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一颗薄荷糖

　　“请同学们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对陌生人保持时刻警惕，尽量避免一个人打车出行……”

　　最近B市发生了一起女中学生失踪的案件，案件目前还在调查中，但多方线索指向是人为犯罪，而凶手还未缉拿归案，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三中这几日的广播都要重复好几遍这些注意事项。不少走读学生的家长看到新闻后，都开始亲自接送孩子。学校还安排了几个安保人员在校园周围的几条路上巡逻。

　　程放前几天都翘了晚自习，今天是头一次听见这广播。

　　他们班班主任老钱在讲台桌上又叮嘱了一遍：“最近同学们都注意安全，尽可能让家长来接送，或者结伴同行，尽量避免单独出行。”

　　宋诗毓从前面转过头来，对坐在最后排的程放说：“程放，你今晚能不能送我回家啊，我家司机今天请假了。”

　　宋诗毓虽然和程放不是一个别墅区的，但也算顺路，离得不是很远。

　　“最近很危险？”程放问这个，是真心不太清楚最近的情况。

　　俞峰解释了一下：“前几天不是有个女中学生失踪了嘛，但现在都没找到，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变态狂魔啊，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小心为好。”

　　程放点点头，突然想到…

　　唉，那他小学姐有没有人接送啊？

　　说起来好几天没见面了。

　　怪想看一眼的。

　　程放看了一眼宋诗毓，对季斯远说：“你送她回去，我今天有事。”

　　季斯远：“啊？”人家是摆明了想让你送啊。

　　宋诗毓不大开心，可听见程放说是有事，也不好任性。

　　“哼，那就你送我吧。”

　　季斯远：“……”
　　突然被嫌弃呢…

　　——
　　高三的晚自习比高一高二要迟二十分钟结束，程放等在高三三班教室门口的时候，教室里头还安安静静的，一群人埋头做题，偶有几个人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程放扫了一眼，捕捉到了沈温的身影。

　　沈温坐姿很端正，头微低，几根碎发垂下来，灯光照射在白皙的皮肤上，整个人更显几分柔和。

　　黎梨用胳膊肘碰了碰沈温：“温温，这道题怎么做啊，我怎么连题目都看不懂。”

　　“哪一题？”

　　沈温说着，转过头去看黎梨卷子上的题目，正好瞥见了在教室外的程放，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沈温匆匆收回视线，把注意力放回到了卷子上。

　　“这道题啊，应该这么理解，首先要从波峰和时间间隔入手，再根据提供的速率……”

　　黎梨的基础不太好，很多题目一下子难以消化，沈温很有耐心地给她讲解，一道题下来，下课铃也正好响了。

　　本来都埋头做题的人这时才注意到了外面站了个人——

　　恶名远扬的程放。

　　“他来干什么啊？”

　　“不会是我们班有人惹到他了来算账吧？”

　　前面两个女生八卦道。

　　姜齐听了：“看这样子不像，上次在篮球场那次，他当时可不是这种表情。”

　　“温温，收拾好了吗？我们走吧。”黎梨说道。

　　“好。”

　　沈温这几天是由沈长清和陆雅岚轮流接送的，昨天傍晚餐馆里的另一个厨师突然受了点伤，人手本就不多的餐馆更是忙不过来了，这上门的客人也不能赶。陆雅岚便让沈温在教室多待一会儿，等空下来就来接她。

　　黎梨听到后：“这哪能行啊，一个人待教室里也太可怕了吧，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我让我爸送你回去。”

　　其实两家并不顺路。

　　沈温不好意思，忙拒绝。

　　黎梨：“你跟我计较什么啊，要不了多少时间的。”

　　沈温被黎梨磨得没办法，也就答应下来了，再拒绝就显得生分了。

　　程放终于等到沈温出了教室，忙跟上去：“学姐，我送你回家啊。”

　　沈温：“不用了。”

　　黎梨：“……”
　　这两人咋回事？怎么还要送沈温回家呢？

　　程放：“这大晚上的，你一女孩子多不安全，我送你。”

　　“真的不用了，我今天和黎梨一起回家。”

　　程放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女生，想必这个就是她口中的“黎梨”了。

　　黎梨接收到程放并不怎么友善并带有威胁的眼神，浑身哆嗦了一下，一个机灵：“要、要不就你、就你送温温回家吧。”

　　“看吧，她都这么说了。”程放扯了扯沈温的书包带，把人往自己身旁贴。

　　黎梨丢下一句“你一定要把人送回家，温温到了给我发信息”后，便识相地先跑了。

　　程放笑了笑：“小学姐，你这同学是学短跑的吧？溜得这么快。”

　　沈温无奈回答：“不是。”

　　黎梨就连平时跑个操，都要叫苦不迭喊累。

　　“那，走了。”程放先迈开了步子。

　　沈温抿着唇跟上，犹豫了一会儿，问他：“干嘛要送我？”

　　“这不是最近不安全吗？”

　　是这个道理没错。

　　“可是，也不需要麻烦你。”

　　“怎么就不需要了？你救了我，我就会记一辈子。”明明是一本正经的事，程放却极其随意道。

　　沈温想了想措辞，开口：“其实那天我问了医生和护士，虽然你当时酒喝太多有点轻微酒精中毒，但其实并不严重，就算我没有把你送去医院，你在路边睡一觉，可能也好了。所以，其实你不用太在意这件事，也不要想着怎么报答我，没关系的。”

　　至于为什么会昏迷，还是因为程放好几天没睡觉又喝多了酒。

　　程放默然不语，脸色不大好看。

　　许久后，才缓缓说：“你就这么想跟我撇清关系？”

　　这话把沈温噎了一下。

　　她的初衷不是如此，可也的确不想和程放走太近，她不吝啬自己的善意，但是却害怕承受太多别人对她的好意。

　　沈温的沉默令程放的心更下坠了一分。

　　他从来没有对谁那么耐心过，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可他现在的示好，却让沈温避之不及。

　　真他妈不爽啊。

　　还不能打不能骂。

　　程放似笑非笑：“除非你那天没把我送去医院，可惜，你已经这么做了，我就赖着你了。”

　　刚刚对方的眼神，晦暗不明，让沈温浑身发寒。

　　她垂下眼眸，不敢跟眼前的人对视。

　　程放突然又笑了笑：“小学姐，你怕什么啊，我又不会伤害你。”

　　“我没有。”沈温不知道那种诡异的感觉是不是叫做“怕”。

　　“嗯，你没有，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你，好好报答你。”

　　沈温没有回应。

　　回家的这段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沈温想了很多，或许程放表面张扬乖戾，其实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程放身上有淡淡的薄荷味，很清爽，让沈温想起了那颗薄荷糖，如今还摆在她的书桌上。

　　程放就好比那颗糖，看起来冰冷，起初尝起来是苦涩和辣，细细品尝一番后，却又沁人心脾，还带着点甜。

　　或许别人眼里的程放，不是什么好人。可沈温回忆了一下两人几次短暂的相处，尤其是那次公车上的事…

　　其实程放，好像还挺好的。

　　那何必这么拒绝对方的好意呢，把别人的善意践踏，岂不是太过分了。

　　尽管性格不是那么合适，她也没什么和异性打交道的经验，可大概，努力一下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这么一想，便豁然开朗。

　　沈温转头对他笑道：“谢谢你。”

　　程放被那笑晃了晃心神，咬了咬腮帮子。

　　啧，笑起来真好看。

　　真甜。

　　沈温在半路接了个电话，是陆雅岚打来的。

　　“嗯，快到家了。”

　　“程放送我回去的，对，就是上次那个学弟。”

　　沈温应了几句，把手机递给了程放：“我妈妈说要亲自谢谢你。”

　　程放接过，颇为礼貌地喊道：“阿姨好。”

　　陆雅岚：“哎，乖孩子，谢谢你送我家温温回去，下次来店里，阿姨让叔叔给你做好吃的。”

　　程放哪有拒绝的道理，连忙应下，看了一眼沈温，勾了勾唇角：“阿姨，这几天我都会送学姐回家的，反正也挺顺路的，这样你和叔叔店里也能忙得过来。”

　　陆雅岚不好意思太麻烦人家。

　　程放却道：“真的不麻烦，我还想多来蹭几顿饭呢。”

　　“好好好，那就先麻烦你几天，想吃就尽管来。”

　　程放挂了电话，挑了挑眉，得意地说：“阿姨说这几天都让我送你。”

　　沈温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嗯。”

　　反倒是程放有些受宠若惊了，这次怎么答应就这么爽快了？

　　目送沈温上了楼，程放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还没走几步路，开始下起了小雨。

　　劈里啪啦，雨势渐大。

　　沈温听见雨声，探出头往窗外看了几眼。

　　她拿出手机，最近通话里还有前几天和程放的记录，那一次，也是程放送她回来，自个到家后给她报了个平安。

　　“嘟嘟嘟……”

　　程放掏出手机，接了起来。

　　“你在哪呢？”

　　程放还挺惊喜的，沈温竟然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不知道哪，随便找了个屋檐躲雨。”

　　沈温起身：“嗯，你不要乱走，我给你送雨伞过来，你给我发一个具体的位置。”

　　“别送了，我叫了车。”

　　“要的。”

　　五分钟后，程放看见雨幕中沈温撑着伞缓缓走来，不疾不徐，周围的嘈杂纷扰仿佛都被她撇在身外。

　　沈温把伞递给他，还有一盒板蓝根，叮嘱道：“要是觉得有点受凉了，回去用热水冲泡一袋，别感冒了。”

　　程放扫了一眼药，尽管他几乎不吃药，可还是应了一声嗯。

　　沈温笑笑：“回去吧，路上小心，回家后给我发个消息。”

　　雨点声越来越大，程放烦躁的心情却突然安定了下来。

　　就像眼前人，温文柔和，有一种能让人静下心来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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