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两只黄鹂鸟

　　上午三、四节课是物理课。

　　物理是选修课。上个礼拜，高二年级重新选了一次课，等于给了学生一次后悔重修的机会。

　　今年选择物理的学生还是蛮多的，纵然物理虐了他们千万次，他们依然还得含泪学习。因为，大学里的很多专业都要求有物理高考成绩，选择物理总比选择文史类的报考专业面宽广很多。

　　随月照就是趁着这次机会把历史改选为物理的。

　　“虽然你上学期的历史成绩不是很理想，”温楠推了推眼镜，有些不赞成地劝道：“可是，好歹还能拿到两位数的分数。这学期选择物理的话，我怕你可能会成为全年级唯一一个只有个位数分数的学生。”

　　他们几个提前十分钟来到上课的教室，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聊天。

　　随月照不在意地挥挥手：“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随月照自信满满的样子引来了林蔚蓝的怀疑：“随哥，你暑假请名师单独辅导功课了吗？要不你把老师介绍给我呗！那个老师竟然连你都能教好，我觉得铁定也能让我提高个百十来分的。”

　　随月照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爆栗子：“说什么屁话呢？瞧不起谁呢？你等着吧，这次学期初考试，我肯定所有科目都能及格！”

　　林蔚蓝委屈地摸着头，神情却满是疑惑和不信。

　　随月照考试能及格？这简直和有人告诉他们说撒哈拉沙漠里没有沙子一样荒谬可笑。

　　其实随月照并不是不聪明，他只是又懒又不用心。

　　别的学生在做题的时候，他在睡觉。别的学生在做题的时候，他在玩手机游戏。别的学生在做题的时候，他在看悬疑小说。

　　反正只要不涉及到考试和学习，随月照还是一个很优秀的高中生的。

　　“谁能及格？你吗？最近吹牛逼的本事倒是进步不少啊。”

　　一声嗤笑从右侧传来，几个男人转过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颗染了五颜六色的长发头颅。

　　“卧槽，裴颜雅你是在脑袋上放烟花了吗？”随月照惊异地道。

　　裴颜雅随手砸了一本书过来，随月照灵活地接住。

　　“王夜心你是不是傻了？”林蔚蓝拉了拉坐在随月照一旁的王夜心，“雅雅要坐在这里，你都不知道给雅雅让座啊？”

　　王夜心摸摸鼻子，一边起身让座一边捧道：“我这不是沉浸在雅雅的惊世骇俗的美貌中还没回神呢么！”

　　王夜心不愧是明秀彩虹屁小王子，一开口就博得了裴颜雅的赞许。

　　“你也跟王夜心学学，不会说话就闭麦好吗？”裴颜雅毫不客气地坐在随月照的身边，有些嫌弃地看着他：“我这个头发，叫潮流，叫艺术！别用你上个世纪的眼光来评论我！”

　　随月照把书扔还给裴颜雅：“你有本事就顶着这头鸟尾巴似的头发去我家，看我妈不唠叨死你！”

　　随家和裴家是世交，随月照的母亲和裴颜雅的母亲据说是很好的闺蜜，平时把裴颜雅当做自己女儿一样对待。

　　“再跟你说话，连死人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裴颜雅嗤道。

　　王夜心笑道：“雅雅，你也重选了物理吗？”

　　去年裴颜雅并没有选择物理课。

　　裴颜雅摇头，语气有点丧：“没有，不过我爸逼我一定要学，我有很强烈的预感，下学期他一定会强迫我选择物理的，我先过来探探路。”

　　正说话间，一群学生纷纷涌入教室，很快就坐满了整个教室。

　　在上课前一分钟，颜善怀推开教室门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在教室环视一周，然后便有些惊讶地发现，教室内竟然连一个空座都没有了。

　　这间教室是梯形教室，大概只有三十多个座位，明秀的课容量一向不大，像今天这样座无虚席的情况相当少见。

　　显然是有人没选这节课却来上课了。

　　颜善怀在门口停顿了一分钟。

　　随月照见状，很不耐烦地推了一下裴颜雅：“你站起来，给我们班同学让座！”

　　裴颜雅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颜善怀，冷不防被随月照推了一下，差点摔到地上。

　　“随月照，你发什么狂犬病？”裴颜雅抓着桌子稳住身体，怒道：“凭什么让我给她让座？先来后到的规矩你不懂吗？你要是想让，你自己站起来让给她啊！”

　　裴颜雅的声音很大，很快就吸引了一群无聊学生的注意。

　　申紫研已经注意他们这边很久了。

　　她本来想凑过去和随月照坐来着，后来看到裴颜雅走过来，她只好悻悻然地放弃。

　　毕竟人家裴颜雅才是随月照的官配嘛。

　　谁料到，随月照看到转学生进来没有座位，竟然恶声恶气地赶裴颜雅走。

　　申紫研回头大声说：“就是啊，转学生自己不早点来，没有座位难道是我们的错吗？凭什么让裴颜雅给她让座啊？”

　　可惜裴颜雅根本就不领她的情：“你谁啊？闲的吧你？在那儿瞎拱什么火？不好好上课跟我这玩宫心计呢？”

　　申紫研满脸涨红：“我是就事论事！你也真可笑，有本事你去跟转学生发火啊，冲我发脾气算什么本事！”

　　她说完就赌气转过头来。

　　裴颜雅的目光正正地与站在门口的颜善怀对上。

　　颜善怀今天规规矩矩地穿了明秀的校服，裴颜雅则换了一身破洞嘻哈风便装。

　　是的，明秀的奇葩校规里，也并没有强迫学生穿校服这一项。

　　颜善怀的表情十分放松，根本没有一丝被众人围观的窘迫或者局促。

　　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既没有懊恼，也没有生气，一句话都没有说。

　　裴颜雅收回目光时，随月照已经站了起来：“我让就我让！”

　　他大声地招呼颜善怀：“颜善怀！过来我这边坐！”

　　随月照怕颜善怀不懂他的意思，还刻意地把椅子往前挪了挪。

　　颜善怀有些惊讶地看向随月照那里。

　　她这个同桌真是很够义气啊。

　　不过，对于颜善怀来说，站着听课和坐着并没有什么差别，她怎么好意思让随月照让座位给她呢？

　　“颜善怀，坐这里来吧。”温楠也叫了她一声。

　　温楠顿了顿，又站起来，对着教室里的同学们说：“这节物理课，选课的人数是二十五名，而教室里的座位总共是三十个。既然现在出现了座位不够的情况，还请那些没有选课的同学们主动离开吧。”

　　裴颜雅冷笑一声，刚想站起来就走，突然听见温楠又说：“雅雅，你留下。你爸爸上个礼拜托我帮你重新选了课，所以，以后你都要和我们一起上课。”

　　裴颜雅不敢置信地看向温楠：“你不是在逗我吧？”

　　温楠推了推眼镜，对她笑而不语。

　　这个小狐狸！裴颜雅愤愤地瞪着他。

　　上个礼拜两个人还聊过微信，怪不得他问她要她的选课登陆密码！她就不该轻信他那个更新系统的鬼话！

　　温楠不止是六班的班长，他还是这一届学生会竞争会长最有希望的人。

　　他的话，在学生中间有一定的威信力。

　　有几个学生讪讪地收拾课本默默离开了教室。

　　这个办法确实是最有效也是最公平的。颜善怀对着温楠点点头：“谢谢。”

　　温楠却没看她：“申紫研，麻烦你也离开教室吧。”

　　被点名的申紫研立刻红透了脸，她恼羞成怒地指着颜善怀：“现在那么多空座，还不够她一个人坐吗？”

　　温楠斯文地说：“够。但是，规矩就是规矩，其他人要走，你也得走。”

　　语气虽然温和，态度却不容拒绝。

　　申紫研还没有那个胆子敢和温楠叫板，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颜善怀，然后摔摔打打地抱着书本走了。

　　有些人天生逻辑感人，欺软怕硬。颜善怀仿佛没看到申紫研的举动似的，慢吞吞地走上台阶，凑巧就坐在了申紫研刚刚坐的位置。

　　王夜心低声对温楠说：“颜善怀牛逼啊！”

　　这无声的反击比什么语言都有力量。

　　申紫研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她恨得差点咬碎了满嘴的牙齿。

　　该死的转学生！又一次当着众人打了她的脸！

　　随月照却没想那么多，他看到颜善怀有座位坐，也安静地坐回座位上。

　　心里略略遗憾。毕竟，他是因为看到颜善怀选择了物理所以才跟着选这节课的。

　　他这学期的期末成绩，全都要靠颜善怀呢。

　　裴颜雅斜睨着他：“随月照，你这事儿办得有点不地道吧？”

　　随月照将目光从颜善怀身上收回来：“裴颜雅，我能不能跟你提个要求。”

　　裴颜雅愣了愣：“什么要求？”

　　“你下次上课来，别涂这种黑得像是中毒了似的颜色的唇膏了吗？我每次看你都忍不住想要拨打120送你去重症监护室。”随月照诚恳地说道。

　　裴颜雅：“……”

　　真的很想失手故意打死他怎么办？

　　又被随月照这个沙雕带歪了话题，裴颜雅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别打岔！外人都在传言说我是你的未婚妻！你今天为了一个转学生，居然要赶你的‘未婚妻’走！随月照你真的很欠扁你知道吗？”

　　随月照哼了一声：“屁的未婚妻！别人瞎几把传，你就瞎几把听好了！你放心，即使年过九十，你未嫁，我未娶，我也不会和你结婚的！还有，我纠正一句，颜善怀不叫转学生，人家有名字的！而且，她是我的同桌！我罩着她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裴颜雅一下子就被“同桌”这两个字吸引了：“随月照你居然和女孩子做同桌？天哪，你是不是被人穿越了？”

　　随月照懒得跟裴颜雅嘴炮。

　　他不自觉地又看向颜善怀。

　　颜善怀已经拿出了物理书，坐得端端正正的，一眼都没回头看向他这里，样子别提多认真了。

　　随月照突然发现，他这个同桌，就，就还挺好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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