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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加的摄像头
——嗡、嗡、嗡。
刚踏出的脚步就被手机的震动阻拦,你的动作一顿,默默收回脚步,拿起搁在橱柜上的手机。
“……喂,少爷。”
接通电话后,你小声地叫了一声。
电话那边传来清晰的呼吸声,随即是少年那熟悉的温雅嗓音,却透出一丝冰冷。
“你到哪里去了?”
你一僵,下意识回头环顾一圈,身后空无一人。
卧室里只有你一个人,就连佣人都在一楼,没有特殊情况不会靠近二楼的房间。
你没有注意到头顶黑漆漆的监控摄像头,而你正好站在了死角的位置。
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他又叫了一声你的名字。
你被他拉回了神,吶吶地回答:
“我、我想去厨房……”
他顿时松了口气,语气也柔和了下来。
“饿了吗?”他立刻问你,“抱歉,是我没有注意到。我马上让厨房做点东西送上来,想吃什么?”
你沉默了数秒,才闷闷地答道:
“我只是想给你做点吃的……”
他笑了几声,透出几分和煦温文。
“回房间待着好吗?”他轻声哄你,“我很快就会回来。”
那边的电话里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你是很清楚地听见了黄濑那穿透力极强的哭诉:
“小赤司,这么多圈会死人的啦!”
“只是普通的体能训练而已。”
他将手机拿远了,片刻后又转回来,对你交代了几句就挂掉了电话。
你默默回到房间,抱着枕头在床上无聊地打了好几个滚,把平整的床单弄得皱起。过了片刻,敲门声响起。
将点心和茶放在托盘里送来的佣人无声地放下了东西,便退出了房间,悄然带上了门锁。
少爷没有说谎,他确实很快就回来了——虽然对于发呆的你来说,时间的流逝已经没有那么分明。
窗外的天空已经暗沉下来,失去白日的温暖晴昼,夜间气温降低,风声瑟瑟。
抱膝坐在床上看着窗外乌沉沉的夜景发呆,推上半扇窗,依旧有风从另外一半灌进来,吹荡着白纱与窗帘。
寂静得只有风声的房间里,门锁转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然后门被推开,少年熟悉的嗓音传到耳畔。
“我回来了。”
他信手将书包挂在墙上,走到床边,拉过椅子坐下。
“五月托我带给你的礼物。”
他将一盒装在纸袋里的岩烧乳酪吐司放在你手边。
那是你经常和五月在结束社团活动后一起去的烘焙屋贩卖的单品,浓浓甜香的乳酪在高温烤制下融化在吐司表面,宛如滚动翻涌冒泡的熔岩。
刚出炉的吐司咬一口,都觉得甜蜜的乳酪从舌尖淌到心底,流出一条蜂蜜味道的河流。
你的指尖动了动,从深埋的膝头抬起眼眸,看着坐在你正对面的少年。
仅靠着窗外庭院与路灯、闪烁霓虹,光怪陆离的光线穿透玻璃,融化了他在夜色里的轮廓线条。
像是在照片上蒙了一层滤镜,整个视野里的画面色调变得奇幻起来。雾蒙蒙的紫色弥散在空气里,徐徐涂抹在他细致的眉眼上。
你小声叫了一声少爷,跪坐在床单上,替他解开了领带和紧扣的领扣。敞开的衬衫领口露出里面精致浮凹的锁骨线条,仿佛盛满了夜色的迷离。
视线划过桌上的日历,你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这个房间了。
卧室附带一个小浴室,食物会由佣人送上来。门关上后就是与外界隔绝的一个独立世界,光是打开窗就可以听见庭院里风刮过树木的哗哗声响,最后的秋蝉鸣叫盈满了空荡荡的房间。
如果只能听见那些树叶婆娑、风低吟的声音就好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男人粗重浑浊的喘息从脑海深处挖出来,连根拔起血淋淋地丢进马桶,看着它们被搅碎顺着水流冲走。
你捂住耳朵,似乎这样就可以欺骗自己,听不见再度回荡在耳畔的笑声。
房间里再度响起了敲门声。装聋作哑的佣人将晚餐放在矮桌上,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他很耐心地一勺勺喂跪坐在面前的你吃完了晚餐。直到你摇了摇头,推开他的手,表示自己再也吃不下了,才将汤匙搁置在托盘里,将残羹冷炙送到了楼下。
他解开衬衫,丢在脏衣篓里,拿起睡衣去卧室侧门的小浴室里洗澡。磨砂玻璃上模模糊糊映出不成形的影子,哗哗水声响起。
没过一会,浴室的灯光灭了。擦着头发的少年推门而出。全身沐浴在湿润的水汽里,柔滑的红发末梢沾染点点星光。
他走到窗边,将另外半扇窗也关拢。原本拂过脸颊的夜风顿时消失,唯有灯光透过玻璃照落在地板上。
你乖顺地倚靠在他怀里,隔着单薄的衣料听见胸膛下有力跳动的心脏。
他一手环抱住你的腰,轻柔地抚摸着你的长发。
“头发变长了……要修理一下发尾吗?”
你抓着他衣袖的力道收紧,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支起身子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深深地将自己埋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满满的熟悉清爽气息,让人想起晴昼秋岚里摇曳的红叶。
你像只寻找主人气味的幼猫一样在他身上胡乱地蹭弄,因为畏惧而细细颤抖,发出可怜兮兮的喵喵叫声。好半天才找到一个令人感到安心的地方,团起毛绒绒的小小身躯,蜷缩在主人的身上闭目入眠。
只有被熟悉的气息笼罩,你心头的巨石才能落下。放下所有惊弓之鸟的戒备,任由疲惫涌上神经,深深地陷入一片漆黑的睡眠。
第二天你和以前一样,被浴室传来的水声叫醒。
揉着眼睛爬起来,长发凌乱地垂落在肩侧,睡裙的带子在你摇摇晃晃起身的时候,还险些绊了你一脚。
你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浓荫出神,正想探过身子去推开窗户。还没等你的指尖碰到玻璃,熟悉的气息从身后贴近——红发的少年一手撑在你的身侧,整个身体悬在上方,阴影顿时笼罩住你。他仿佛没有感觉到你猛然僵硬,泰然自若地前倾替你推开了窗户。
晨间清新的阳光与风涌进来,淡淡地弥漫开来。
吐出白色的牙膏泡沫,水流冲刷走一切痕迹。拍在脸上的凉水唤醒了精神,你拿起毛巾擦拭干净脸上的水渍。低头的是瞥见两只相互依偎的牙刷,动作一顿,将毛巾放回了架子上。
走出浴室,一眼就看见少爷正对着镜子整理领带。
你走过去,执拗地将他整齐的领带拆开,重新打好,才浮现出稍许满意的神情,为他抚平衬衫的褶皱。
微微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
“路上小心。”
他在拿起包和外套出门之前,例行公事地开口:
“还记得吗?”
你点了点头,轻声说:
“不能踏出这个房间。”
“不能离开这栋房子。”
他垂下眼帘,接续道:
“还有不能忘记吃饭。”
你紧张地捏住裙角,迟疑了几秒,点头。
风吹动白色的长裙,裙摆轻轻飘动,留下心上的涟漪。
他的指尖轻抚过你的侧脸,浅浅一笑。
“那我出门了。”
在门彻底沉重地合上之前,你在抬眼间看见了走廊上一个新增加的黑色摄像头。
黑洞洞的镜头对上你的目光,仿佛吞噬一切的深渊。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脊背,在门彻底关紧之后,你才慌乱地移开视线,走到飘窗边坐下。
他似乎忘记拉上衣橱的门,百叶窗一般的白色木门后放满了两个人的衣物。锃亮的金属杆上悬挂着数条白色的长裙,皆为长袖高领,和你身上所穿的一样,将全身上下包裹得紧紧的,不泄露一丝肌肤。
从衣柜里抽出一件刚洗过还带着阳光气息的白色衬衫,指尖拂过洁白的领口与袖上的扣子,你将脸深深埋在衬衫里,嗅到的浅香令耳边再度汹涌的幻听顿时烟消云散。
你套上他的衬衫,扑在床上,闭上眼放松了身躯。
熟悉的浅淡馨香笼罩了你,混杂了少年独有的气息,像是晴空下的赤叶、或者融化的积雪。令那些翻滚在脑海里的腥臭画面慢慢消散,曾经干净、澄澈的回忆一一浮现在眼前。
被你牵着跑过藤萝长廊的少爷,发梢沾染上跌落的阳光。
骑在雪丸背上迎风奔驰的少年。
站在院子里陪你一起等待冬日烟火的盛放,听积雪抖落枝头,他低头为你整理衣领,摘下自己的围巾给你戴上。
走在林荫长道斑驳摇曳的路上,帮你拎着竹篮,看你按着宽帽飞奔在树林间玩疯的身影。
嗡嗡、嗡嗡——
手机又震动着响了起来。
你接通了电话,听着那边传来熟悉的少年嗓音。
你不住地颤抖起来,连声音都染上一丝哀求般的颤音。
“我会乖乖待在房间里的。”
“我也会认真吃饭。”
“所以,少爷快点回来好吗?”
………………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上学?”
这么多天以来,你第一次对少爷开口提出了要求。
在仅仅唯有一次得到允许和五月出去玩了一个小时之后,坐在回程的车上,你突然对身边的少爷说道。
虽然说是两个女孩子出去玩,但是和印象里的逛街截然不同,只是坐在店里聊了一会。你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接通电话后你下意识转过头,看见窗外街角那辆熟悉的车。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少年的容颜。
他将手机放在耳边,漫不经心地提醒你该回家了。
你面露难色,看了五月一眼。
你并不想回去。
已经在那个房间待得太久了,巨大的孤独感宛如开闸洪流,将你吞没。
你很想念五月、黑子、黄濑,还有短暂却快乐的校园生活。
五月却很通情达理,不愿令你为难,笑着借口自己也该走了,将篮球部大家给你准备的礼物送出,也离开了。
在她离开前,留下一句令你心头狂跳的话。
——“总感觉……赤司君对你的关心太过严厉了。”
是的。
你假装没有看见她担忧的眼神。
即便是从前,他也没有显露过如此强烈的控制欲。
以前就算是你和五月玩的太开心忘记了时间,也只会接到他嘱咐你注意安全的电话,并不会如此直白地催促你归家。
甚至有一次你们两个女孩子结伴去看了一场临近午夜场的电影,散场后说说笑笑走出来的两个人才发现那辆车牌号无比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街角。车窗降下,里面坐着不知等待了多久的红发少年,并没有责怪的神情,只是招呼你们赶快上车,顺途送五月安全到家。
你记得那天他跟着征臣先生去了一场商业宴会,那么疲惫的状态下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担心你的安全,等在了影院外。
一阵令人窒息的静默。
“你还需要再修养一段时间。”他说着,翻过一页书,“在外面太危险,先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我只是想要回去上学罢了。”你立刻反驳,一顿,随即哀求了他许久。
车快开进庭院的时候,他才啪地一声合上厚重的书。
“好。”
你迟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有些不知所措,只吶吶地嗯了一声。
他所答应的要求是有条件的。
但是急着回到正常社交生活的你完全无法拒绝,连声答应下来,保证自己一定遵守。
你的朋友们很欢迎你的回归。他们默契地对你休学那段时间绝口不提,热热闹闹地提议放学后去庆祝。
尽管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克服心理阴影的你即使是面对关系亲近的黑子与黄濑,也要保持一定距离,疏离了许多,但站在他们中间,令你感到了久违的快乐。
在外人看来,你结束休学回来以后,似乎和赤司更加形影不离了。
虽然原来你就每天围着他打转,简直给篮球部当了第二个无偿经理。但是现在,他似乎随时都要将你带在身边,你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稍微超过一定时限就会暴走。就算是由于班级不同,每天上课之前,你都必须用电话向他汇报自己已经安全回到教室。
更别提课余的空闲时间了。就算他有被学生会,或者教师叫走而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也会把你交托给黄濑或者五月。
他的神经质已经发作到即使今晚要去赴宴,都会把你带在身边。就算有的场合你不能前去,他也会想办法安排好。你还记得那时虹村前辈一言难尽的眼神,似乎是很想揍他一拳,却硬生生地忍耐了下来。让你在旁边坐好,然后没好气地轰走他。
距离那件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你依然还住在他的房间里。
虽然你有想提起搬出去回到自己房间的事情,但是看见他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就咽下去了。
你从未见过他那样的眼神,看似固执的情绪下掩藏着深深的不安。
就连睡前他都会抱住你,才能勉强放下心,皱着眉入睡。
“赤司君未免保护过度了。”
五月担忧地说。
你笑笑,将话题引开。
他只是紧张过度,没有办法放松绷紧的神经。
你望着他的眼神无法掩藏担忧。
看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比以往更加雷厉风行,无论是球场还是生活里,都变得格外的冷酷。
虽然对待身边的人依然温柔有礼,但藏在假面下的尖锐攻击性压根无法隐瞒。
你在担心,他在哪一天会迎来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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