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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基因
从二楼的年级组上了八班所在的三楼的时候,卫齐没有直接回教室,而是去了厕所。
毕竟再怎么说都是出了一身汗,只要凑近一闻全是汗味和信息素的味道,这种情况下去厕所把自己给收拾妥当,不光是爱干净的体现,更是关于已分化性别的良好涵养。
不说正常出汗不可避免、汗液带上信息素不可避免,作为Omega,做好必要的信息素清理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而作为Alpha,清理信息素则是对Omega的尊重和保护。
社会的ABO平等平权已经是上个世纪就做到了的事,Alpha们从小就被教育应该珍视柔弱的Omega,尊重平凡的Beta。至于清理信息素这一行为早就已经是对于Alpha而言的一件不成文的义务。只不过一般情况下只有极少数人将信息素阻隔剂随身携带,跑去卫生间厕所之类的地方用水冲的效果虽然有,但成效当然算不上太好。
况且说到底本身信息素这样私密的东西就和Beta的两/性/器官一样,只有真正的傻逼才会有事没事遛鸟一样把自己的信息素到处乱放。
用冷水洗了自己脖子手臂和脸快五分钟,至少卫齐自己抬起胳膊凑着闻也再嗅不出什么味道的时候,他才从厕所出来回到班里去。
不知道宋刻跑哪里去了,卫齐这个在他走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才回来的人都已经在位置上坐下了有一会,宋刻才从后门溜进来。
B市作为一个北方城市,虽说九月中的秋老虎还没有走完,但是天气已经开始慢慢转凉了。从外面溜进来的少年带着一股潮湿的冷气,他在他旁边坐下,让人感受到的是那种独属于年少的清新和自然。
这时候大家早就对完各科答案了,写在黑板上的相关内容也擦干净了,卫齐向前桌借了卷子来对答案,宋刻拿起红笔凑过来,两个人头挨着头挤着一张卷子在那里改自己的试题。
他们出去了快有五十来分钟,班里同学那些对答案互相讨论试题解法的环节早就结束了,教室里现在大多数都是考后综合疲劳症在聊天唠嗑,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仍然埋头写着自己格外买的习题册在默默为了六月的高考准备着。
正在宋刻盯着那几道他在考场上没有做出来的数学题的答案思考的时候,生物老师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教室里面因为有老师出现而瞬间安静了下来,宋刻条件反射性地因为噪音消失而抬头去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卫齐则保留了他那一贯“谁也别想阻止我抄抄抄”的作风,笔下写得飞起,头都不抬先别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飘过去。
某种意义上来说,抄东西能达到这种境地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一个趋于化境的高手了。
来的人是生物老师崇立华,是他们八班的副班主任。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是个副班主任,还是本身性格使然,这位崇老师就是一副标准和气老干部做派,属于上课随身带着保温杯时不时抿一口热水,学生上课只要不说话打闹影响到课堂秩序就百无禁忌的那种佛系派大长老级别人物。
崇老师进门来把保温杯往讲台上一方,抬手捋了一下他那一小撮山羊胡子,眯着一双笑眼,慈祥地开了口:“大家考试都累了啊,现在都在休息是吧。”
不知怎么崇老就是给大家留下了一个相当老派的学术家的印象,他这话说完,大家都在看着他,但也没人敢接这个话头。
——包括卫齐都抬头了,原因无他,这教室里安静得气氛有些许微妙。
崇老还是笑眯眯地:“那既然大家都累了,我给大家来讲个课外小知识,你们乐不乐意听?”
这下教室里大家高兴了,许多肯定回答从教室里的不同角落出声回答了他。
宋刻戳戳前桌的背:“不是一般讲知识什么的都不太爱听吗,怎么崇老这么受欢迎?”
前桌歪头回他:“因为崇老讲得不赖啊,小时候那个科普杂志《我们爱科学》看过没?崇老当时可是有专栏的嘞。”
卫齐在一边听着,了然到:“那是挺有趣的。”
说到底卫齐也是因为复读半途插进这个集体里的,对于这个班他比宋刻知道的也多不到哪里去。
崇老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了几条染色体。
宋刻看着老师在黑板上画着,突然之间呼吸一窒,条件反射下攥紧了笔的手用力到发白。
陈铭浩的声音嚷嚷了起来:“欸,崇老你是不是画错了啊?怎么会有两条Y染色体?”
崇老转身把粉笔放进粉笔盒里:“我没画错。”
没有画错,这是犯罪基因的染色体。
崇老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粉笔灰,继续说:“今天我要给你们说的就是这个,与正常人相比多出一条Y染色体的犯罪基因。”
宋刻咬紧了后槽牙,如果注意看的话会发现他的咬肌正绷得相当之紧;头顶的灯光打在他头发上给眼睛处罩上了一层阴影,让人无法了解此时此刻他正是一种怎么样的表情;就在讲台上的声音落下的下一秒,宋刻下意识地手上用劲,右手握着的那只走珠笔咔的一声一下从中折断,漆黑的油墨瞬间流得满手都是。
宋刻弯腰下去捡地上的那另外半截笔身,借此来避过周围人因为突然听到声响而顺势投来的探究目光,崇老还在上面讲着关于犯罪基因从科学性征到经典案例的各种事,但宋刻什么都没办法听进去。
听不进去,但是仍然听得见,心理作用产生的耳鸣过滤掉了大多数内容,只留下一个又一个关键词进入宋刻的大脑。宋刻的瞳孔紧缩,每听到一个关键词,他就感觉自己的耳鸣又严重了一分。
他怎么也没想到生物老师会讲到犯罪基因,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梦魇、他的原罪,将会以这种形式情况被提起。
宋刻将断成两半的笔丢在课桌的一角,那只沾满了油墨的右手进入他自己的视线的时候,他明知道那手上沾的是黑色的墨水,恍惚之间却还是将其幻视成了满手的红色血迹。
毕竟他确实用这只手杀过人。
耳边又响起那个已亡之灵的声音,那个人声音幽幽的,来自地狱的声音发出了诡谲而阴冷的笑意:“你看,宋杞简,我说了吧,我会一直活下去的,活在你身边、活在你周围、活在你意想不到的每一个转角里。”
好像是有一只森寒的、散发着黑雾的手慢慢地从他的肩膀抚上他的下巴,那种类似于粘腻的冷血动物一般又冰冷又刺骨的恶心感强得令人无法忽视,不用猜也想得到,那只手的主人正充满恶意地狞笑着。
“你看,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和我一起来地狱,看看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突然间宋刻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猛地回过神来,扭头看向对方的一时间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而表情准备不足看上去多少有些发懵。
“啊?!”宋刻确实是被吓了一跳。
也不知道他的意识究竟停滞了多久,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连课都下了。
“哎哟我说小宋啊,”卫齐觉得自己不过就拍他一下他竟然会被吓一跳的反应实在是太好玩,边说边笑气息都不太稳当了,“怎么我拍你下就吓成这熊样,放心放心,爷不吃人啊,别怕了。”
这下宋刻算是彻底缓过劲来了,嘁了一声:“扯淡吧,谁特么怕你这个孙子。”
卫齐先是看到了他那弄得一手都是的黑墨水,眼睛一扫又看见了他丢在桌角断成两半截的笔,好奇道:“咋整的啊,笔都给弄断了?”
宋刻拿左手从自己桌洞里抽了两张纸出来擦手:“刚刚无聊在想事,然后突然就想试试自己的手劲究竟怎么样,所以就——喏”
宋刻说着朝那个被无罪牵连的断笔一努嘴:“就随手掰断了一支笔喽。”
卫齐是确实没见过这种骚操作的,翻书包摸出一片湿巾之后就把宋刻的右手扯过来帮他一起擦:“牛逼哥,怎么掰笔的时候想不到墨水会流那么一手,多难收拾啊。”
“不难收拾,”宋刻对他狂眨眼睛,发出了小猫咪最厉害的眼神攻击,“这不是有我卫卫哥嘛。”
卫齐对他这套自来熟发嗲模式经历了“心跳咚咚→习以为常→开始膈应”的过程,面对这个豹子体型猫猫长相的人的发嗲,卫齐瞬间对他这一行为发出了打呕的声音。
“得了吧您嘞。”卫齐边说边丢了那张被墨水染黑的湿巾,脸上的嫌弃如果可以具象化估计连都要淹没整个教室了。
“去去去,”卫齐赶他,“趁着还没到时间上课,赶快去卫生角的水龙头那里好好把你的手给洗干净吧,桌子我帮你顺手给收拾了。”
宋刻没走,宋刻发现了盲点:“你好生活啊,你包里竟然还放得有湿巾。”
卫齐无奈:“这我妈给我塞包里的。”
宋刻仿佛没听见一般地继续说:“你就是好生活啊。”
面对这种长了耳朵还要装聋的人,卫齐决定用魔法打败魔法,于是他说:“对对对,我可生活了,我真的好生活啊,我还特别喜欢吃米线。”
“所以你可以满意地赶紧去把手洗了吗?”
宋刻表示当然可以,然后起身往教室后面的卫生角走去洗手去了。
刚刚卫齐拍他那一下,将他从虚无漆黑的魇中重新拉回了现实里。
水流将手上那些方才已经被擦得斑驳的墨水印冲得更淡,宋刻拿起卫生角水池上皂盒里的香皂在手上打出泡沫,然后将揉搓后变成黑色的泡沫用水冲掉。
脏水流了下去,在水池里打了几转后被冲进了下水道。清水流着,水池里的脏东西彻底被清了个干净。
墨水能被洗干净,血也一样。宋刻想。
毕竟那个真正的恶魔,并不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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