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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得知来人身份后,魏姝连忙擦干了泪痕,抚了抚丫鬟的手背示意没事,然后起身还了一礼:“小女见过郎君,方才多有失态,让郎君见笑了。”
宋映溪俏然一笑,“无妨,但在下方才看到姐姐惊慌失措,可是对那匪寇仍心有余悸?”
魏姝见眼前这少年虽矮小瘦弱了些,但笑容十分友善,内心觉得亲切。又得到对方的关怀,魏姝心中的郁气又涌了上来,也不想硬撑,一双柳眉轻蹙,似蒙上了薄烟。
丫鬟见状,连忙宽慰,见魏姝又欲哭泣,便对宋映溪道:“郎君兴许也听闻此事了,罗永盛个天杀玩意儿,尽做些丧尽天良的腌臜事儿,污了我家娘子名声,奴婢实在见不得我家娘子为此事寻死,还请王爷和郎君替我家娘子做主!”
宋映溪闻言,面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点头道:“在下必定竭尽所能,相信殿下也不会对此事袖手旁观的。”
又宽慰了几句,宋映溪还要去找刘郢,便先告退了。魏姝见状也起身道:
“这魏府虽然比不得大人的府邸,但着实不小,不如就让小女带您过去吧,免得郎君绕了弯子。”
“也好,那便劳烦姐姐了。”
魏姝上前两步,刚走到宋映溪身边,丫鬟朝她俩一看,下意识地“咦”了一声。
魏姝问道:“怎的?”
那丫鬟却有些羞赧,觑了一眼宋映溪,不敢启齿。
宋映溪觉得有些好笑,眉眼弯弯:“但说无妨。”
见宋映溪是个好讲话的主,又见魏姝示意她说,犹豫了一下,道:“奴婢……奴婢见到我家娘子站在郎君旁边,竟……竟与郎君一般高了……”
说罢又俯首,一副忐忑的样子。
魏姝闻言一愣,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宋映溪,发觉还真是。
又觉自己此举无礼,唯恐此言拂了宋映溪的面子,便嗔怪了丫鬟一声:“怎的如此说话。”
那小丫鬟一张脸蛋也有几分惨白,生怕自己冒犯了大人。
宋映溪却脆生生地笑了:“我当是什么事,姐姐莫要责怪,丫鬟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见宋映溪毫不介意,魏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继而说道:“小女看郎君年纪应只比我小一些,但委实长得有些纤瘦,郎君可是因公事操劳,经常误了吃饭的时辰?”
“是也。在下常年随殿下奔波在外,军旅生活颇为艰苦,所以耽误了长个子的好时机。”
宋映溪这边打着哈哈,却听闻身后有一声音响起:
“你是说本王待你甚薄,没给你吃饱吗?”
宋映溪闻言,身子一抖。
这声音,这语气,不用回头便可知是谁了。
宋映溪一脸牙酸的样子。
她咬了咬后牙槽,觍着脸回头一看,果真是刘郢,宋映溪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刘郢在别苑里梳洗过后,卸下了衣甲,换了一身常服。
宋映溪从未见过他穿常服的样子,不由得多瞥了几眼。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敛去了他一贯的锋利,衣衫上的金丝滚边在日光的照耀下光芒熠熠,尤其抢眼,显得贵气非常。那双斜挑的凤眼乌黑深邃,眉如裁墨,十分淡漠疏离。但他肩宽腰窄,身量颀秀,实是俊美无俦。
啧,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宋映溪一面作揖一面腹诽。
“请殿下恕罪,在下……在下这是与魏家的姐姐玩笑呢!殿下虽治军严明,但从不亏待军中兄弟,实是在下,咳,先天不足,后天畸形……”宋映溪不敢抬头,闭着眼瞎扯。
刘郢冷哼了一声。他先前正欲去找宋映溪商议,经过此地时恰巧撞见了她正与那魏姝正在说话。原本只欲停在远处等她们说完,孰知竟听到有人大言不惭。
刘郢也咬了咬后槽牙,有点儿意思。
见来人是昭王,魏姝连忙上前福了一福:“小女见过王爷。”眼前这位主子委实风姿卓越,光耀逼人,魏姝只飞快看了一眼便垂下双目,也不敢再抬眸,脸上都染了绯色。
刘郢略微颔首,算是对那魏姝打过照应了,随即目光又继续投在了瑟瑟发抖的宋映溪身上打量。稍顷,似是想到什么主意,刘郢掀了掀唇角:
“每次在军中用膳,本王见其他将士皆是两三碗米饭下肚,你倒好,一碗尚有余,身子骨长不开,竟怪罪到本王头上了?”
宋映溪愣了愣,又俯首一揖,动作难掩心虚:“不敢不敢,在人姑娘面前在下也不好承认自己弱不禁风不是?”
“哦?你言下之意是为了出风头,都敢让本王替你背锅了?”
“……”
殿下这理解能力,太傅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宋映溪只能暗暗腹诽,却不敢造次,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牙齿都在微微打颤了。
见她被自己怼得也无话可说了,刘郢顿觉爽利。
只听见他幽幽开口:“如此,也算情有可原。但你确实言过饰非,有诬蔑本王之嫌,本王也非胸襟狭隘之人,便免你皮肉之苦了,但你委实瘦弱了些,今后用膳,每顿必吃米饭两碗,本王倒要看看是你身子骨不争气,还是本王虐待了你。”
闻言,宋映溪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响亮的哀嚎。
“若剩下一粒米,便再加一碗。”语气十分风淡云轻,像是在给她论功行赏。
宋映溪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出声了,但心中十分憋屈,她害怕自己此时若是一口气顺不上来,就这么去了。
在魏姝看来,昭王这是在关怀下属,担心下属吃不饱,便主动开口让下属多添些饭食。于是她看向刘郢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敬仰和钦佩。
但宋映溪心里却在发怵,刘郢这招,让旁人以为他确凿十分关心下属,唯恐下属吃不饱穿不暖,她要是拒绝,便说不过去了。殊不知,那军营里的饭碗似人脸一般大,她每次才吃一碗,都觉得十分撑腹了,若要吃两碗,岂不得撑死?
何况她只是一女子,身材纤瘦纯属正常,她就是一顿饭吃一桶米,也绝无可能长成刘郢那般高大的。但是又如何?她又不能将此事宣之于口,这才是最让她吃瘪的。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软。
只能向权贵势力低头。
“谢王爷厚爱!”每一字无不咬牙切齿。
告别了魏姝,刘郢便领着宋映溪去找魏全了。
到了魏府的中堂,见裴劭已和魏全在中堂等候了。
裴劭见他们两个一同进来,略一挑眉,打趣道:“两位这么巧?”
刘郢觑了一眼宋映溪,只见她低眉顺目,模样十分乖巧,便道:
“本王与宋郎心有灵犀。”
裴劭一口茶喷回了杯里,却见刘郢那张脸仍是一贯的冷峻,嘴上说着玩笑话,面上却半无玩笑的样子。
那场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宋映溪嘴角抽搐,也不敢吱声,只能与权贵势力达成共识。
魏全见人齐了,又将地图拿出,摊开放在桌案上。
似想起什么,宋映溪问道:“魏大人,若如你先前所言,罗永盛的说法是要拿令千金来换粮草,此话可有保证?”
魏全抚了抚胡须,若有所思道:“老夫也觉此人的话不甚可信,但前两日他差人送来婚帖彩礼,那婚帖上确凿写着后日午时,云峤山山脚处携粮草等候,以人易物。”
宋映溪点头:“看来他并未存着要私吞粮草的心思,恐怕也是不敢与官府真正敌对,毕竟惹毛了官府和军队实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所以只能以此腌臜手段来要挟。”
宋映溪看着地图,时而用手指轻点,分析地势与去往云峤山的路线。那纤细的手只需一伸,便露出衣袖下的皓腕,吸引了刘郢的目光。
那手腕细润如脂,只要有人注意到,便会发现这与她暗黄的脸颊极不搭调。敷了黄粉的她虽看起来并无半点秀气了,但她那双眼眸却如秋水横波,十分澄澈,隐在她纤翘的长睫之下。但平日抬眸看人时双眸又透着光亮,像是繁星坠落在一汪春水中,潋滟动人。
还算得上稚嫩的年纪,本应不谙世事,眼前的她却面容笃定,冷静地出谋划策,隐隐有着一股巾帼之风。
她出身将门,有这种气魄,也并不稀奇。
刘郢沉着一张脸打量着她。在她的手离开了地图,垂在身侧时,不动声色地伸手去将她那折起的衣袖拉下,以挡住她的手腕。
惊觉他的举动,宋映溪转头,才发现自己方才伸手后衣袖折起,露出了大片手腕,若有心人注意,肯定会发现这手腕与她脸上的肤色极其不相称,思及此连忙又用手抚了抚衣袖,抬头与刘郢对视里一眼,略微点了一下头,以示感激。
宋映溪的目光又回到了地图上,对那三人道:“按照这地势来看,若要从正面攻打匪寇的巢穴应是不可能了。”
裴劭察觉到了她话中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不从正面?”
宋映溪点头:“不能硬闯,只能智取,况且如今我们也不是没有法子接近那罗永盛,他不是已经给过咱们机会了么?”
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刘郢略一蹙眉,道:“你是打算将计就计,利用这场婚事当诱饵,让罗永盛把粮草交还,然后再打入他内部,杀他个措手不及?”
双唇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宋映溪点头道:“王爷道出了在下的想法。在下思量着不如就假意让魏大人的千金嫁过去,新娘子出嫁,必定需要人迎亲吧?咱们的人便可混在迎亲队伍里,罗永盛当日也必定会大摆筵席犒劳部下,我们只需略施小计——”
眼神里多了几分狡黠,宋映溪继续道,“在酒里下点药,让他们无力反抗,我们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一举擒获!当然,魏家的姑娘必定是毫发无损的。”
听了她的计划后,魏全的双眼透出了光亮与喜色,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裴劭沉吟了一会,道:“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刘郢嗤笑一声:“诡计多端,行为下作。”
乍看起来似在讥嘲,但眼里波光流转,分明流露出几分满意和拭目以待。
别扭的夸奖也是夸奖。
宋映溪眉眼弯弯,双眸如含春露,抬起手朝那刘郢遥遥一揖:“兵不厌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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