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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犁地其实两三个人去就足够,只是他们家的牛刚买回来,这是第一次下地,大家心里既好奇又期待,免不了要跟去看看。
在正式下水田之前,沈江先把牛赶到家附近的旱地,试着犁了两个来回。发觉这牛真和沈淮说的一样,下地就知道怎么干活,这才放心把牛赶往水田。
沈江一共三亩水田,四亩旱地,每年抽了税子勉强能养活一家子人。沈淮本想着今年就把田赎回来一并种了,只是耕种在即,人家的田都泡过水了,秧苗也是按亩数撒的,今年无论如何不肯卖。买地卖地也不是口头上说说就可以,还得去官府办契,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拿不到文书。只能先搁置下来,等秋收之后再说。
没牛的时候这些田地都是靠人力翻的,爷几个整日整日在田里抡着膀子苦干,睁眼在干活,梦里也在干活,只每天吃饭的时候能喘口气。
现在买了头已经训好的牛,一个上午就翻完了。沈钟并两个儿子坐在田埂上,笑得合不拢嘴。等福大娘领着女儿和儿媳来送饭,一家人围坐在田头一起吃了顿乐呵的午饭。
阿罗今日无事,在家闷了一上午也没有病人上门,索性跟她们一起到田间瞧一瞧。她以往只远远地看过高大伯家的牛犁地,没走到近处仔细观察过,心里难免好奇。
沈钟嚼了炸肉咽下,对几个孙子说:“我听着你们张叔家也是今天来翻地,咱下午先帮他家犁了,他家只两亩地,很快就能犁完。旁边儿是老刘家的,刘家媳妇儿这几年一个人带着大小满不容易,忙完张家的就帮她们母子犁。”
沈淮哥几个点头应下,填饱肚子坐在树荫下歇了会儿,一伙人就赶着牛去了张家地头。沈湘想着张家的张晓月应该也要来给她父兄送饭,有一阵子没见,便拉着阿罗跟去了。
到了地方,张老伯说张晓月刚跟着她娘家去了,沈湘和阿罗也不走了,就坐在田埂上等着看他们犁地。
沈家的地是沈淮和堂哥沈洪犁的,这会儿沈钟让他们歇着,换了沈江沈河兄弟俩下去。
日当中,几个爷们干了重活,热出了一身汗。
沈淮和沈洪脱了上衣系在腰间,手里拿着路边摘来的大树叶子扇风。
沈清和沈溪刚满十五,身板还没长起来,起先吵着下去推了两圈犁头,累得气喘吁吁,现在悻悻地坐在俩哥哥旁边,也解了衣裳扇风。
偏他们头上的四个哥哥都生得高大健壮,他俩坐在旁边,显得更没几两肉。
沈淮肩上的伤沈家人是见过的,张老伯和张庆是头一次见,当即吸了一口凉气:“伤得恁重,咋还下地干活来了?”
沈淮不以为意:“好全了,早不疼了。”
张庆没忍住在伤疤上摸了一把,咋舌:“亏得是你,要是阿清和阿溪那俩崽子,估计还在还打滚喊疼呢。”
“庆哥你没事老挤兑我俩干啥?”沈清梗着脖子嚷嚷。
张庆哈哈一笑,在他头上揉了两把:“你俩还得再长两年,我瞧着阿淮一个比你俩加起来都壮。”
阿罗听着,摸摸打量沈淮,估算着自己得要几个才能有他那么壮。
沈淮不经意看过去,视线对个正着,这次却是他先撇开头,表情略略不自在。
阿罗下意识低头的动作顿住,愣愣地盯着他。他今天果然怪怪的,昨儿还流氓似的看她的胸脯,现在连看她一眼都跟被烙铁烫了似的。
“阿淮。”张庆拍了他一下,“想啥呢?叫你好几声都不应。”
沈淮忙笑了笑,掩饰自己的心不在焉:“没啥,有点累了。”
“我问你呢,阿罗在小南山的屋子修不修了?现在咱两家的地都犁好了,下秧子还要等几天,我们哥几个可以腾出手先帮她把屋子修了。”
“不修了。”
张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也是,你俩下个月就成亲,往后她也不在那头住了。”
沈洪呵呵笑道:“他是巴不得阿罗尽早和他睡一个屋。”
“搬下来也好,她一个姑娘家自个儿住在小南山,总归叫人不放心。”张庆道,“上回要不是你和江哥恰好从外面回来,就不止烧屋顶这么简单了。”
沈淮想到那个逃走的黑影,心里一阵郁结。
张庆眯眼瞧了瞧树荫下白得反光的姑娘,往沈淮那边凑了凑,声音压得很低:“昨儿谢寡妇来我家,说她闺女嫁去稻香村日子不好过,张如秀肚子又一直没动静,婆婆刁难,夫妻不睦的,她听说黄大嫂是阿罗调理好的,也想把张如秀叫回来给阿罗帮着瞧瞧。”
沈洪也凑过来,哂笑道:“张如秀娇养成什么样了,八成是嫁过去啥事不干继续做她的秀才千金,头先就吵架跑回来过几回,上回那边根本没人来接,谢寡妇硬押着她回去的。怕只怕以后她被段家休了,又回咱们村来纠缠你。”
“我跟她本就没什么。”沈淮皱眉道,“我俩话都没说过几句,她回她的,和我有什么相干?”
“村里谁不知道当初她一门心思要嫁你,她那肚子早不看晚不看,偏偏你回来了就想着找阿罗调理了?”
张庆又瞄了阿罗一眼,声音压得更低,“你不知道,张如秀刚嫁出去没几天,阿罗就开始给你三爷和二伯看病,等三爷和二伯能出门走动的时候,谢寡妇脸都青了,后面你家日子越过越好,福婶儿还把阿罗定给你了,谢寡妇打那以后就没给过阿罗好脸。”
沈淮眉头拧得更紧:“关阿罗什么事?”
“嫉妒呗,段家是怎么对她闺女的,你们沈家又是怎么对阿罗的,一对比就出来了。”
沈清冷哼:“我呸,她们家什么货色,自以为读过两年书就看不起别人,我家出了八两银子和两头猪仔,谢寡妇最后用两筐鸡蛋就打发了,亏她有脸打我三哥三嫂的主意。”
沈淮和张如秀刚定下时,沈清原本也是高兴的,只是后来谢寡妇退亲那事办的太不厚道,沈清对这母女俩极看不上。慢说现在有了阿罗这个好三嫂做对比,就是村里那个傻阿花都比她们会做人。
沈家在村里这么多年,从没和哪家交恶,便是当年谢寡妇干出那么掉脸子的事,她家有个修房整地的,只要找上门,他家也从没推辞过。
谢寡妇惯是个没皮没脸的,口口声声说自家是读书人家,干的事没几件让人瞧得上。她不要脸,张如秀却是要的。
沈淮倒不担心张如秀真的和离回家会来纠缠他,只怕那谢寡妇蛮不讲理。他家现在买了牛,过些日子还要盖房子,家人身体康健,打家具的手艺又没得挑,日子只会越过越好。谢寡妇能因为他们家贫一家踹开他,也可能因为他们家好过了死乞白赖黏上来。
她在这个当口上想把张如秀喊回来让阿罗治病,肚里不知道憋了什么坏水。
“阿罗知道我曾经定过亲的事吗?”沈淮问堂哥。
沈洪不大确定:“不知道婶儿和她说过没有,她来咱们村时你已经服役去了,张如秀没几天也出嫁了,你们那茬早过了热乎劲儿,不过阿罗行医治病的,几个村里认识的人都不少,保不齐有那嘴碎的和她提过。不说别人,咱家湘湘就是个管不住嘴的,她和阿罗可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沈淮道:“我亲自和她说,一次说清楚了才好,免得以后翻旧账。”
“也好。”沈洪赞同地点头,“阿罗不会介意,你只叫她别偏听偏信,少和谢寡妇来往。”
几个人坐在田埂边说了一会儿话,打发沈清和沈溪两个小的去小南山脚下把刘寡妇叫来,张家的田马上犁完了,接下来轮到她家。
刘寡妇欢喜地带着两个儿子来了,母子三人一个提了一罐豆浆。家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今天恰好磨了豆腐,煮了一锅豆浆,赶紧拿出来给他们喝。人家主动帮忙,她也不能吝啬,满满舀了几大勺白糖下去,笑吟吟地拎过来了。
把牛赶进刘家的田里,一伙人坐在田埂上喝了豆浆,歇着把气喘匀。这回换沈格沈桥哥俩上,别看他们都是当爷爷的人,沈格今年也才四十一,沈桥三十九,身子骨硬朗着呢。又是自家买的新牛,早就跃跃欲试想上手。
一群人也不走,就排排坐在田埂上边看边等。有别家来翻地了,也趁休息的时候撂了锄头跑来看老沈家的牛活干得咋样。
刘寡妇掐腰站在边上看着,想着不用自己辛辛苦苦翻地,嘴角就没下来过。
大满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忙给大家伙添豆浆。老爷们不咋爱喝甜的,喝了一碗就不要了。沈湘和阿罗各喝了两碗,大满要给她们倒第三碗时,沈湘拍着肚皮说喝不下了,阿罗却把碗递出去,再要了半碗。
沈淮表面上看着他爹跟他大伯犁地,余光随时留意着阿罗她们这边的动静。看她接过第三碗,捧着小口小口喝起来,暗暗记下她的喜好。
家里有磨盘,每天做不现实,偶尔做一两回给她解馋未尝不可。
刘寡妇这几年为了拉扯两个儿子,变卖了不少田地,水田只剩下这一亩,半个时辰就犁完了。太阳不算太偏,把牛就近赶到不远处高大伯家的田里,和高家的牛一起,两头开工,等福大娘来喊他们回家吃晚饭时,刚好把高家的田犁好。
回家前和两家约好,明天帮他们两家,了了一桩大事,那两家高高兴兴地扛了锄头回家去,只等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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