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枪

　　常小念在睡梦中仍然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那声音似乎洞穿了房屋，直达常小念的耳朵里。

　　少年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脑子里面全是一团浆糊，意识模糊，喉咙干得难受，吞口唾沫都疼得紧，或许是生病了，亦或者是意识迷离，常小念能够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过的很快，房间里的人进进出出，一双大手干燥温暖，反复地摸着他的脑袋，喂药。

　　之后不知道何时了，只听一声叹息，那只大手解开了他的腰带，褪去他的衣衫，手指停留在脖颈处，常小念迷迷糊糊道：“别抢我的玉。”

　　“别抢我的玉……”

　　常小念将心口的平安扣紧紧攥着，不肯撒手，仿佛是一个珍宝般。

　　大手的主人便将他抱在怀里，常小念挣扎了一下，随后也不反抗，就像个小孩一般，抱住那人的身躯，直觉得那人浑身梆硬，硌人的紧，常小念抱着不舒服，带着哭腔不住地哼，最后双手摸索到一处没有那么硬的地方，才枕在上面，睡去。

　　没睡一会儿，又醒来，哭着要喝水。

　　那人又给他喝水，常小念只觉得自己像是在一片火炉里面，快要被烤熟了，他迷糊地靠在那人的胸口，听着那磅礴有力的心跳声，鼻尖吸了吸，鼻腔里面充斥着身前男人的味道，那是除了浓郁的汗臭味以外，隐隐带着男性天生的气息，这种气息很浑厚，让常小念感觉到十分温暖，有安全感，忍不住想要靠近。

　　这种感觉他平生从未体验过，很可靠，很安全，就像一座大山一般，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做梦亦或者是在现实中。

　　常小念鼻子抽了抽，喊道：“爹爹……”

　　抱着他的男人浑身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常小念见男人没有说话，便抓着男人的手臂，带着哭腔，无意识地喊道：“爹爹，别扔下我，我怕……”

　　轰——

　　惊雷猛地在头顶炸开，带着轰鸣声，于万丈高空之上，响彻一方世界。

　　雷声的到来似乎激发了少年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少年下意识地求助，求助那个人。

　　常小念像是一只脆弱的小兽，发出一声大叫，随后往男人怀里钻：“打雷，怕怕……”

　　“打雷了，爹爹——我，我听话，我再也不去偷隔壁家的柿子了，你别扔下我，小念好怕，呜呜……”

　　“雷公来了，他来抓我了，爹爹——爹爹你在哪？救救我。”常小念带着哭腔。

　　轰——

　　又是一声惊雷，那青面獠牙，咧着血盆巨口的雷公仿佛就站在门外，手中的法宝闪着雷电，身上不停地滴着水，正用那双阴鸷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爹爹，救救我。”常小念恐惧地大哭着，已是泣不成声，他无助地抓着身前的身躯，在男人的胸膛上不住地乱摸。

　　“爹爹，爹爹……”

　　头顶终于传来一声叹息，随后常小念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

　　“爹爹在这，莫哭。”男人声音低沉，吐字浑浊，像是常年没有开口说话般，显得晦涩沙哑。

　　常小念听见男人的声音，一下子就不哭了，他像是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瞬的光亮，即使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却足够温暖他的所有恐惧。

　　常小念小声啜泣道：“爹爹……”

　　“嗳。”

　　常小念吸着鼻子，颤抖了好一会，又吸了吸鼻子，仿佛确认了爹爹的味道，终于安心地闭上眼睛，天边惊雷滚滚，常小念却充耳不闻般，不再害怕。

　　可他睡得不安稳，反复醒来，一醒来就哭着叫爹爹，只有他听见那一声嗳，才能够松一口气，常小念就像是找到了失而复得地宝物，生怕它再次被偷走。

　　窗外的天空逐渐陷入昏暗，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砸着小屋，狂风呼啸，力道大得仿佛要将房屋吹走。

　　雨势越来越大，房间里却温馨无比，灯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打在墙壁上。

　　“爹爹，你在吗？”常小念再次醒来，他摸索着身前健硕饱满的肌肉，说道。

　　没有声音，房间里一片寂静。

　　常小念没有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就慌了，迷迷糊糊地又哭了：“爹爹？”

　　“莫要哭了，我被你吵得头疼。”男人声音里面带着无奈。

　　常小念慌忙地吸着鼻子，哽咽道：“不哭，不哭，小念乖乖的，爹爹你不会离开我罢。”

　　“不会。”

　　常小念便蹭着那人的胸口，闭上眼睛，过了一会，他没忍住，又说：“真的？”

　　“真的！闭嘴！”男人提高声音，带着愠怒。

　　常小念吓得缩在男人怀里，瑟瑟发抖，男人又只好将他抱的更紧：“爹爹在这……”

　　常小念哭着点头。

　　半晌，又醒来。

　　男人简直是服了，他低沉着声音，道：“莫怕。”

　　常小念听着那个声音，只觉得安全感十足，莫名其妙的，就扒拉着那人，吧唧一口亲在那人的脸上。

　　抱着少年的拓跋狰身体微微一僵，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少年，若有所思。

　　世界陷入黑暗，远处传来鼓声，士兵们的呐喊声。

　　常小念在梦中沉沉浮浮，他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己的爹爹将年幼的自己抱在怀里，嘴里说着低沉的话语，那声音低沉沙哑，与他记忆中的父亲重合。

　　少年的意识逐渐回拢，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睛里面仍然带着惺忪，迷茫地看着房梁，半晌没有缓过神。

　　常小念眨巴眨巴眼睛，喉咙里面十分干燥，却没有那么疼了，胸口不闷，只是头有点晕，他缓缓地翻了个身，被子与自己肌肤相触。

　　常小念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摸到自己的胸口，直到手指碰到温热的质感，才松了口气。

　　他将胸口的平安扣拎起，借着烛火看了看，将平安扣按在胸口，随后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屋里没有其他人，整个房间很旧，灰扑扑的，看起来很逼仄，墙上挂着长枪和利刃，屋顶边缘破了个洞，怪不得有点冷，原来是漏风了。

　　案台上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散发着昏暗的光芒。

　　拓跋狰推门而入，见他醒了，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表情，似乎是尴尬，不过常小念并没有看清楚，屋内光线昏暗，蜡烛的火光摇摇欲坠。

　　拓跋狰手上端着一个瓷碗，正冒着热腾腾的气。

　　常小念就这样看着男人，心脏砰砰砰地跳着，他按着心脏，一种异样的情绪正交缠在心头，少年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常小念迷茫地看着他：“你，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吗？我这是在哪你家？”

　　常小念记忆力最后的片段，就是拓跋狰撑着伞，整个伞面都打在自己的脑袋上，可男人一身黑色的武袍却湿了大半。

　　拓跋狰微微点头，常小念挣扎着起身，露出白皙的，微微有着少年郎的胸肌轮廓的胸膛。

　　常小念吸了吸鼻子，脑袋里面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情愫，他小声说道：“麻烦你了。”

　　拓跋狰摇摇头，手上的勺子与瓷碗轻微碰撞，他几个阔步靠近，随后坐在床沿上，舀起一勺粥，递在常小念的唇边。

　　常小念愣愣地看着男人，后者目光如炬，黑漆漆的眼睛闪烁着烛火的光芒，两人年龄差距极大，这让少年忽然对拓跋狰生出一种长辈关怀晚辈的感觉，那是和丁大力，戚本初那种关心截然不同，可要说哪里不同，常小念却又道不出个一二三。

　　反正就是觉得很奇怪，口干舌燥的，心中的小鹿脑袋上撞出满脑袋的包。

　　不过他蛮感动的。

　　常小念笑了笑，张开嘴，咽下那口热粥，下一刻噗得一声，喷了拓跋狰满脸。

　　“烫烫……”

　　常小念吐着舌头，嗷嗷大叫，不由自主地责怪道：“喂！你，你故意的罢！之前踹我屁股的事儿我还没有和你理清楚！”

　　拓跋狰神情漠然，只是嘴角微微抽搐可以看出男人此时心里面估计捉摸着骂他呢。

　　常小念张了张嘴，说完话才知道自己失言，自己躺在别人床上，喝着热粥，还指责别人，他挠挠脸，不好意思道：“我，我不是说你，对不住啊，脸上都是粥，快拿纸擦擦。”

　　拓跋狰面无表情地再次舀了一勺粥，随即放在自己嘴里，紧接着他粗粝的眉毛微微一皱，喉结滚动，直接吞下去了。

　　常小念瞪大眼睛：“你是笨蛋吗？这样喉咙会受伤的！”

　　拓跋狰不为所动，冷着脸鼓起腮帮子吹粥。

　　常小念看着男人的所作所为，愣愣道：“要不我自己来罢，你赶紧去换身衣服，别着了风寒。”说着，便伸手去接拓跋狰手上得瓷碗，只是双手这么一动，胸口的被子直接滑落，一路向下。

　　拓跋狰低头，漠然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眉毛微挑。

　　常小念哇哇大叫，随后红着脸，连忙盖上被子。

　　拓跋狰眼中带着笑意，随后转瞬即逝，又尝了口粥，觉得温度合适了，便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边上的粥，直接抵在常小念嘴唇上。

　　常小念看着勺子上雪白的粥，眨了眨眼睛，便吞下去了，粥的温度刚好，熬得稀烂，口感十分好，下一刻，他猛地反应过来，拓跋狰刚才也吃了，这样两人不就亲嘴了？想到这里，常小念脸蹭的一下子就红了，面对拓跋狰再次递上来的勺子，颇有些不知所措。

　　拓跋狰蹙眉看着他，常小念嗷呜一声，直接吃进嘴里。

　　想什么呢，常小念，别人都没有介意自己还想那么多，都是男人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常小念心里默念着，我不是断袖，我不是断袖，随后才在拓跋狰反复投喂中讪讪地把一碗热腾腾的粥给吃进肚子里。

　　拓跋狰指了指碗，示意还有，常小念摸了摸肚子，说：“谢谢啊，不用了，我饱了。”

　　拓跋狰便点点头，将碗搁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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