装，刚刚是被柳聆气狠了，一下没控制住，现在她可不会随意开口，免得柳橪骂她。

　　正当一屋子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候，一道柔柔的女声出现了：“对不起诸位，妾身来迟了。”

　　只见黄氏和柳婵一下皱起了眉头，柳婵直接就要站起来。

　　黄氏低低的喊了一声：“婵儿！”声音里带着威胁，柳婵只能不情不愿坐了下来。

　　柳聆心上一乐，得，挑事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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