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是放

作者:俞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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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


      直到四月初,陶然整天早出晚归,奔波于实验和兼职之间。晚上回了宿舍,周文绪照常在床上读文献,倒是赵瑾时不时朝她看来,几次欲言又止。
      陶然知道她想问什么,前脚说报告会上去得迟没见到的人,转眼跟自己认识,不止认识,这关系还不一般。
      也难怪赵瑾多番好奇。

      外人秉着好奇的态度看待内里的事情,想窥探一二,聊以慰藉心里的好奇心。作为当事人陶然却没有心思同她们解释,她避开她们的目光,将自己置身于忙碌之中。
      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的室友感情,又因为这件事回到最初的原点。
      陶然这人独来独往惯了,对此倒没什么多大的感觉。
      临近清明节,她跟兼职那边的经理说明原因请了几天假,又将导师要求二次修改的英文报告以文档的形式发过去,这才有时间停下来收拾行李。

      她确实很久没回过江城,大三上学期因为要迁户籍的事回过一次,沈之仁大怒,两人算是大吵一架。某种情况上来说,陶然达到她的目的;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她等同于让自己成为一个孤儿。
      决定户籍迁出的那一瞬间,陶然是这么定义自己未来人生的身份。
      孤儿,无依无靠,只有自己。

      她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一边收拾行李。其实只回去几天,天气越来越暖和,只带上两套换洗的衣物也差不多够了,她前前后后却是收拾近一个小时。
      中间周文绪和赵瑾要去食堂吃饭,趁着赵瑾去上洗手间,周文绪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下去吃?
      陶然摇摇头,说:“不用了,我马上就要回家,怕来不及。”
      周文绪也理解,只说:“行李重不重,要不要我们帮忙?”
      赵瑾恰巧从洗手间出来,闻言也搭了句:“是啊,我们可以帮你搬行李。”
      陶然拉上书包的拉连,提起行李箱的杆子,说:“不用,行李不重,再说,”她笑笑的:“楼层不高,谢谢你们。”

      来到楼下,沈临看到她,提步上前,自然地拎过她的行李箱,瞧她一眼,说:“吃过饭了?”
      陶然早上跑了好几趟新二教和一教,又是递交请假条,又是修改课题报告,中间还帮导师送过几趟资料。
      压根没喘气的时间。
      回到宿舍又赶紧收拾行李,到现在水都没喝过一口。
      她破天荒地朝沈临提出:“北门有一家鱼粉馆,味道还不错,你请我吃鱼粉吧。”

      沈临自然要请她吃饭,这点毋庸置疑。
      只是听到她要吃鱼粉,不由得多看她一眼。
      陶然坐进车里时,捕捉到他诧异的目光,待沈临坐进驾驶座替她系安全带的时候,她没来由得多问了一句:“不可以吃鱼粉吗?”

      高中有回用餐,陶然见隔壁桌上了一份榴莲披萨,她很是心动,留恋地朝人家的位置看了好几眼。
      她那时也是问沈临:“就不可以吃榴莲披萨吗?”话里都是委屈。
      不巧那段时间她正感冒,又因为熬夜学习,人也有些上火。胃口不是很好,脸上毫无血色,看着很是苍白。
      沈临替她舀了碗状元及第粥,说:“先把身体养好再带你来吃。”
      陶敏对她进食把控严格,绝对不允许她吃外面的食品,也就是沈临回来之后,有他帮忙打掩护,她倒多了许多外出觅食的机会。

      往事悠悠而过,沈临听完摇摇头,替她系好安全带之后,又取出一个保温杯递过去,说:“是温茶,先润润嗓子。”
      陶然一边诧异自己的嗓子有这么哑吗?虽然半天没喝过水了。
      沈临等她喝了几口水,脸色好看许多后,才慢悠悠地说:“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吃鱼。”
      她确实不喜欢,因为鱼刺太多。而她也着实与鱼无缘,一吃,鱼刺就卡喉咙。
      上了几次医院取了几次鱼刺之后,她便对鱼这道食物敬而远之。
      如果要吃,那也是沈临将鱼肉挑好,确认没有鱼刺了,她才会吃上几口。

      陶然喝了两口水,将保温杯旋好放到该放的位置,笑道:“你忘记了,上回跟爷爷在海湾区酒店,就点了一道东星斑。”
      那天沈临被别的事情占据了注意力,这会经她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了一些,他道歉,说:“那天忘记你不喜欢吃鱼的事情。”
      其实来临城半年多,对于这座临海城市的饮食,陶然已经习惯许多。她摇摇头,说:“人的口味总是会变的,”
      她垂下脑袋,揪着自己的手指,说:“鱼刺卡几次就习惯了。慢慢的,什么事总会习惯的。”
      沈临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不由得握紧,侧过脸庞看她。
      这回倒换成了他欲言又止。
      陶然仍是低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出了江城的机场,已临近傍晚时分,沈之仁派人在外面等着。沈临看一眼,也没说什么,带着陶然上车。
      上了车,沈临接了几通电话,都是对公司事情的一些简短安排。他处理公事,陶然倒是侧过脸庞一直望向窗外。
      这座她生活近二十年的城市,一街一景皆是那么熟悉。街边的绿林还是印象中的新绿繁盛,道路依旧是干净而又冰冷的。
      沈临关掉手机,转过脸庞见她看窗外看得那么出神,伸过手握住她放在座位上微微发颤的手。
      陶然感知到来自那股温暖的感触,眼眶憋了许久的泪这下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慢慢地,泪眼朦胧中,她感知一股身影的接近。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属于这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的气息笼罩自己。
      就像许多年前一样。
      他无声地宽容包佑她。

      陶然靠在他的怀里,终于忍不住痛哭。
      她想,明明他不告而别去美国的时候,多少个晚自习课上她盯着发出去的信息默默流泪。可也仅仅于流泪,就好像时间到点了要吃饭般一样,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可这个时候,也许是要去见离去的父母,又或许是回到阔别多年成长的城市,又或者这个时候,这个多少到底对她有些许特别的人也恰好在身边。

      陶然想,一切都是这么自然,但却又像被人拼凑到同一块拼图上似的。
      在她生命中有着种种不同意义的事物与人,今天全部凑在一块。
      她难免感怀,俗话说,近乡情怯。
      她安慰自己,一定是这样的,不然她不会这么难过。

      沈家老宅临山而建,随着车子从大道驶进一条安静却又肃穆的大道,周边的车辆也越来越少,随之是大道两边林立的梧桐木越来越繁茂。
      以前读书的时候,陶然最喜欢的便是这一片深得晃人眼的梧桐林木,绿意太深,走在小道上,像是被一股来自大自然的温柔拥抱。
      在傍晚时分的夕阳余晖的衬托下,给这一片深绿的梧桐林染上一层幽深。

      车子在沈家大门停下。
      门口是王叔等着。
      见沈临和陶然下车,他迎上前接过行李,说:“你爸等很久了,快进去吧。”
      陶然望着门口看了几眼,这才跟在沈临后面进去。

      家里什么都没变,家具摆置还是原来的模样,倒是一些上了岁月的物件,随着时间的推移,表面看着越来越亮。
      新的是物件,老的却是人。
      见两人回来了,沈之仁从大厅中转过身,淡淡地说:“来吃饭吧。”
      家里照顾沈之仁起居的还是秦阿姨。

      “然然,多吃点,以前你最爱吃这道香草小肠汤,你爷爷这次特意叮嘱我把想熬得浓一些。”
      陶然接过秦阿姨递过来的汤碗,说了声谢谢。
      放下汤碗,她又朝沈之仁的方向看了看。
      后者对此面无表情,只是说:“秦阿姨,这饭硬,你帮我添点中间的。”
      秦阿姨一愣,说:“是吗,今天我还特意多放了些水。”
      沈临笑而不语,拿过公筷给陶然夹了几块糖醋肉。
      沈之仁哼了哼:“我说饭硬那就是硬。”
      沈临拿过他面前的玩,说:“秦姨你也坐下吃,我来添。”
      秦阿姨摆摆手:“还是我来吧。”
      沈之仁放下筷子,沉沉出声:“他喜欢做就让他去。”
      秦阿姨作罢。
      一顿饭就这么在忧忧揣测中吃下来。期间,沈之仁也没再对两人挑什么刺。
      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去扫墓,吃完晚饭,沈之仁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让两人好好休息。

      沈之仁毕竟年纪大了,时间一到九点,他人便犯困,沈临见状,说:“爸,你先去休息。”
      秦阿姨见状上前扶他,也是说:“早些歇息,明天还要起个大早。”
      沈之仁摆摆手,由着秦阿姨扶上楼。
      沈临看了会电视,等沈之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二楼,楼上也传来房间关门的声音。沈临这才将电视机关了,走到东边的卧室,抬手敲门。

      陶然开门的时候,就看见沈临二话不说,自然地将门推开,走进她的房间,而后又很顺手地帮门关上。
      单就回江城这一件事,已然让陶然这几天没了同他较劲的力气。对他坦坦荡荡地进了她的门,以及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她倒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这么晚不睡还在写字?”沈临走到书桌前,拾起一张宣纸,定睛一看,却是陶敏和沈承航的名字。
      陶然的毛笔字师从江城有名的一位毛笔大家。
      沈之仁平时虽然对她不闻不问,也没给什么好脸色,但就修身养性这方面,在背地里将诸事安排得妥当。
      沈承航自小家教严格,沈之仁秉承练字静心这固定原则。打他六岁起便压着他在案台前老老实实练习毛笔字。
      后来陶然长到六岁,也被安排到案台前整日与墨水为伴。
      让沈之仁欣慰的是,陶然比沈承航乖巧许多,一整日下来,她真就安安静静地一遍又一遍地临摹字。但转念想到另一件事,这种才刚浮上心头的欣慰瞬间又消散得无影无踪。

      都说字如其人,这多少有些道理,沈临看着眼前纸上看似轻柔却又有劲的字迹,无声笑笑。
      陶然从盥洗室洗净手腕处的墨渍,刚一出来,就看见沈临将她一个写完已经晾干的宣纸卷成一卷卷,而后拿绳子绑住,丢到一旁半人高的花瓶。

      高三寒假那段时间,一方面是上不完的补习课,一方面是来自高考的无形压力。陶然整日郁郁寡欢。
      沈临见样,便教她用毛笔画兰花。起初陶然画得并不好,在画画方面她并没有天赋。写字这么多年练下来,已经是生命里的一部分,自然顺手拈来。一换成画画,她就苦恼了。
      沈临也不急,说:“随便画,就当是放松下注意力,不需要画多好。”
      之后,他将她画得一塌糊涂的兰花,张张让风吹干,卷成一卷卷,丢到旁边的半人高青花瓷花瓶。
      后来等她高中的最后一学期开学,花瓶里堆的一沓宣纸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毕竟是随意之作,成品糟糕得很,陶然也没多少在意。

      只是今天沈临这么一番看似随心的动作,倒让她想起久远的一件小事。
      她忧忧想到,自打沈临回来这近一个月的时间,她无数次回忆起从前的件件小事。
      都是很小的事,如稀释到最淡的墨水,再往上滴几滴水,所有的痕迹消逝得干干净净的,再无任何踪影。
      只是时过境迁,这些小事件如水滴汇聚,在某个特殊的节点,终成一条不可忽略的小河。

      沈临朝青花瓷花瓶瓶口看了一眼,说:“你也早些睡,明早还要早起。”

      进来这么半天,就为帮她收几张纸和说这句话?
      陶然顿下心中的不解,看向窗外,夜色铺满窗台,隐隐有风,窗帘也跟着小幅度波动。
      陶然收回目光,看向沈临,说:“晚安。”

      沈临走到门口,身后的门也随之合上。卡擦一声,轻轻的,却也让他稳下心神。
      他走向自己卧室的途中,暗笑自己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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