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之君子端方

　　沈浪也不接乌鸡蛋的话，兀自笑着。
　　乌鸡蛋道：“都说什么没有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过，看来，果真如此。你是太自信了还是太自负了？”
　　沈浪道：“ 这句话王怜花也问过我，我当然是有着在意的事情，只是别人看不出来而已。”
　　——那时，还是为白飞飞捏拿穴道之时，王怜花以剪刀刺向沈浪不成功，王怜花追问沈浪似乎对这世间的任何事都不在
　　意，沈浪如是答复。王怜花为这句话起了杀意。
　　乌鸡蛋静静看沈浪半晌，长叹道：“这样子的沈浪，只怕是他的朋友是不会误会他吧。”
　　沈浪一顿，道：“前辈想做什么？”
　　乌鸡蛋看沈浪这反应，得意一笑。“我改主意了。”
　　沈浪道：“哦？”
　　乌鸡蛋道：“怕是并不是没有人看出来你在意的事情吧？我就不信，你不在乎白飞飞还能不在乎自己的儿子。”
　　沈浪不笑了。
　　乌鸡蛋察言观色，更加满意，“我之前只是说笑了，这世界上又怎么会有人毁得掉沈浪。除非……这人想毁掉沈浪的儿
　　子。”
　　沈浪盯了他一会儿，平静道：“你可以一试，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会用尽全力，杀了你。”
　　乌鸡蛋陡然变色。“我从来不知，沈浪会杀人……”
　　外面突然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乌鸡蛋看沈浪苦笑道：“前辈做事真是狠而绝，你倒是了解得很我要最怕的麻烦是什么。”
　　乌鸡蛋一思忖，道：“这个朱七七倒是很有意思，但我可一点都没有想让她打断我们的意思。怕是她从我这里守门的知
　　道你和白飞飞成亲了自己跑来的。”
　　沈浪更觉头如两个大，那必定跟着的有熊猫儿和王怜花了。熊猫儿不会让朱七七以身涉险，王怜花是不会放着热闹不看
　　的。
　　但，这似乎不是沈浪苦笑的真正原因。
　　——乌鸡蛋静静看了沈浪一会儿，心道。
　　“是你说过的，留你不死，任你双飞，你失忆了回来了我不怪你，你给沈浪下药有了他的孩子我不怪你，你招惹到偷香
　　门差点置我于死地我不怪你，但是你最后还是和沈浪成亲了。”
　　朱七七如花似玉的脸庞有着濒临绝境的疯狂，朱红色的嘴唇，吞吐着尖利的声音。
　　听到话，沈浪飞身出去庭院，庭院外面是一个更大的院子。白飞飞面无血色地看着朱七七，嘴唇颤抖。可是她依旧是安
　　静的，眼神坚定。
　　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没有为自己辩解。
　　朱七七只当她理亏默认了，继续道：“你这个不讲信用的女人，十年前你把他让给我，为何十年后还要给我这个结局…
　　…你……你是为了抢回他，你就是这个心！十年前你算计他，羞辱他，骗他，你无耻！你……”
　　“七七……”熊猫儿担心而愤怒的声音传来。他不担心朱七七会疯狂，也许这样的女孩子发泄出来才是解决办法。他插
　　话是不想让朱七七觉得自己是孤立无援。
　　“你……你硬是把他囚禁起来，带着他的孩子一走了之，还留下让他一辈子忘不掉的话，就是为了十年后带着孩子回来
　　让他接受你。你……一开始就是打着沈浪的主意，你从未想离开过他把他让给我……我还感激你这么多年……你这个工
　　于心计的女人……你！你一开始就是一个妖女，一直都是，你骗我……你骗我……”
　　朱七七的声音渐渐哽咽，她的活力似乎一瞬间被剥夺了，她张张嘴，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白飞飞还是没有辩解，她已不再发抖，但是胸膛一直起伏着。感觉到阿飞攥紧了她的手，白飞飞似乎猛然反应过来。她
　　回身，看到了沈浪。
　　她向沈浪走去，此时鸦雀无声。连王怜花也收了看好戏的表情，寂静地等待着白飞飞的脚步。
　　白飞飞走向沈浪时，沈浪一直安静地看着她的眼。他甚至没有去看一下被白飞飞遗在身后的阿飞的表情。
　　似乎犹豫了一下，白飞飞轻轻叹息一声，袖子里抽出绢纸。递给沈浪道：“沈大侠自然不会休了我，这是我写的一纸休
　　书，今日我休了你，你我不再是夫妻。”
　　身后阿飞的眼睛毫无意识的瞪大。
　　沈浪看看白飞飞递过来的手，任她保持着传递的姿势。沈浪看看身后的阿飞，这孩子不哭也不闹，他看着沈浪的眼，没
　　有说话。镇定的不像一个孩子。只是那紧紧的不移开的眉眼，流露出了他所有的心思。
　　沈浪伸手，接过。熊猫儿听到朱七七抽气的声音。阿飞眼神一闪，表情沉着。
　　沈浪瞬间将那白纸撕了个粉碎。
　　所有人都呆滞而愣怔地看着沈浪不紧不慢的动作。朱七七晕倒在熊猫儿怀中。王怜花若有所思地展开扇子，给自己扇扇
　　，给熊猫儿扇扇，直到熊猫儿恼怒地一把推开他的手，抱起朱七七转身就走。他笑笑，过去将手臂搂在阿飞瘦弱的肩膀
　　上，阿飞没有在意王怜花在他身上的动作。他看着沈浪，眼神清亮，神情宁静。
　　这倒霉孩子，大概在心底欢呼着呢吧。王怜花想了想，拉起阿飞，阿飞看看他，跟着他走了。不时回头望望，显然他很
　　想知道这后续。
　　沈浪在阿飞被王怜花领走后，感激地看看了王怜花。他转向白飞飞，他身材高大，微笑着，那盯视将白飞飞固定住，但
　　是没有任何压迫感。
　　白飞飞叹息道：“我以前是个卑鄙的妖女，你为何还要让我做你的妻子。”说到最后，这句话让她说的疲惫至极，看来
　　这荒唐的一夜也耗费了她全身的力气。
　　沈浪道：“你……可以气我，恼我，杀了我……是我愧对你，连累了阿飞和你。若是你有什么惩罚我的法子，我都不会
　　怪你。”
　　白飞飞颤抖起来，气息急促。

　　白飞飞惨然一笑道：“若我想杀了你，你也不会怪我吗？”
　　她手中的匕首无声地吻上了沈浪的脖子。
　　沈浪叹息道：“我很少允许别人来杀的。若你……真想杀我，不会的。”
　　白飞飞手下的匕首抖了起来，那是一把上好的薄刃，倒在沈浪的脖子上，映着沈浪的脸，越发显得下巴轮廓英气。沈浪
　　的脖子慢慢流出血液。白飞飞握着刀柄的手紧紧攥着，愈发抖的厉害。她若不紧紧攥着，只怕这利刃已割入沈浪的皮肤
　　。
　　沈浪道：“你心里想杀我想的紧，但是为了阿飞，你……动不了我的。”
　　白飞飞面上怒意一盛，恨恨看着沈浪。沈浪依旧是微笑着。她看着看着面庞上竟然隐隐有了忧伤之意，末了竟生了股凄
　　凉。
　　就在这府门的阴影下，沈浪听到了他一辈子无法忘怀的声音：“沈大侠，你对阿飞是一个不错的父亲，可我很后悔，以
　　前……怎么就招惹了你。”
　　这是那个对他说：“我爱你爱得发狂，天下我只爱你一个人。”在他怀里因为沈浪为白飞飞嫁与他人而发怒时，吃吃地
　　满足地笑着的白飞飞。
　　这是那个对他严厉的话语“只因我不是狗”而抛弃了羞耻，用荒唐的歪理，说“你若是狗的话，你的欲念能得到发泄，
　　所以它们都很正常，你几时见过狗杀狗的，但人杀人的事却到处都可见到。”的拼命要和他发生关系的白飞飞。
　　这是那个曾经对他嘶声道“我不要你救我，我宁可死，也不愿意被你瞧见这副样子，在你的心目中，我纵然不可爱，也
　　要让你觉得可恨，可怕……我死也不愿意让你可怜……”那个无时不刻在沈浪面前保持骄傲，在意他的看法的白飞飞。
　　如今，她在成为了他的妻子，这大概是以前的白飞飞一生的奢望的事，之后，她只觉悲凉，被伤的不轻，却对他，已再
　　无令他不屑又无奈的纠缠。
　　沈浪轻轻附上她紧抓着匕首的手指，将银闪闪的匕首压离他的脖子，他的力量不轻不重，但不可抗违。他轻声道：“回
　　去看看阿飞吧，我不放心，乌鸡蛋说要毁了他。”
　　白飞飞垂下眼帘，不发声。这个人，总是能举重若轻。谁也无法猜到他的心意。
　　白飞飞淡淡道：“阿飞是我的孩子，若有人伤到他，我不会放过。”
　　沈浪已走下台阶，听到这话，回身道：“你说过，\'我一心想要一个与你的孩子，我想无论这孩子会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必定都是个十分杰出的人，他若是女的，必定能令天下的男人都为她神魂颠倒，拜倒在她的足下，他若是男的，那么
　　这世界就必将因他而改变\'，阿飞这孩子，远远高于我，强于我，他是不会轻易被毁掉的。”
　　白飞飞扶额轻叹道：“是吗，我不记得了。”日光似乎能晃瞎人的眼，她细细地眯起了眼睛，尽量不让泪水流出，不让
　　别人看到她疲惫的泪意，凄楚的辛酸。
　　沈浪一笑道：“你毁去的是与我的记忆，既已不想记得，可我还是很要提的。”
　　他这一笑，似乎世界上最温暖的能量，都集聚到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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