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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这日,谢劲瞧见他家将军怀中抱着只小狗,土黄色、大街上再常见不过的品种。
谢劲纳闷,怎么将军添了养狗的爱好?
将军从前一心扑在军营训练和杀敌上,哪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莫非是……?
谢劲挠了挠头,指着那狗对谢淮殷道,“将军,这狗瞧着笨笨的,应当是当不成咱们军中猎犬的。”
谢淮殷不咸不淡地瞧了他一眼。
谢劲忙噤声。
谢淮殷忽然道,“你去库房,帮我取一样东西……”
因伤上加伤,戚窈只得闷在屋子里,这脚踝一下地就钻心的疼。
在屋子里待两日还好,时间一久,她也觉得烦闷无聊。
这日,戚窈已经在屋子里待得有些闷闷不乐。
廊下传来交谈声,夹杂着白芷一两句“多谢将军。”
紧接着白芷便推着一个小轮椅走入内室。
戚窈眼前一亮,“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白芷缓缓道,“是谢劲将军,他说这是库房不要的东西,送过来看我们有没有用处……”
暗香闻之扶额,“一般人的脑筋都不至于此吧……”
戚窈开心,也顾不得旁得:“倒真解了燃眉之急,快推我出去走走。”
终于晒到外面的太阳,这两日她都要闷坏啦。
"汪呜……汪……"
“怎么好像有狗叫?”
戚窈四处张望。
暗香一脸迷茫,“姑娘你是不是听错了。”
“汪……汪呜……”
“真的有。”
戚窈拍了拍轮椅,“你把我推到那边去。”
声音好像是从左边墙角处传出来的。
暗香拨开草丛,惊喜道,“姑娘,真有一只小狗!”
这只小狗是土黄色的、似乎有些怕人,被暗香捏着脖子拎起来时,乌溜溜的大眼睛透着些委屈。
戚窈眼睛都亮了,“不知道这只小狗有没有主人。”
暗香道,“应当是只流浪小狗吧,宫中贵人们若养猫猫狗狗也都偏爱名贵品种,何况这只小狗这么脏,还这么瘦巴巴的。”
戚窈可太喜欢小狗啦,之前大黄走丢后,她伤心了好久好久,甚至还去城中狗肉店也找过,都没找到,等了又等也没见大黄自己回来,她只能觉得也许大黄找到一户更好的人家吧。
现在又让她捡到一只黄色小狗。
“那就……叫你小黄吧。”
暗香扶额,姑娘取名字的偏好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专一呢!
幸好她和白芷没有被取什么“春花”、“香秀”之类的名字。
午膳时,洗得干干净净香香的小黄和戚窈一起努力干饭。
吃饱有些困顿,戚窈正欲去睡午觉,不曾想冯侍官来到暖阁。
还带了一道旨意,言登基大典即将举办,卫王爷想令宫中众人抄祈福经,登基大典前需用到。
冯侍官说完便告辞,时间有些赶,他还要去下一处知会。
时间确实有些赶,离登基大典不过三日光景,要在登基大典前抄完,那便只有两日时辰。
虽心知时辰赶,但戚窈抱着小黄懒懒倚在美人榻上不肯起身。
她想起从前,她在家中也偶被罚抄经书,她抄不完,就推到谢淮殷身上。
生生逼得谢淮殷练了两手好字。
一手笔走游龙,另一手簪花小楷,就是为了帮她抄书。
“姑娘,您快抄吧……”
暗香和白芷从小跟着戚窈,虽也读书识字,但三个人的字真是各有千秋,一看就不是一个人的手笔,想代抄也恐有露馅。
何况戚窈的字也素有美名,若是被人发觉这经书不是抄自她手,也不知未来会不会生出什么祸患。
戚窈长叹一口气,美人蹙眉别有一番风韵,“怎么出了阁,还要抄经啊。”
为减轻姑娘抄经的痛苦,白芷又去趟小厨房给姑娘拿些甜品来吃。
紧赶慢赶,终于在登基大典前一日将经书份额抄写完毕。
戚窈解脱般地伸了个懒腰,此时正值午后,天气晴好,便命白芷推着自己,抱上小黄一同去将这抄好的经书交上去。
神思殿外,戚窈撞见几日未见的辛柔。
“柔柔。”
戚窈唤她。
辛柔转过身,自接风宴后,两人也有几日未见;她身形越发窈窕,眉心似有若无带了几缕愁思,叫人瞧着可怜可爱。
辛柔走到戚窈面前蹲下,望着她的轮椅怔怔道,“阿窈,你这是怎么了?”
戚窈拉住她的手,摇头道,“不碍事的,只是小伤,马上就快好了。”
见她神色不似作伪,辛柔终于放下心来。
“这是哪里来的小狗,好可爱。”
辛柔伸出手,揉了揉小黄的耳朵,小黄乖乖窝在戚窈腿上,不吵也不闹。
戚窈笑道,“那日在狗洞里捡的,也没瞧见它主人,便一直养着了。”
辛柔今日穿得芋粉色长裙,衬得她格外娴静柔媚,随着动作间,戚窈瞧见她脖颈处隐约的痕迹。
“柔柔,你脖子上是怎么弄得?”
辛柔下意识扶正衣领,遮住那痕迹。
“可是小虫子咬得,我那儿有药膏很管用,回头给你拿上一罐。”
辛柔抿唇,又同戚窈对上视线,好友神色中满是关切和疑惑,可见真不知晓这痕迹。
辛柔心中疑惑,阿窈明明同她一样,都已嫁做人妇,怎会不清楚这痕迹是……
辛柔缓缓摇头,“不是虫子,不用……不用给我拿药膏。”
此处虽静,但却不是个合适的场所,辛柔落荒而逃般,“阿窈,我先走了,有机会再同你说吧。”
辛柔走后,戚窈眨眨眼,对白芷道,“我觉得,柔柔今日有些怪。”
“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瞒着我?”
白芷道,“辛娘子瞧着确实和往常不同……约莫还在为陆大人的死伤怀。”
这话反倒提醒戚窈,她自装经书的口袋里掏出另一卷道,“这一卷是我给章序抄得祈福经,一会儿你拿去交给法师帮我烧了吧。”
章序还躺在麟知殿没有醒来。
白芷接住祈福经,“姑娘有心了。”
戚窈轻轻抚着小黄的毛,“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能为他做的……”
平心而论,章序是个好丈夫,他尊重她,也没有世家子弟那些陋习。
若是他真的……
白芷瞧着自家姑娘半垂的侧脸,若是姑爷真的醒不过来,姑娘这般容貌,我见犹怜,在那偌大的章府,又该如何过活……
白芷去后殿帮戚窈交经书和祈福经,后殿台阶多,不便推轮椅,戚窈便坐在前殿等她出来。
小黄忽然吸吸鼻子,一阵躁动,戚窈本就虚拢着它,一个不备,便被它跳出怀抱。
“小黄!”
小黄没能跑几步,便被一只大掌拎住脖颈提了起来。
“小黄?”
低低的嗓音抚过耳廓,带着几分慵懒的好听。
来人正是谢淮殷和他手下的副将谢劲。
“哎,这不是将军你整来的那只狗吗……”
“将军,你眼睛不舒服吗?”
谢劲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和谢淮殷回望。
谢淮殷看着这榆木脑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不止是不是被他气出什么好歹。
小黄被谢淮殷两根指头拎在空中,有些委屈巴巴。
“这是你的小狗吗?”戚窈缓缓问。
戚窈坐在轮椅上,谢淮殷身量又高,站在她面前跟个小山似的。
女郎扬着脸,这个视角,能完整看到她洁白修长的脖颈,形状分明的锁骨,以及……
谢淮殷视线上移,打量她的神色。
女郎神色焦急,仿佛他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下一刻就要将这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狗剥皮示众。
对一只狗都能急得泪眼汪汪,为何当年对他……
可以那样狠心呢?
戚窈有些疑惑,真是他的小狗吗?她不记得谢淮殷喜欢狗呀。
小黄被拎得实在不舒服,又开始挥起四肢挣扎,戚窈心中一急,下意识伸手拉住谢淮殷衣角。
“谢淮殷!”
谢淮殷垂下眼,视线落在那只素白的手指上,腕骨这样纤细,一折就会断,是生来就未曾没吃过苦的女郎才会有的一双手。
戚窈没察觉谢淮殷情绪波动,她如今的注意力都在他手中的这只小狗身上。
她望着他,十分认真一字一句道,“我记得你不喜欢小狗的,如果这真是你的小狗,我可以和你换任何东西,只要我有……”
她说完,谢淮殷终于掀起眼皮望了自己一眼。
她等着他开口索要交换的筹码。
他却只是望着自己。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谢淮殷依旧没有开口。
难以捉摸的情绪叫戚窈地心渐渐悬起来。
她后知后觉自己是这样大言不惭,谢淮殷如今贵为新朝权贵,金钱地位一应俱在,他对戚氏还能有什么图谋呢?
往后,戚氏说不定还要仰仗他鼻息。
谢淮殷终究没开口索要他想要的“筹码”,大发慈悲一般,将小黄扔在她怀中。
一旁看戏的谢劲忙回神跟上谢淮殷脚步。
小黄“汪呜汪呜”扒拉戚窈肩膀,戚窈伸手揉揉小黄,“你真是它捡来的吗?”
小黄不会说话,只能呜咽两声。
戚窈叹气,“看来他真的讨厌我,你是被我连累了。”
“下次见到他要绕道走,知道吗?”
小黄哼唧两声,不见谢淮殷回头,终于哼唧两声,耷拉下耳朵。
“将军,将军您走慢点……”
谢劲在他身后嘟囔,“将军你喜欢戚娘子,送她狗却不让她知道,这什么时候才能追到戚娘子?”
谢淮殷终于忍无可忍顿住脚步,倏尔抬眼,那目光冷冽如雪。
谢劲挠挠头,“您去暖阁后面找狗洞我都看见了……”
他在追她?
简直荒唐到可笑,他是看那日她伏在他肩头,哭得实在太惨。
他只是在可怜她而已。
谢劲嗓音越来越低,他真不懂这些城里人的弯弯绕绕,他明明说得都是实话,那要是不喜欢戚娘子,为什么还送她东西?
谢淮殷怒极反笑,“近来事务繁多,忙完我再收拾你。”
谢淮殷抬步跨过门槛,入了神思殿。
后殿法师瞧见谢淮殷,早已听闻这尊“杀神”的名号,却未曾想到他竟是个面容俊朗的年轻郎君。
登基大典在即,谢淮殷奉命操]办,一众事宜亲力而为。
只听他缓缓问,“大典祭祀所要经文,可收齐否?”
法师忙将一沓经书奉上,“俱在此处。”
穿堂风席卷而过,烛火摇晃,香案上另一摞写满经文的薄纸呼啦作响,飘散几张在地上。
谢劲热心肠,忙弯腰帮着法师拾起,入洛阳城后,他深觉不能再当个单纯武夫,没文化的亏他谢劲不吃。
因此这几日,他苦学认字,瞧见什么都想读一读:
“信女手抄……什么福经……吾夫章序,早日醒来……”
章序?
这名字好生耳熟,谢劲一拍脑门,这不是……这不是那戚娘子夫君的名字吗?
谢劲缓缓调转视线,瞧见自家将军冷若冰霜的侧脸。
“将……将军。”
“滚。”
佛门重地,谢劲麻溜滚了。
是夜,佛殿内烛火明灭,法师做完今日事宜,发觉白日送来的那一卷祈福经不见了。
法师想起白日里的那位杀神,烛火明灭映在他侧脸,那双瞳深而浓蛰伏于暗处,毫无敬畏,竟是杂糅着化不开的欲。
如此执念……
法师面朝佛陀,缓缓闭上眼,道了声:“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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