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有疾

作者:一杯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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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香篇(六)


      “起初是,不过如今在这儿生活得越是习惯,倒有些不想出去过苦日子了。”女孩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一笑。

      “小梦姑娘本来应该先见见娄姨的,不过如今既然来了,省些步骤也未尝不可。”是先前最开始与孟婆娑搭话的年长些的女孩善解人意地给了解释,“这里是一斛珠香楼的作坊,我们都是被这香楼老板请来制香的。”

      请?把人迷晕了扛过来叫请?而且就一群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弱女子能怎么帮忙制香啊?

      孟婆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女孩中有人见她脸上表情就“噗嗤”一声笑出来,打趣地问道:“小梦姑娘可曾听过一斛珠的名号?”

      孟婆娑被卡了卡,“我是外乡来的,才到这儿没几天呢。”

      “那就难怪了。”有人扒着汉白玉石岸跟她闲聊似的解释,“咱们潆水县啊是个偏僻的县城,虽然贸易兴盛,但本地倒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东西,直到几年前这一斛珠香楼开业了。”

      有人感同身受地接口,“对啊对啊,这几年因为一斛珠香楼,潆水县的变化特别大。一斛珠所制的香天下独有,使人闻而不腻,直接一跃成了潆水县上奉给京师贵人的贡品。不说皇城贵人,就是太守府里那些妇人家,对这一斛珠的香也是十分喜爱的。”

      “可是,这与让你们制香又有什么联系?”孟婆娑不解。

      听闻她这一言,女孩们明显有些兴奋,叽叽喳喳地你一言我一语给她说道。

      “这里头便是大秘密了!”

      “一斛珠内制香的秘密用料便是处子血汗!”

      “娄姨说这种秘方不能外泄,所以才会暗地里把我们请过来的!”

      “而且听说县官大人对此事也是知晓的,不然为何一斛珠这种动静都持续了一两年,官府还没有什么动作?”

      “就是就是,需要保密的制香流程而已。而且娄姨给我们承诺过了,在这里呆满半年,我们便能返家,还能拿到二十两银子!”

      “不仅如今,娄姨还说可以给我们整家人另谋生路!”

      “不久前便有归家的姐姐回来探望我们,说她们整家人都迁出了潆水县,在别地开了间小酒馆呢!”

      ……

      因着与慕易他们共处了几日,孟婆娑也算是了解了一些内情的。

      慕易一行三人自八方阁护送寿礼回青城山,途遇老妪哭诉自家闺女被黑面人劫走的事情。慕易等人便带着老妪报了官并且协助查案,最终于山洞内找到了近期被拐的十余名少女。

      可他们后续了解到的内情绝不止如此——

      原来这潆水县两年前便陆陆续续有镇上少女失踪的事情发生了,却是不知为何报了官也未曾掀起大水花,只被县中大户或是官差用一句轻飘飘的“追查无果”的话给打发走。

      最为关键的一点,这些失踪少女从来未曾归家,举家迁走这事情细查更是闻所未闻。这便与方才姑娘们给她说的信息是违背的。

      “不知各位姐姐里最晚来此的,是哪位?”孟婆娑努力端起笑脸,抬眼朝她们问道。

      “是我,我三个月以前来的!”有姑娘举了手,疑惑地看她,“怎么了吗?”

      三个月前,时间断层过大。

      这三个月里仍有少女失踪,除却被慕易他们解救的十余人,还有几人下落不明,可这些姑娘此刻不在此地,却是身在何处?

      或者毋宁说——

      这些失踪的姑娘只是被人为地隔离了开来,目的是……不让内外消息流通!如此谎言就无法被拆穿!

      被拐来此处的姑娘根本没有被放回家!

      孟婆娑一个激灵,她感到有一只凉凉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温泉池内叽喳嬉闹的姑娘们一瞬间安静下来,只是安静了片刻,便前后唤了开声:

      “娄姨!”

      那娄姨来了。

      孟婆娑缓缓站起来,转过了身子。

      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衣着华美的中年美妇。妇人头上挽髻,髻上簪钗,额贴花钿,唇点朱红,衣垂香囊,正笑将她看着。

      “我说怎么找不见人,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那娄姨笑吟吟地牵过孟婆娑的手,侧头对她身后注视着动静的池中姑娘们道,“人我先带走,姑娘们继续好好泡着澡吧!”

      后头又是一阵应和:“娄姨好走!”

      孟婆娑一路沉默着被那娄姨牵进了暗门内的通道,觉着手有些不自在地发凉,她将手动了动,“可以放开了,我不会跑的。”

      娄姨倒也顺从地松了手,只是脚步顿住。

      “你很聪明。被带回来的这么多个姑娘里,你是第一个找着暗门的,倒是我大意了。”娄姨倚靠在石壁上,慢悠悠朝她道。通道内摇曳的烛光将她的脸给照得光影分明。

      孟婆娑不知该回她些什么,只好干笑了一声,“多谢夸奖了哈。”

      “我这可不是在夸奖你,太聪明不是什么好事。”那娄姨玩着指甲,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你该庆幸你没有在那些姑娘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否则便是卫逢大人下了命令,我此刻也有权让你的脑袋和脖子分家。”

      卫逢?是何人?那邪修?

      “什么命令?”孟婆娑犹疑着问了一句。

      女人就嗤笑一声,“这些事情你还是少知道点为好。”说着直起身继续带路回房。

      孟婆娑只好跟上她。

      虽然那娄姨并没有告诉她这命令的具体内容,不过照方才那女人话里的意思来看,大约就是暂时不要伤她性命的一类说辞。

      这又是为何?

      娄姨给孟婆娑换了个房间,房间是没有暗门的那种。

      临走把门锁死前,那娄姨还和孟婆娑促膝长谈了一番——

      “旁的话我觉着也不必多说,总之你记着,进了这门儿,你便别打逃跑的歪主意。若是你老老实实,这几日卫逢大人未回来前,我还能好吃好喝伺候着你;但若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也休怪我不怜香惜玉了!”

      孟婆娑叹了口气,趴在桌上枕着自己手臂,看着眼前紧闭的木门木窗,忽地生出了几分同情的心思。

      她想到了方才水池中叫她“妹妹”叫得亲热的那群姑娘们。

      都是年纪尚轻的,外有亲人,却不明不白被拐到这样一个地方,还受尽欺骗,最后连能不能留得住性命都是个未知数。最最可悲的是,她们竟对此一无所知,还生活在一片平和幻象之中。

      ***

      是夜,夜朗星疏,蝉鸣阵阵。

      孟婆娑使了个小术法,从房间内掘土掘出了一条连接外院的通道。

      钻出通道口的位置在一座假山之后,因此孟婆娑的动静并没有被院中举着火把守夜的护卫给觉察到。

      这个情形其实非常尴尬:她的隐身术法因着桎梏于肉身之故不能施展,所以她只能好好藏着不叫人发现。

      她在假山后踯躅了半晌,终于抓准两班护卫换班无人的空隙,从院中偷偷溜了出去。

      院外的空间稍显空旷,房间再未有院内之多,只是入目尽是排排木架,木架上躺着许多竹筛,筛上晾着各色香料。孟婆娑借着月光将这些香料给瞧了瞧,许多品种皆是她叫不上号的。

      然后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孟婆娑挪了几步,猫腰藏在了一排隐蔽的木架之下。

      她瞧不见来人的模样,只能顺着缝隙看见有人穿着一双绣着红梅的绢鞋从院内小跑出来,听见跑来的那人的声音将来人迎接着,“娄姨!”

      竟然是那精明的女人!怎么就撞上她了!

      孟婆娑屏住了呼吸,仔仔细细听着对话。

      “兰字房里的姑娘可还安生?”是娄姨的声音,仿佛话里问的那人是她。

      有人回答:“安生着的,半个时辰前用了饭,还说不管饱,要求添菜添饭呢!”

      “哦?那可真是个有意思的,怕是也不会安生太久。”那娄姨说着幽幽叹了口气。

      “娄姨要去瞧瞧她吗?”

      “不必了,我这把老骨头还得去梅字房的姑娘们那走一遭呢!”

      这话言罢,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远离,很快消失在了阵阵蝉鸣声中。

      孟婆娑松了一口气。

      这娄姨不仅没有发现她,而且也不打算去探她的房,这真是再好不过。不仅隐身术,她现在就连分/身之术都无法用,所以现在她那间兰字房内除了燃着的烛火,便是一派空荡。

      只是正当她松气松到一半时,院内又匆匆忙忙出来了人。

      仍是一双绣着红梅的绢鞋,看起来是方才和那娄姨说话的侍女。

      孟婆娑脑袋稍稍一抬,便瞧见那侍女手中提着一块在月色下分外醒目的铜令牌自她面前木架旁走过。

      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铜牌,色泽暗沉,看起来沉甸甸地,牌身还刻着很有美感的三个字:“一斛珠”。

      似乎是什么重要的信物。

      反正现下她也摸不清地形,不若跟着这侍女去看看,说不得会有什么发现。

      孟婆娑做好打算,便敛了气息,悄悄跟着那侍女穿过一道又一道小径,还过了几道石拱门,最后见那侍女终于在一座破败的院子中停了下来。

      这是一座荒凉之至的院落,杂草丛生,木屋腐朽,其实来时便已初见端倪——沿路都未有护卫把守。

      孟婆娑眼瞧那侍女挽袖将木屋后的石壁之上的厚重藤蔓给撩了起来。

      石壁上有门。

      是很古朴简陋的石门,门身因着打磨粗糙之故凹凸不平,其中还有着一个人为凹槽。这门连门环都未装,能叫人辨认出这是一扇门的标志大约便是两扇巨石中间的缝隙。

      那侍女将手中铜牌给按进了门上的凹槽内。

      未过多久,“喀咔”声自石壁中传来,那两扇石门抖了两抖,缓缓地笨重地往两旁挪开,露出了一条漆黑的通道。

      真是随处可见暗道。

      孟婆娑有些头疼,眼见那侍女走进了暗道内的身影很快消失。

      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定那侍女不会中途返回后,她蹑手蹑脚跑到石门跟前,把卡在凹槽里的令牌给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

      怕生出旁的枝节,她不敢把令牌抠出来,只得蹲在地上拾了块石头,将其覆在令牌牌身之上,掌中凝术。

      她使的是个能复刻物件的小术法,在确定手中石头已经完全成型后,她将石头笼回袖中,忙跑到原来藏身的树后给躲了起来。

      过了大概一刻钟时间,侍女终于从通道里出来,也未见她拿什么东西,只取回铜令牌,确认石门紧合后便原路离开。

      孟婆娑目送侍女离去,终于放松了全身筋骨。

      大摇大摆地走到石门前,撩起碍事的藤蔓,她将复刻品按进了门上凹槽。

      她甚至还有闲心在心中喊了一声“芝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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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血香篇(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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