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乱世.灿若繁花

　　直到回到房间，弯弯还觉得脚步虚浮，像漂浮在云端里，看到镜中的自己面若桃花，弯弯不由自主拿手指摸了摸嘴唇，脸颊又烧红了起来。

　　“大人回来了”外面突然一阵阵喧哗，弯弯立马手忙脚乱地唤起衣裳来，晚上守夜，怕是要忙一个通宵呢。

　　除夕守夜是南国的祖制，在这“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的晚上，齐府要先敬过祖先，而后一家人围案而坐，谈笑畅叙。

　　让弯弯一直很不习惯的是，这个时代还是以席地起居为主，吃饭喝酒谈话很多时候是跪或盘坐。

　　下人们早就在内院正厅内生好了暖炉，案上摆满的茶点瓜果，都要讨个吉利的口彩：吃枣（春来早），吃柿饼（事事如意），吃杏仁（幸福人），吃长生果（长生不老），吃年糕（一年比一年高）。

　　除夕一晚，齐大人让所有的下人们也在下首陪着，表示都是一家人的意思，其实不过是在旁边伺候着或凑个趣罢了。

　　这还是弯弯第一次踏足内院，看着廊檐回壁，比外院气派许多。

　　弯弯进去后，拣了个偏远角落跪坐着，用眼角的余光第一次瞄了瞄大厅正中坐着的齐府的大人物们。

　　坐在厅正中的是当今护国大将军齐镇海，年约四旬，脸上有些风霜之色，但剑眉下凝重面孔透露出一股霸气，显示此人长年征战，杀伐果断。

　　与大人齐案而坐的大夫人，眼角的鱼尾纹略显疲态，梳的是最常见的如意高宝髻，头顶简单簪一只点翠嵌珠凤凰步摇，自有一副端严之致，令人肃然起敬，不敢逼视。

　　主位以下，左边案几依次坐着二夫人与三夫人，二夫人与大夫人眉目之间依稀有些相似，但容貌妍丽许多。二夫人将发耸竖于头顶，梳成椎髻，用珠翠制成孔雀开屏饰于髻前，甚是抢眼，一身石榴红的褶裥裙也显得体态纤侬合度。

　　让弯弯有些错愕的是三夫人的打扮十分素净淡雅，穿着莲青双绣缎裳，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坠的是垂马髻，插一枚银丝盘曲而就的点翠嵌珍珠蝴蝶银簪。

　　座上三位公子俱是一身华服，年长一位约莫有二十出头的样子，浓眉大眼，长得很精神，应是大少爷齐如风。

　　旁边一位说是少年却有女子的妩媚之气，偏偏一张脸冷漠至极，好像天下事全部放在心上般的闲散，可又只有一种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雍容气度。如果说秦阳是阳刚的美，齐家二少爷齐如玉则是阴柔之美。

　　坐在三夫人旁边那个小少爷的样貌却让弯弯暗暗皱了一下眉头，此子脸色苍白，一幅唯唯诺诺的样子，不像只老虎，倒像只病猫，全然没有将门虎子的气势，偏又取了个倒霉名字叫齐如虎，看来古语说得不错：“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席间最亮眼的是二小姐齐云裳，不过盈盈十四、五年纪，眉眼间濯濯神气，一双灵动含烟的妙目。十分美丽之中，有三分小女儿的娇态，三分英气，三分豪态。而她的穿着更让弯弯大跌眼镜，在这个时代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只见她上身穿红色云缎夹衫，下着一套膝裤，配一双红棉鞋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娇俏动人。

　　冯绣娘蹲坐在二小姐下首，穿着松花色丝棉袍子，映得那粉白脸上透出红晕，想必这一阵子过得也顺心。

　　不过弯弯眼神偷瞄得最多的自然是自家的阿秦了，两人眼光微微一触，想到之前的甜蜜，立马又跳了开来，这般眉目传情暗送秋波了一回，弯弯倒不觉得无趣了。

　　“裳儿，为父一直劝陛下改行北服，陛下觉得有违礼制，没想到你倒胆大，今日陛下看你这身打扮，居然意有所动，呵呵，这次向为父讨点什么赏。”只见齐大人捋着下颔一缕胡须，一幅老怀安慰的样子，对女儿的宠溺溢于言表。

　　“爹爹，女儿可不敢居全功，这身衣裳婉茹出了不少主意呢，要赏呢，看爹爹赏婉茹什么东西”弯弯听她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

　　“哦，竟然有此事？”齐大人有些诧异，转向女儿下首的丫鬟，看模样确是知书识礼的样子。

　　“那不知婉茹姑娘想老夫赏点什么？”齐镇海拗不过女儿的殷殷请求，随口问了一句。

　　“回大人，都是二小姐天姿聪颖，奴婢不过会点粗笨手工罢了”冯婉茹感激地望了望二小姐一眼，还是那口又软又糯的娇莺细语，“奴婢不敢请赏，只求能服侍二小姐就行了。”

　　话一说完，只见大夫人微微颔首，“还算个知礼的，要是敢提出非份的要求，可不能放在裳儿身边。”

　　“我可不敢留婉茹一辈子”齐云裳倒笑了起来，接着说出来一个让大家皆瞠目结舌的话来“要不我请母亲给婉茹作主，让大哥收了作侍妾吧，也不枉我们主仆一场。”

　　“丫头，又在打什么算盘”大夫人心里暗惊，面色神色却不动，只得为女儿应承这个话，“婉茹，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冯婉茹显然也很吃惊，脸色更是绯红，只低低地应了回话。

　　“大人，我瞧这婉茹也是个懂事的丫头，既和云裳投缘，也是个正经人家的孩子，配给如风作个侍妾也未尝不可，不过这个要看二妹和如风自己的意思了。”说罢，大夫人向下看了二夫人一眼。

　　“大姐，也不是娶正妻，我这个做母亲的就看如风怎么想的了。”二夫人显然不愿意得罪大夫人，只得把这个皮球踢给儿子了。

　　齐如风一听纳闷了，这怎么扯到自己头上了。不过是一个小妾罢了，齐如风看了一眼，是个端正人物，难得二妹妹一片好意，收了也就罢了，沉吟了一下，也就没有反对。

　　齐镇海一看如此，倒不好不应承了，这样也罢，裳儿这丫头聪明伶俐，看上的人想必也错不了。

　　“裳儿，为父这次就应承了，以后可不许如此胡闹”齐镇海微微有点责备。

　　“多谢爹爹了，裳儿知道错了，以后可不敢了”说话间，小女儿的娇态展露无疑，老父自然不忍再责备了。

　　“父亲大人，二妹妹遂了心愿，大哥有了个美娇娘，如玉和如虎可有何奖赏”齐如玉斜觑了一眼齐云裳，冷冷地开了口。

　　齐镇海倒也不以为忤，哈哈一笑：“玉儿说得好，今日可不要说为父偏心，为父就以三题为限考考你们，谁要是答得好，就重重有赏，阳儿，你也参加”齐镇海对秦阳微微一颔首。

　　此话一出，场上众人立刻精神一振，这个可是考较真功夫来着。

　　看众人神情，齐镇海拈着胡须，略一沉吟，摆下第一题：“诸位，为将者首要以何为重？如风，你已为云骑尉，这题你先答。”

　　话未说完，齐如风已经接口，“父亲，孩儿以为为将者首要有“德”，不恃强，不怙势，宠辱不惧，不贪不淫，精忠报国。”

　　齐镇海脸上微笑不变，心里暗暗一叹，这孩子内外都方，还需要历练，嘴上赞许：“风儿说得好，身为南国大好男儿，自当上报效陛下，下保家卫国，不愧是我齐家男儿。玉儿，你也说说看。”

　　“大哥说的自有道理，不过兵者，诡道也。为将者需以“智”为重，若不能打胜仗，光有保家卫国的想法，不过是空谈罢了”齐如玉微微一晒。

　　“二弟此言未免有失偏颇，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将领若其身不正，失德于天下，靠阴谋诡计打赢一两次胜仗又有何用。”齐如风反唇相讥。

　　“哈哈，如风、如玉稍安毋躁，如虎，你意下如何？”齐镇海见两人争执，出来打了个圆场，转首以目示意齐如虎。

　　“父亲，这个.......孩儿觉得大哥、二哥讲的都有理”齐如虎唯唯诺诺了半天，也就蹦出这么一句话出来，听齐如虎说完这么一句话，三夫人的脸色都青了，大夫人、二夫人嘴角都轻轻扬起，窃窃失笑。

　　唉，齐镇海心里默默摇头：“此子小时也聪明伶俐，长大后甚是平庸。”只好温言抚慰了一番：“虎儿，平日要多念兵法，向你大哥、二哥讨教。”

　　齐云裳在一旁把齐如虎的话学得一个十足十，“爹爹，女儿觉得大哥、二哥、三哥都有道理”，此话一出，整个屋子都哄笑了起来，齐如虎满脸尴尬，也跟着讪笑了几声，只有三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

　　“丫头，你有何高见？”齐镇海见小女儿又在这里耍赖卖乖，倒考量起来。

　　“爹爹，女儿以为，为将者需得有“威”，就像爹爹这样，虎目一瞪，吓得我们立马乖乖的。”云裳口角带笑。

　　“这丫头，还来溜须拍马一招”齐镇海心想倒也有理，示意齐云裳继续说下去。

　　“为将者若不能有威，兵士不服从，带不好兵，光有智谋可打不了仗，就像爹爹治军严厉，令行禁止，是为将之首要。”齐云裳倒不是一味插科打诨。

　　“裳丫头讲的有些意思，阳儿，你呢？”齐镇海看向秦阳。

　　听到前面众人的言谈，弯弯不禁替秦阳有些着急，不知道秦阳能否得到齐大人的赞许。其实秦阳脑海里老是闪现和弯弯的甜蜜之吻，有些心不在焉。

　　听齐大人喊到自己名字，未及思索，秦阳只能站起来，一个抱拳：“大人，在下既是最末，就占个便宜了。前面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二小姐提到为将者要有智、德、威，在下以为都不错。为将者应有五德：智、信、仁、勇、严，要说哪一方面最重要，秦阳心里没有答案，两兵相遇智者胜，狭路相逢勇者胜。有勇无谋，谋而无信都不能成为真正的将领，所以我想大人考较的应是为将者的均衡之道，五者缺一不可，不可偏废。”

　　可以说秦阳是文不对题了，可出乎众人意料，齐镇海居然很是赞许，“阳儿说得不错，我确有这个意思，为将者“智”在于多谋善断，能战胜敌人，这一点玉儿说到了；“信”就是言出如山，军令不可违；婆婆妈妈，妇人之仁，算不上真正的仁，“仁”是爱兵如子，裳儿，威是要建立在仁的基础上；好勇斗狠，匹夫之勇，算不上真正的勇。“勇”是杀敌致果，令敌闻风丧胆。“严”就是严明法纪，以身作则，这一点风儿精忠报国四个字讲得很好。今日你们可都记下了。”

　　众人见齐镇海讲得严肃，齐齐“诺”了一声，应下了。

　　“这第一题呢，你们都答得不错，为父很高兴。” 听到齐镇海的话，弯弯心里“切”的一声，那个齐如虎答得什么东西阿，还不错。

　　“兵者，关系生死存亡，切不可儿戏。若与敌对战，诸位可要考量哪些方面？”齐镇海第二题又摆了出来。

　　这一次大家都不再鲁莽，细细思索，弯弯想到自己平日看的兵法，也在默默思量，想来想去，不过还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八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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