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风露
果不其然,焦守节听到八王爷要给罗状元保媒的事情,简直是火冒三丈。
“我焦家绝对不会要这样的女婿的!身板还未必有我家三娘硬朗!那个小家伙我也是见过的,宴席上连三碗饭都吃不下去,小心连儿子都生不出来。”
八王爷坐在上首,嘴角胡乱地抽搐。王妃只觉得自己的眼皮乱跳,也不敢插嘴。
不过王爷就算好心办了坏事,也不能拒绝这样的好意,焦家只好约了罗状元过府,来相看一下,焦守节甚至都没有和女儿说别的,他认为自己家将门虎女铁定看不上这种绣花枕头。
然而,这种想法都是要被打脸的。
罗以衡,没别的优点,就是皮相好。说他清秀文雅,那真是最恰当不过了。罗以衡不是和秋素有几分相似么?就那几分的清秀,让他气质干净,剩下的几分,就是他自身带的儒雅。
儒雅文气,偏偏不是女气,学者的威压,有时候并不会逊色于武人。罗以衡本不是贵族出身,却能在官场玩得游刃有余,并不只是学问的缘故,而是所有人都认为他能吃得开。
焦府自有府兵,焦守节故意排得很整齐,拿刀拿枪的想要吓唬罗以衡。罗以衡不是高高在上的人,对老将军也很尊敬,一进门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掩饰的很好,并没有丢脸。
罗以衡的腿并没有十分剧烈地抖动,还是很平稳地进了大门。
八王爷在场,焦守节也没有怎么疯狂地给罗以衡灌酒,一时间也算是宾主尽欢了。那焦三小姐就在屏风后面看罗以衡,满心欢喜。
焦南燕是从来没见过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男子。本以为世界上都是粗犷汉子,和父兄一般的。谁知道男子也可以如此清俊文雅,举止言谈如此柔和。
就这样,焦南燕立刻就红透了脸颊。南燕生得并不粗俗,反而是很俊秀的女子。虽然并不符合当下柔婉的流行长相,但明艳也是明艳得恰到好处,此时红了脸,更是如同海棠初醒一般惹人心动。
罗以衡半壶酒下了肚,自觉不胜酒力,起身告罪去更衣。冷风吹得他甚是舒爽,便慢慢放缓脚步,看那园中几竿竹子。
正走着,忽见眼前闪过一个人影,穿着玫红的绣衫绣裙,紧掐腰的梅花缎子精致非常,梅花若隐若现,似有似无,阳光一照甚至能看见梅花隐隐绽放。
这个姑娘大约十七八岁模样,头上赤金镶嵌东珠的凤凰双股钗,流苏一串的珍珠儿,不是一般的奢华,却并不觉得让人讨厌,反而觉得气质贴合。
罗以衡一看到这身衣服,就知道是焦府的内眷,并不敢抬头,只得躬身施礼,紧紧地盯着姑娘的金丝软缎绣鞋,口称得罪。
“阁下可是状元郎?”
“在下罗以衡,无意冒犯娘子。”
姑娘扑哧一笑,声似银铃一般,随后笑道,“我名焦南燕,这是一枝淡晕朱砂梅,从灵山而来,请公子赏鉴。”
罗以衡躬身双手接过,果见梅花香气丝丝缕缕,萦绕鼻尖,不由得赞叹:“当于石抨下棋,扫雪煎茶之时常伴身侧,闻于纸帐铜瓶。今日饮了酒,不配赏梅。”
焦南燕眉眼带笑,道:“公子是惜花之人,也是这枝梅花的福气。我有一树梅花,无人攀折,只得美人淡妆簪戴,却无公子旦夕留盼。”
罗以衡的头更低了。
又听南燕低声道:“愿于松下竹边,与君子共赏。”
罗以衡听到这里,抬头看她,只见那姑娘眉眼灼然,他不由得晃了眼,又躬身一礼,转身而去。
次日,罗以衡就派人提亲,还没等到焦守节暴跳如雷,他又入宫和官家谈了谈。官家看罗以衡难得求什么,大手一挥,就许了焦家把三娘嫁给罗以衡。
焦家二女儿曾经入宫给福康公主做伴,官家看在二小姐的份上,还许给三娘同宫里的姑娘一模一样的嫁妆,也可谓是十里红妆了。
然而焦守节还是气得跳脚,焦守节三个女儿,大女儿早殇,二女儿不到十岁就入宫陪伴福康公主,也是官家许的人。唯独南燕,是焦守节抱在膝上养大的,性情爽直,又和他亲昵,当真是掌上明珠不能喻其贵了。
就这样被官家许出去了。
南燕还告诉他,她把院子里的朱砂梅都送出去了,还许下什么“竹边松下,与君共赏”的话来。这不是完了吗?
焦守节气势汹汹杀到状元府,逼着罗以衡答应了不要陪嫁的媵妾,以后也不许纳妾的不平等条约。
然后罗以衡就去找人订做了许多钗子,请表妹秋素定夺。当然秋素也没给自家老哥省银子,全挑的时下最时兴的东西,让罗以衡去下聘。
罗以衡看着单子笑道:“干什么,想让你哥我败光了家业?”
“呵,还能败光你的家业?要是想少花钱,你倒是别招惹焦小姐啊。人家是什么身家,咱们是什么身家?本来你在勋贵眼里,就是个穷读书的,要是还舍不得,那更要让人看不起了。权当花钱买个高看一眼,值得。”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还饶上你许多口舌。我难道不知什么叫值得?”
秋素冷眼看着,问道:“你不是这么急性子的人,怎么特特的跑到宫里去和官家说看上了焦家三小姐的事?就算你到焦府赴宴是去相看,也断断不会去内院冲撞人家姑娘啊。”
“这有什么,就是一见倾心,两情相悦……”罗以衡歪在牙床上,一只手把玩着腰间的一块羊脂玉雕的凤纹祥云佩,满嘴的跑火车。
秋素皱眉,将针线笸箩里的绣花绷子拾起来,顺手就往罗以衡脸上招呼,“赶紧离了我这里!别在这里堵我的眼!你不来,我可清净了。”
“也就你对我这么不客气。”罗以衡从脸蛋上拿下绣花绷子,顺眼一瞧,“好精致的海棠花啊,给谁的?是不是给哥哥我的?”
“自然是给朱樱姐姐的,你想要,且等着吧。”秋素一把抓过绣花绷子,“别用手摸!摸脏了我怎么绣啊。”
“你扔的我,还怪我手脏?”罗以衡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精致的绣花绷子离他远去,问道:“你今日怎么了?脾气这么暴躁?看你哥我要成亲了,你心里难受?要么我向王爷求了你去吧?”
秋素摇头:“何苦惹事。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也没有那么多人为难我了。比以前要好的多了。你向王爷求了我去,只是徒惹王爷不悦,焦家的人你也得罪了,又有什么好处?”
“如今看你成了一个棋子,我心里不忍。倘若我早早带你走,也不会走到今日,左右为难。”罗以衡忽然正经了许多。
“没什么,总不会比以往更坏。”秋素似乎十分淡然,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很可能会被八王爷随便赏给一个人。但是考虑到其实也没什么用,因为秋素本来就无法反抗。
这步棋究竟是好是坏,竟然一直等到来年八王爷过寿那日才得揭晓。
那一日正值休沐,官家亲临八王府。莺歌燕舞,也算是宾主尽欢。
这边临水坐着一行给八王爷贺寿的人,官家上首,八王对坐陪着,旁边两行都是大小官员,另开一桌,是女眷。
展昭在官家身边侍立――要么说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这个活不好干呢?连个座儿也混不上啊。
湖中央有个小亭子,就在亭子里面有歌女唱歌,隔水听,微风送着初春的冷香,和着曲调,倒还别有一番味道。
听着,是一阙贺寿的《点绛唇》。
祝寿筵开,
画堂深映花如绣。
瑞烟喷兽。
帘幕香风透。
一点台星,
化作人间秀。
韶音奏。
两行红袖。
齐劝长生酒。
官家就着这一阕词喝了两杯酒,待唱完了,说道:“叫唱曲子的那个歌姬出来见朕。朕听着怎么觉得,她唱得与宫中的女乐很不同呢?”
亭子里果真走出一个穿着鹅黄夹衫的女子,今日喜庆,所有的歌舞伎都是一样的妆容,扫了峨眉,点了朱唇。秋素本就是白皙的皮肤,这么一衬,越发的肌骨如玉,莹润生光。
“抬起头来,朕问你,你可是八皇叔的家伎?叫什么名字?”
秋素抬头,却不敢抬眼看官家,只道:“婢子是王爷的家伎,小字秋素。”
不料官家却恍然一笑,抚掌道:“原来你就是秋素?那个为救姊妹上公堂的侠伎秋素?了不得,了不得。淮生,与她斟一杯酒去。”
便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太监来与秋素斟酒,秋素只得磕头谢恩,饮了满杯。
“你既然是八王府未曾梳笼的家伎,朕又喜欢你,不如你跟朕到宫里去,朕让你在皇后身边做个姑娘,好不好?”
展昭的心咯噔一下,忽的就不安起来。仁宗此人,十分的仁德贤孝,唯一的缺点就是多情。皇后身边的姑娘,女官什么的,说是母女相称,有很多一不小心,就和皇后娘娘做了姐妹。
你说皇帝太不尊重皇后,到也不是,两个人还很和谐,而且官家其实也并没有宠妾灭妻。
这才叫――就是玩玩。
秋素又磕了个头:“婢子雕虫小技,得官家谬赞,已是三生有幸。婢子身份微贱,不敢入宫,扰了贵人。”
此时各路大臣都已经眼睛冒火了。官家生性贤德,只是不知臣子的心。官家做什么都有人看着,他这样宠爱一个歌伎,对歌伎来说并不是好事。在宫中,封个位份,就是皇帝自己的女人了,怎么宠幸也都无妨。
但这毕竟是八王爷的府邸,这样惹眼只怕不好。一个小小的歌伎落上一个狐媚惑主的罪名,只怕这辈子别想好过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