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红尘之 傲笑风尘

作者: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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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冠京华


      这年十月,由于皇上登基四年才得皇子,不仅大赦天下,还特意加了一场恩科,选拔贤能。京城里拥挤着各地来的应试学子,人人脸上带着既憧憬又忐忑的神色,嘴里都念叨着圣恩浩荡的话。翰林站在浙江会馆门口,看着门楣上的牌匾上赫然写着“一举成名天下闻”,心情也颇为激动,想到苦读十年书,为的也不过就是这句话。
      翠衫这次给翰林准备了足够的盘缠,临行前多次嘱咐他:“钱财身外物,你在京城,只管使钱,莫因这个犯难受苦。”翰林想着翠衫赚钱的不易,还是在会馆开了一间便宜的房间,虽然价格不高,环境倒也幽静,会馆里都是读书人,大家白天一起研习,夜里又可挑灯刻读,虽然是竞争对手,但脾性相投,倒也惬意。
      离了杭州,翰林才体会相思是何滋味,真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偶尔对着月亮,思忖无论天涯何处,两人对着一轮明月,两种相思,却是一般滋味,心里又是甜蜜又是感叹!
      眼前浮现出翠衫柔美的脸庞,情思喷涌,不禁拿笔写道:
      窗外月昏黄,清歌曲罢人断肠,正是低眉垂首处,情伤。
      灯下苦思量,天涯路远恨也长,却道归期未有时,凄凉。相思难遣付苍茫!
      十月初八,开科考试,一共三天,学子们吃住都在考场,考验的不仅有学识,还有体力和耐力。翰林坐下后,打开试题一看,正合自己的心意,题目取自孟子的“民为贵”,翰林思忖片刻,便拿起笔来,洋洋洒洒地写开来。
      三天后,翰林从考场出来时,是个泼辣的大晴天,翰林站在大门前仰头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畅快地呼出口气。几个相熟的年轻人在一起议论了一会儿试题,憋着的一口气都释放得差不多了,如今各个儿都商量着要出去休息放松一下。
      到了“太白楼”,里面已是人声鼎沸,在京城的学子有许多在这里开怀畅饮。翰林几个人好不容易等到一张桌子,正等着酒菜时听到旁边一桌正在大声议论。
      一个长得粗豪穿着华丽的男子道:“老子是左亲王的内侄儿,考吃喝玩乐在行,让老子糟了三天罪,考得却是‘民为贵’这种题目,真是扫兴!”
      另一个脸色白嫩、说话有点儿娘娘腔的家伙笑道:“陈兄此言有见地,王爷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儿,您来考也不过是走走过场,何必认真呢?”
      “老子只知道天下间最尊贵的皇帝老子,平民百姓多如蝼蚁,何贵之有呢?”那粗豪男子笑得极狂妄,翰林听他说话粗俗,又无见识,心里很是不平,便要站起身来与他辩解。
      “好臭好臭!”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传了过来,翰林一楞,只见一名白衣男子从楼梯上走了上来,站在翰林桌子边上对着那粗豪男子道:“我以为来参加考试的学子即使学问平平总也算是有些微见识,却原来还有你这种无赖泼皮,真是鱼目混珠,臭鱼一条!”翰林见这书生眉目清秀,唇红齿白,一笑时脸上有梨涡浅浅,竟比女子还美上三分,但听他语气尖锐,冷嘲热讽,只把那一桌气得七窍生烟,心里对他也十分佩服。
      “连天子都说‘民为贵’是为国策之首要,你一个应试的学子,圣贤书读了不少,连这最起码的见地都没有,怎么配和这些才子同席而坐。”他这话十分高明,既挖苦了那个粗豪的男子,又把在座的学子都捧了三分,一时间叫好声、嘲笑声顿起。
      那粗豪汉子道:“你倒是和我说说何为民为贵?”
      那书生笑道:“读书人不知道的有几个?”他站在翰林身边,随手指着翰林道:“我看这位公子面相不凡,就由他指点你几句如何?”翰林一楞,见他目光正对着自己的脸上,不禁笑道:“公子见识卓绝,还是公子来说。”
      那书生微微一笑,一挥扇子道:“兄台客气,我是诚心交你这个朋友,你便说了又如何?”
      翰林听他说得痛快,心情激动,遂站起来道:“从古到今,所有的皇帝圣人都牢记老子这句话。虽然是以天下奉天子一人,天子资质无匹,掌管天下;然百姓是基业之本,江山之本,载舟之水,天下之源,所以民之贵胜在天理所归、天意所归!当年秦始皇统一六合,扫平天下之时,何等英雄?可是,陈胜吴广两个高梁花子振臂一呼,就把他那号称铁桶一般的江山,搅了个稀里哗啦,这就是轻民负民的后果。”他引经据典,说的正是自己文章里写的立意。说到这里,那书生回头看着他的脸,出了半天的神才带头叫好道:“真是真知灼见!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翰林还礼道:“在下江苏方翰林,兄台是?”
      那书生沉吟一下道:“我是京城人氏,姓楚名林。”又道:“不知道可否同坐,我很想交方兄这个朋友。”翰林也喜欢他为人豪气,欣然同意。
      隔壁那粗豪汉子受里奚落,站起身来骂道:“哪儿来的娘们似的小子,倒来扫大爷的兴?”
      楚林脸上怒气一盛,忍了一忍道:“你且过来,我拿样儿东西给你。”说罢,解下扇子上的一个玉扣儿,道:“你把这个拿给左文俊看,他自然会帮我教训你!”
      那汉子人虽粗鲁,但见这书生派头极大,又直呼自己姨丈的名讳,知道这京师中,卧虎藏龙,也不敢大肆喧哗,拿了那玉扣儿嘟囔了几句,带着人自顾走了。
      楚林转过来对翰林笑道:“少了这个蠢材,这太白楼才不负‘太白’的盛名。”
      翰林猜想这书生定是豪门的公子,他一向不喜欢结交权贵,但见他为人豪爽,很对自己的性情,便一一介绍了他的几个朋友,大家坐在一起吟诗作对,谈论时事,把酒言欢,十分尽兴。
      第二日翰林醒来的时候,楚林已经站在他的房里看桌子上那首他写给翠衫的词了。翰林看着自己皱巴巴的衣服,只奇怪楚林怎么依旧白衣胜雪,似乎和昨天没什么变化。
      “这首词悱恻缠绵,定是翰林兄写给佳人的?”楚林用手拿起这首词,赞道:“看词知雅意,翰林兄与她相隔千里,却相思刻骨,端的是人不多情枉少年啊!”
      翰林一向洒脱,也笑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
      楚林喃喃念道:“相思难遣付苍茫,相思难遣付苍茫!”他风度翩翩,此刻却有遗世独立,寂寞无主之感。
      翰林走过去道:“昨日与楚兄把酒畅谈,真是人生乐事,若他日楚兄有机会到杭州一游,我与翠衫定会备下好酒,盛情款待。”他这话说得诚挚,楚林听了心头一热。
      “翠衫,原来她叫翠衫!”楚林回头爽然一笑道:“我记下了,未必要你们备酒招呼我,说不定是我先招呼二位也未可知啊!”翰林也是哈哈一笑,只觉得此人豪气干云,令人倾慕。
      离放榜还有些时日,翰林本不把这些功名放在心上,与楚林四处交游,谈天说地,十分畅快。一日两人在西山游玩,眼见残阳似血,景色壮丽。翰林心里激动,觉得此次会试能结交到这样一位朋友真是幸事,不由拉着楚林的手道:“楚兄,你我就在这里结拜如何?”
      楚林惊慌着抽出自己的手道:“你我心意相通,何必在乎这些繁文缛节?我便称呼你为大哥,你叫我贤弟便可,结拜却不必了。”
      翰林想着自己却也迂腐了,便抱拳道:“是愚兄太卤莽了,贤弟说得有理。”这日过后,两人感情益深,翰林想到若是翠衫知道自己结交了这样一个人物,定也为自己高兴。
      眼见就要到放榜之日,翰林想着与翠衫见面的日子也近了,心里十分欢喜。楚林看着他高兴的样子,一丝莫名的惆怅和忧伤袭上心头,不禁问道:“若是大哥今朝得中,就得报孝朝廷的恩宠,届时恐怕大哥未必可和翠衫厮守杭州。”
      翰林楞了一下,挠了挠头发道:“这个我倒是真没想过,不过,我们说好了,这辈子总不分开就是了。翠衫,她自然会陪着我。”说了这话,思及翠衫的一片柔情,十分窝心。
      楚林在一旁看得痴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大哥和翠衫,真是一对佳偶。”又道:“能叫大哥如此魂牵梦绕,这个翠衫我倒真是想见上一见呢。”
      过了两日,翰林正在会馆里和几个谈得来的学子讨论一篇文章,听到门口闹哄哄的,不禁都走出去看,那会馆馆长一见翰林,大叫一声,“方公子,状元及第,状元及第啊!”欢喜得也忘了该说些恭喜的话,众人一听,都围过来贺喜,那跑来送消息的道:“状元郎以后封侯封王,富贵吉祥。”他满嘴奉承,只等着打赏,翰林高兴得早就忘了,楚林站在一边,掏出个金元宝扔在那人手里,打发了他。
      翰林一看到楚林,高兴地抓着他的胳臂道:“贤弟,没想到我竟然中了。”楚林见他忘形,也替他高兴,任他抓着自己雀跃不已。
      一日里来庆贺道喜的人络绎不绝,翰林先去拜了翰林院大学士,楚林又指点他去左王爷府上致谢,左王爷此次是主审官,翰林的文章虽然是皇上亲点亲批的,到底是左王爷递上去的。翰林到了王爷府上,早有人迎接着进了大厅,翰林知道王爷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不但文采出众,智谋更是卓越,是朝廷里最出类拔萃的人物,不知道多少人要巴结。自己虽然是新科状元,倒不指望他会另眼相看。
      一进大厅,才发现里面竟然是熟人。子树叫着迎了上来,“状元郎,翰林兄,真是才惊四座啊!”翰林和子树一向交好,此时见面更是开心。旁边又走来一人道:“翰林兄大喜!”原来闲安也坐在一边。
      王爷此时也进了大厅,见三人认识,爽朗笑道:“真是英雄识英雄,原来你们竟是相熟的。”翰林三人急忙过来见礼,翰林久闻左王爷的大名,只见他一张国字脸,四十上下年纪,身材魁梧,双目含威,此刻正微笑着看着三个年轻人。
      “这位就是状元郎吗?”左王爷拉着翰林的手坐到椅子上,上下端详道:“果然是名士风流,气度不凡。”又让闲安和子树坐下,对翰林说:“闲安是我的世侄儿,我和他爹爹是知交。”转过来对闲安道:“如今你探花及第,和你爹爹一样,一门三探花,你们范家也算是当世奇葩!”
      闲安站起身来,恭身谦道:“都是王爷的栽培,小侄和家父都感激在心。”王爷摆了摆手,笑道:“是你文章做的好,我何敢居功。”
      翰林看王爷十分开明,言谈间豪气万丈,对自己又极其亲热,心里也是大生好感。他今日高中,欢喜之余,哪还顾得上去看其他人是否上榜。如今见闲安做了探花,子树中了进士,心里也替他们高兴,只闲安对自己仍是不咸不淡,他也不放在心上,知道他一向如此,倒也不以为意。
      几个人和王爷聊了几句,知道王爷事务繁忙,也不敢久留,纷纷告辞,翰林走在后面,王爷拉着他道:“状元郎,你是皇上亲点的,皇恩浩荡。有了功名,就有了前程,有些事就更要谨慎小心。你还年轻,前程无可限量啊!”这几句话说得似乎大有深意,翰林想了又想,到底不甚明白,只得笑道:“晚生自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王爷也是一笑,也不多说,亲自送了三人出去。出了王府,子树叹息道:“没想到左王爷是这么和气的一个人物。”
      闲安笑道:“平日里他虽然和气,倒也不似今日这样事事亲为,看样子我们都沾了状元爷的光了。”翰林听他说到自己,摆手道:“范公子取笑了。”他们三个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都很高兴,找了家酒楼,边饮边聊。子树笑道:“幸亏现在碰上了你,翠老板还让我带了东西给你。”这事闲安却都不知道,也奇怪地看着子树。
      翰林急忙问道:“她一切可都安好?”
      子树叹了口气,故意哀怨地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见闲安脸上神色变了变,后悔自己多嘴,急忙道:“翠老板已经结束了翠语楼的生意,如今专心经营着彩绣坊。她让我带给你一个包袱,我可没有打开,待会儿你和我一起去取了来罢。”翰林应了,想着翠衫不定带了什么给自己,心里的欢喜真是无以复加,闲安坐在一边,思量起自己,“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人世间的事,确实讲究个缘分。
      此刻见翰林容光焕发,潇洒坦荡,不禁暗笑自己太过小气,得失自有天意,何况自己怯懦,从未向翠衫表示过什么,只在这里和他置气十分幼稚可笑,这么一想,心胸立时一宽,拿起酒杯道:“翰林兄才高八斗,此次高中,都是意料中事。闲安敬你一杯,翠老板果然是有眼光的。”他说的真挚,连子树也替他开心,知道他终于放开心胸,接纳了翰林。
      三人本就熟识,又逢喜事,推杯换盏,尽兴而回。翰林拿了翠衫的包袱回到会馆,楚林正坐在他的书桌前看书,见他回来,带了三分醉意,不禁笑道:“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你看你,乐得都糊涂了。”翰林也笑,急忙去洗了把脸,就匆匆打开包袱,里面放了些衣物,还有一封信。
      翰林打开念道:“自君去后,妾心常戚戚。思及过去种种,如在梦中。盼君如愿得中,可以为民造福、为国效力;复又盼君名榜孙山,可与我长相厮守、不离不弃,心中矛盾,可见一般。而今落笔,才知君心欢喜,平安顺遂,才是妾之所愿。而功名利禄,都如朝露,得固然喜,失却不必悲,翠衫总在这里等君归来。”想到她月下倚窗相思的模样,不禁神往。
      楚生听他念的痴情,也侧耳倾听,不禁呆了。初始以为翠衫不过婉约娴雅,有几分姿色而已,如今才知道她心境悠然,胸襟宽阔,不让须眉。见翰林拿着信笺,望着窗外明月,神情痴迷,终于了解他为何如此倾心于她了。不想还好,一想之下,自己又平添了几分寂寥。
      过了几日,皇上在金殿上接受士子们的朝拜,见了翰林,十分勉励了几句。翰林归心似箭,皇上恩准他先回杭州省亲,回来再安排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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