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姜垣

　　姜垣一直在城北墓园待到傍晚，要回去的时候路上下起了雨。
　　他不得不打电话让人来接。

　　老魏开着面包车很拉风地在他面前停下：“小朋友，怎么又混的这么落魄啦？”
　　姜垣把灭了的烟弹进垃圾箱里：“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落魄了？”

　　“呵，我哪只眼睛都看到了。———走。哥带你吃火锅去。”
　　家里盛华已经走了，今天姜垣也不太想一个人待着，就点了点头，上了车。

　　火锅店是老魏一朋友的，每次来都给他们打七折。
　　大堂里是散座，人声比较热闹，往里进的包间就好许多。
　　本来坐十二人的小包间现在就他们两人。

　　“又失去生活目标啦？”老魏把菜下到开了的锅里，“按理说，我觉得你妈就连那套二环房子都不该给你留，让你也尝尝风餐露宿的滋味，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地挣钱，就不想那么多了。”

　　姜垣没说话，闷了一杯酒。

　　火锅咕嘟嘟地冒泡，老魏又商量着问：“要不我给你找点儿事儿做？”
　　“什么事儿？”
　　“你有空去店里拍拍照吧，顺便指导指导新人。”
　　“你那店还没倒闭呢？”姜垣有些吃惊。
　　“怎么说话的！？”老魏瞪他一眼。

　　“怎么说，去不去吧？”
　　“我考虑一下。”
　　“行。考虑好给我打电话。”

　　酒足饭饱唠完嗑，老魏开车把姜垣送到了小区门口。

　　“你要不换个地方住吧。这边环境怪差的。”老魏道。他是的确这么觉得。晚上火车声音吵，道路也坑坑洼洼，几个二流子天天在北边电线杆那打牌抽烟四处晃悠。

　　姜垣顿了一下，正要开口。
　　“行行行我知道了，你舍不得。”老魏连忙打断道。
　　姜垣：“…………”

　　“那就这样，走了。有事儿记得打电话。病了死了也记得通知我一声儿。”

　　“…………”姜垣收起心里的无语，喊道：“老魏。”

　　“咋？”

　　“平津那边，周六你还去不？”
　　“上周刚去过。怎么了？”
　　“我后天想过去一趟。带个小孩。”
　　“？你的？”老魏上下扫了他一眼，眼神中露出三分怀疑，三分不敢置信，还有三分欣慰。

　　“滚蛋！”姜垣骂了一句，“高中生。”
　　“哦哦。行。我给那边说一声。到时候见。”

　　姜垣顿了一下，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道：“谢谢。”
　　老魏深深看了他几眼：“别跟我客气，我不爱听。你要真有这心，照顾好自己。”说完他拍了拍姜垣胳膊，上车走了。

　　姜垣看着他车屁股一路远去，扭头进了楼道。

　　晚上洗完澡，他给岳昇那边儿发了个消息：
　　———周六早八点，五中门口见。

　　一直没见回信。
　　姜垣也没在意，转头摸到书房里，看了个沙画纪录片，又习惯性地刷了刷几个漫画平台的动态。

　　漫绘平台上有几个小单子，他披着小马甲，挑了几个还在线的买家接下来。
　　打算这两天随手画一画。

　　细节沟通完，已经快12点了。姜垣看了一眼微信，还是没什么消息。

　　他出门去楼下买了两瓶冰啤，心念一动，过了街，爬上了对面二十多层的高楼顶层。

　　这个地方是他初中时发现的。
　　那会儿他经常会来这边一个人练画。从下午到晚上，不会有人上来打扰。

　　天台上很静谧，头顶连着夜空，在边上俯瞰，可以看到火车站和西区一大片灯火通明。

　　暖黄黄的灯火掺杂着白色红色的霓虹，五光十色，非常美丽。

　　.

　　手机上一条一条的消息进来。岳昇躺在床上，一只手枕在额头。

　　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却乌拉乌拉，全是那天的乐章在疯狂地跳动。脑袋很疼。

　　他像是溺在一块巨大的带水海绵里。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偏偏嗓子里又像是咽了沙子一样，非常干渴。

　　夜很深了，江馨他们已经睡了。岳昇也不想再出门下楼去倒水，即使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会惊动他们。

　　整个房间里静悄悄的，没开灯。
　　岳昇偏过头，拿起手机看着上面的亮光。

　　无署名的短信已经有十几条了。但上头微信的消息反而更令人瞩目。

　　姜垣：周六早八点，五中门口见。

　　他机械般地把这话念了三遍，那些疯狂的杂音忽然就慢慢停止了。

　　他手指轻划，拨通了消息框的语音电话。

　　.

　　第一罐啤酒剩下最后一口时，姜垣的电话响起来。

　　他把易拉罐捏扁，伸手接了起来：“岳昇？”
　　“嗯……我看到消息了。”

　　姜垣道：“天才少年在练琴吗？”
　　岳昇道：“没有。”

　　“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还特意打电话。”

　　“有没有打扰你休息？”岳昇问。
　　“没有，”姜垣顿了一下，“我还在外面。”

　　“这么晚了？”岳昇问。
　　“是啊。这么晚了。”姜垣把啤酒罐收起来，揣到之前的塑料袋里，“我准备回去了。小天才也快睡吧。”

　　“……”岳昇沉默了一会儿，“睡不着。”
　　“睡不着？需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吗？”姜垣调侃。

　　那头沉默了。
　　“不是吧？………真想？”姜垣走进楼道里。这栋大楼其实是居民小区的一栋，中间门庭有两个电梯。他按了下去的电梯，旁边楼栋里出来一个穿睡衣的女的，提着两袋东西，应该是下楼扔垃圾的。
　　“嗯。”
　　“………让我想想。”姜垣绞尽脑汁搜刮着自己听到过的催眠曲，然后清了一声嗓，开始吟唱，“我们的田野，美丽的田野……”

　　“噗——”那头忽然就笑了。
　　姜垣怪不好意思的，有点恼：“你还听不听了？”
　　那头似乎憋着笑：“听。”

　　姜垣继续唱：
　　“碧绿的河水，
　　流过无边的稻田，无边的稻田，
　　好像起伏的海面……”

　　他声线比较低沉，音也很稳，唱这种童声儿歌，居然，嗯……还怪好听的。

　　对面那个女的一直看着他，密闭的电梯空间里弥漫着一丝尴尬。

　　“怎么不唱了？”岳昇问。
　　姜垣道：“忘词了………”

　　“哈哈哈哈哈……”少年轻快又克制着音量的笑声透过电波传过来。

　　姜垣听着，也笑了。待那边声音稍歇，问道：“怎么样，心情好点儿了吗？”

　　岳昇沉默了一会儿，有种心思被戳破的奇异感觉：“你怎么知道？”

　　“你知道我是干嘛的吗？”
　　“干嘛的？”

　　“做心理速写的。”
　　“真的？！”
　　“骗你的。”
　　“………操。”

　　“小天才居然还会说脏话？挺新奇的呀。”姜垣揶揄道。
　　“…………”岳昇刚才觉得发冷，这会儿又觉得发热。本来心念一动就把电话拨通了，这会儿才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你到家了吗？”

　　“到了。”姜垣刚关上防盗门，猜他是听着声了。

　　两头沉默了一会儿。姜垣道：“睡吧。”
　　岳昇：“………好。”

　　神奇的是，挂了电话。那些杂音和难受的感觉都消失了。

　　嗡嗡——

　　荧光屏一闪，手机又传来一条新的短信提示音。
　　岳昇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点开那条短信：

　　———今天是他的忌日。你还记得吗？

　　岳昇点开消息框，一字一字回复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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