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纨绔

　　周知非回到冰店，孟天霁也双手插兜跟在后面进来。

　　店员们都用一种诡异的眼光看着他们，动作都慢了半拍。

　　一来是孟天霁的打扮着实是有点花里胡哨，另一方面，刚刚逃跑似的旗袍美人也回来，还安安静静站在花里胡哨男旁边，很难不让他们脑补一些“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故事”。

　　孟天霁看着店里这么多人看着自己，颇想揽过周知非的肩头大喊“这我女朋友”，但是看着周知非那凛然不可侵犯的脸色，也只能想想了。

　　“李安国，点东西。我和我女朋友先坐下了。”孟天霁把“女朋友”三个字说得极重，恨不得全店的人都能听到。

　　周知非觉得有点丢人，但是转头一想，孟天霁都不觉得丢人，她为什么要觉得丢人。她抱着看戏心态就好了呀，平时都是别人看她唱戏，今天好不容易轮到自己看戏了！

　　周知非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硬着头皮跟上了孟天霁，孟天霁也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只不过是周知非和蒋正良坐的另一侧。

　　周知非坐下，李安国问：“孟哥，点什么啊？”

　　“傻！点情侣套餐！”

　　“哦，那就这个永结同心。”李安国想了想，“孟哥，给秦小姐点什么？”

　　“秦小姐是谁？”孟天霁问。

　　“秦小姐就是你的相亲对象啊。”

　　“哦，把她忘了。”孟天霁一拍脑袋，“给她点单身套餐，越单身越好！”

　　李安国旁边的店员正是送周知非出门的小姐姐，闻言被逗笑了，又不敢大声笑，憋笑憋得差点岔气。周知非在旁边凉凉地说：“你笑出来好了，他喜欢别人笑话他，越笑话他越开心。”

　　话是对店员说的，但周知非的眼睛却看着孟天霁。

　　周知非待人一向是和和气气的，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惊讶了。而孟天霁则是大笑了起来：“对对，小姐姐你随便笑，我这个人啊，就爱被人笑话！”

　　他是真的感到快乐，周知非露出的一点小小的尖刺，都让他觉得离她更近了一些。

　　店员小姐姐终于笑了出来：“先生，我们这里每天这么多顾客，什么人没有？还是头一次见爱被人笑话的！”

　　“我这叫博美人一笑，能让美人一笑，我被人笑话又有什么关系？”孟天霁看着周知非翘起的嘴角说。

　　周知非清了清嗓子，她要回复正常。她的世界是秩序的，不能被么孟天霁打乱。她又变成了孟天霁熟悉的那个周知非，端庄，有礼，温柔，进退有度。

　　孟天霁颇为不开心，若是能让周知非再多笑一会儿，他是不介意现场表演猴戏的！

　　周知非的目光忽然略带疑惑和惊讶，孟天霁也顺着她的目光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个个子不高，短头发的女生向他们走过来。准确的说，是向孟天霁走过来。

　　女生穿一条白色男士运动短裤，这短裤太大了，被她穿得像裙子，足足盖住了膝盖。上半身是一件黑色背心，露出瘦长的手臂。

　　周知非又看了眼孟天霁，见孟天霁也是惊掉下巴的模样，难道这个穿得怪模怪样的女生就是孟天霁的相亲对象？

　　合着孟天霁白打扮得暴发户了，人家小姑娘看来也不想相亲！

　　周知非在心里又笑了一下，但是她训练颇为有素，没有挂在脸上。

　　“你就是孟天霁？”那小姑娘走到孟天霁面前，上下看了看孟天霁：“嗯，粉衬衫，白裤子，短信上是这么说的，是你吧孟天霁？”

　　孟天霁难得有点尴尬，他这幅打扮本来就是为了让相亲对象觉得他油、他土、他暴发户、他骚里骚气，然后怒而离开。

　　没想到这位相亲对象选择了和他一样的路线，说不定连头发都是现剃的，这牺牲可大了！

　　“我是。你……是秦小姐？”

　　“唉。”那小姑娘油腔滑调地一挥手，手也是瘦瘦的，没什么肉，“叫什么秦小姐啊，叫秦哥。”

　　她一个小女生做这个动作实在是违和，周知非实在没忍住，把头侧到一边，捂着嘴笑了起来。

　　“哟，这儿还有位美女姐姐，服务员，来加上椅子，我要坐美女姐姐旁边！”连周知非都能听出来，小姑娘“痞里痞气”得十分生疏。

　　刚刚那位店员小姐姐带着震惊的表情，给秦小姐加了椅子，她坐在孟天霁和周知非中间，靠近周知非。

　　“美女姐姐，你不要害怕，我平时不这样。今天是家里逼我相亲，不得不这么穿，我看这位粉大哥对我也没意思。不如我们认识认识？”

　　她不拿腔拿调说话的时候，声音像是淙淙流水一般，清澈好听。周知非是唱戏的，她首先想到的是，这小姑娘若是学戏，唱腔一定不错。

　　小姑娘长得也清秀可人，一双眼睛大大的，忽闪忽闪。

　　“我姓周。”周知非对孟天霁身边的人，是认识得越少越好，因此只是报了姓。

　　“周姐姐好，我叫秦初稚，是孟天霁的相亲对象。唉——周姐姐和孟天霁是为什么坐在一起，路过吗？”

　　周知非刚要点头，孟天霁“咳咳”咳嗽了好几声：“秦小姐，不好意思，我也是被家里逼来相亲，周小姐是我女朋友。”

　　秦初稚仿佛受了某种暴击：“怎么会？”

　　她左边看看周知非，右边看看孟天霁，最后眼神落到周知非身上，那声音是充满同情：“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孟天霁暴跳着站了起来，想是顾及秦初稚的性别，这才没有动手：“秦小姐！我说过了，我平时不这么穿！”

　　“彼此彼此。但你平时也没强到哪去啊，跟个花孔雀似的，到处开屏。”秦初稚对于孟天霁见是没见过，但早有耳闻。

　　“我只对周小姐开！”天地良心，孟天霁这一周来在女人方面的心思，可真是都用到了周知非身上。

　　周知非实在是觉得他站起来辩白太过丢人，如果是说别的还好，辩白的还是对她的意思，周知非的耳朵难得的红了，有点害羞。

　　“坐下。”周知非轻轻地说，她抬头看着孟天霁，眼神中有请求。

　　孟天霁一看周知非那眼神心就软了，老老实实地坐下，也不再口出狂言。

　　秦初稚看怪物一样地看了看孟天霁，转过头，又是惊讶又是羡慕地说：“周姐姐，他竟然听你话！”

　　要知道孟天霁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他老子都管不住他。猛然看到孟天霁这么听话，秦初稚就像看收服孙悟空的唐僧似的，把周知非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周姐姐，我现在相信，他只对你开屏了。”

　　周知非低头思索一瞬，反正是假扮女友，一天之后他们桥归桥路归路，不管孟天霁说什么，她都不要在乎就是了。

　　“那是，我是很喜欢我女朋友的。”孟天霁嘿嘿地说。

　　周知非捂住嘴，将头扭向一边，这个动作，经过专业舞台训练的人，和普通人做，在风韵上是完全不一样的。

　　“周姐姐，你身段真好看，是不是学过戏？”

　　周知非看着秦初稚点点头。

　　“是什么戏？”

　　其实周知非并不想说太多，但是看着秦初稚是个正常人类的模样，且是个小姑娘，周知非没有拒绝小姑娘的习惯。

　　“昆曲。”

　　“欸？你在昆剧团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不在槟城昆剧团，我在春野昆剧团，是一个私营剧团。”

　　“哦，这样啊，有空请你来演出呀，我家那位也爱听昆曲，不过请的总是槟城昆剧团的那些人，我都瞧腻了，他们那群人年纪都老大，还在台上扮少女，关键是还不好看！”

　　周知非在心里，很是认同秦初稚的话，但是她是槟城昆剧团走出来的人，不在人后谈前主顾的是非，是她的原则。

　　“好啊，我们团正缺商演。这是我联系方式。”周知非从钱包里拿出手机，和秦初稚交换联系方式。

　　孟天霁敏锐地捕捉到信息：周知非缺钱，起码她的剧团缺钱。以周知非的性格，绝不会第一面就和别人交换联系方式，更何况对方还是通过他认识的人。

　　孟天霁笑呵呵地眨了眨桃花眼。

　　“你家那位，是谁啊？”孟天霁问。

　　“不告诉你！”秦初稚和周知非热热乎乎地聊着，不想理孟天霁。

　　孟天霁看这俩人越聊越投机，自己倒像是个第三者似的，认为今天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过瞧着周知非倒是挺高兴的，他难得见周知非发自内心的高兴，因此也就只当是博美人一笑了。

　　秦初稚和周知非聊了聊，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这么一位才貌双全的姐姐，又温柔又知性，且还能镇得住孟天霁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要不是她家那位打电话过来，她可真想再和周知非聊会儿天。

　　“周姐姐，我和你真是一见如故，但我家那位是个醋缸，我得先走了，你等着我请你们团唱戏啊。”

　　周知非和秦初稚说再见，秦初稚站起来对孟天霁说：“唉，一看你对周姐姐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怎么说呢，我们稀里糊涂地当了相亲对象，也算有那么一点点点缘分，我祝你——”

　　秦初稚做了一个躲闪的动作，躲到周知非身后，笑着说：“我祝你抱不得美人归！”

　　“不”字说得声音超大，说完对他做了个鬼脸，转身跑了。

　　“小丫头，往北边儿跑，你家那位在那边！”孟天霁喊。

　　秦初稚差点崴了脚，停下脚步，满脸狐疑地回望：“你怎么知道？”

　　“你把对我的祝福变成‘抱得美人归’，我就告诉你！”孟天霁嘻嘻哈哈地说。

　　“呸呸呸，就不改，你爱说不说！”秦初稚跑着跑着，她那硕大的运动短裤带子有点松了，她不得不一手提着裤子一边跑，模样很是滑稽。

　　“唉，她要是真成我小嫂子了，我这声嫂子可是叫不出口啊。”孟天霁摇头叹气。

　　“你认识她家那位？”周知非本来对孟天霁周围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这个秦初稚家那位不一样，据秦初稚讲，他爱听戏，以后说不定还要请周知非去表演。早点了解，对周知非来说没有坏处。

　　“她家那位，是我一位哥哥，可以说德高望重，不知道怎么看上这小丫头片子了。”

　　周知非触动了心思，也不由一叹：“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周小姐可真是说到我心坎儿里了，这感情的事呀，没人能说得清！”

　　周知非和孟天霁说的并不是一件事，但是不妨碍孟天霁自动地把周知非划到知己的行列。当然，知己二字，是带引号的。

　　周知非无意和孟天霁斗嘴：“好了，我虽然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是这场相亲如你所愿，没有成。还望孟先生信守承诺，以后不要粘着我了，好吗？”

　　周知非用的是商量的语气，但说的是肯定的话。孟天霁一笑：“我自然会信守约定，也希望周小姐可以信守约定。”

　　“什么约定？”周知非不记得还和孟天霁有什么约定。

　　“我们说的可是‘一日女友’，今天还有大半天，周小姐难道想抵赖吗？”

　　周知非听了这话，只觉得孟天霁是个无赖，想抵赖的明明是他，却在这里装无辜！

　　.

　　秦初稚出了冰店，真在北边的停车位找到了那辆迈巴赫。

　　她一路提着裤子小跑过去，车门自动打开，她上了后座。

　　秦初稚感到一下子凉快了，也不用提心吊胆担心裤子掉了，她略带娇嗔地拍了一下驾驶位的皮椅：“不许偷看，都怪你，裤子又大又松还难看！我提着裤子跑回来，丢死人了！”

　　驾驶室的人果然没有再动。

　　秦初稚换下男人的运动短裤，一个甩手扔向了前面，换上了自己的牛仔短裤，整理了一下头发：“开车呀，愣着干什么。”

　　车子果然开动了，那条白色运动短裤挂在副驾驶的扶手上，旁边副驾驶位，还横放了一把漆黑的手杖。

　　这世间能指使驾驶位的男人开车的，恐怕也只有秦初稚了。

　　不过当事人毫不觉得让男人给她开车有什么不妥，掰着指头说：“周一周二，还是周三……你不是要请人唱戏，是哪天来着，我给你找了一个好看的剧团，你可别再叫那群老年人磨我的耳朵了！”

　　“你说话呀，行不行呀！”秦初稚轻敲面前的椅子。

　　“孟天霁什么时候会唱戏了？”男人开口了，声音低沉性感，但是语气平平，听起来不是很开心。

　　“不是孟天霁，孟天霁带了一个可漂亮的姐姐，姐姐是唱昆曲的，旦角儿，什么都会唱，我问过了，他们团叫什么春野，都是年轻人，和她搭档唱小生的，比她年纪还小呢！”

　　“你喜欢看年轻的小生？”男人又问了一句。

　　“喜欢呀。谁不喜欢年轻漂亮的！”秦初稚感觉到车子颠了一下，“喂，宋世钊，你好好开啊！”

　　“你再说一遍，喜欢年轻漂亮的？”宋世钊又问了一句。

　　秦初稚在车内后视镜看到了男人的眼睛，一双凤目，犀利无比。

　　她忽然间福至心灵，真是个醋缸，不但要吃相亲的醋，连根本都没见过的小生的醋都吃！

　　“我喜欢生了一双特别好看的凤眼的男人，喜欢不爱说话的沉默寡言的男人，喜欢比我大上好几岁有阅历有见识的男人，喜欢……喜欢什么都听我的哄着我的男人……喜欢……”

　　“唉，我编不下去了，你就说吧，请他们，行，还是不行！”

　　宋世钊后视镜中的凤目，被秦初稚哄得微弯，他用一种宠溺的语气说：“行。”

　　“哼，这还差不多。往左拐，我要去吃上次吃的那家火锅！”

　　.

　　槟城图书馆门口，孟天霁抬头看着某位书法大家的“图书馆”三个字，第一次笑得十分勉强。

　　“周小姐，你说恋爱要做的事情，就是这个？”孟天霁的桃花眼中全是疑惑，他怀疑周知非在逗他，但又深知周知非不是开玩笑的人，起码现阶段，是不会对他开玩笑的。

　　“是啊，孟先生，既然您要我做一日女友，那这一日的内容，我来决定，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孟天霁笑笑，“又说‘您’了，都把我说老喽，好像我们是两辈人，上次周小姐没回答我，我们两个谁大，我是八月生的，就快要过生日了！”

　　周知非仍旧是不回答孟天霁，只是一伸手：“孟先生，请。”

　　“你真要在图书馆谈恋爱啊？”孟天霁从高考之后，就没再看过字数超过三行的书！

　　“是的。”周知非此时，表现得非常善解人意，“孟先生如果不喜欢，大可以回去，我一个人进去也是无妨。”

　　“不，说好了做我一日女朋友的，我陪你去！”

　　孟天霁的神情堪比壮士英勇上战场，周知非侧过头去，很轻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当真是冰山上盛开的雪莲。从前周知非对他的笑总是带着敷衍和礼貌，唯有今天，笑得又真诚又好看！

　　孟天霁为了这美人一笑，迈开大步，先于周知非进了图书馆大门！

　　周知非知道今天过后，和这人再无瓜葛，因此她也很是轻松地，跟在孟天霁后面走了进去。而在这最后一次见面中，能够捉弄一下孟天霁，周知非心里又升起了一种促狭的快感。

　　进到图书馆大厅，孟天霁因为从来没来过，在服务台办卡。周知非要先进阅读室，孟天霁笑嘻嘻地说：“女朋友，你这就不地道了，等办完了我们一起进去，没有你领着我，我在这种地方可是两眼一黑！”

　　周知非知道孟天霁说的是实话，因此就站在旁边等他。

　　一道女声忽然响起：“是周知非吗？”

　　周知非转身去看，只见是一个打扮得学生模样的女生，穿一身连衣裙，头扎马尾，脸上有点惊讶还有点害羞：“真的是你！”

　　昆曲属于小众爱好，但也没小众到完全没人知道的地步，因此有人认出周知非并不特别稀奇。

　　周知非点点头：“你好。”

　　“唉，我有点激动。”女生的脸有点红，“能给我签个名吗？”

　　周知非不喜欢娱乐圈签名这套东西，但是看着小姑娘期待且略带羞怯的脸，不好拒绝，遂点点头。

　　女生刚借了几本书出来，她从身后的书包里取出纸笔，放在厚厚的书上，给周知非递过去。

　　周知非落笔的时候，那边厢孟天霁也办完了卡，双手插兜走了过来，他还是粉色大花衬衫白色超短裤的打扮，乍一看上去很是扎眼。

　　“哟，我女朋友还这么有名呢！”孟天霁发出了真心的赞美。

　　周知非签字的手一顿；“你不要乱说。”

　　孟天霁一笑，果然没有再说话。

　　那女生看了看周知非，又看了看孟天霁，大眼睛眨了眨，到底没说什么，只是说：“可以写上日期吗，还有我的名字。颜小影，颜色的颜，大小的小，影子的影。”

　　周知非写完，女生礼貌道谢，离开之后，还回头看了周知非和孟天霁好几眼。

　　周知非和孟天霁走进了阅读室，这里安安静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到，孟天霁瞬间就像被下了禁言咒。

　　孟天霁也不好意思插兜了，走路都同手同脚了，周知非见状，又在心里笑了起来。周知非找了一本小说随意翻看，她没有看专业书装逼的习惯，今天心情好，她只想娱乐。

　　周知非找到一处桌边空位坐了，孟天霁也跟着坐在她旁边，周知非并没有在意他。待到看的累了，周知非抬眼，透过巨大的窗户眺望远方，一转头，发现孟天霁一只手肘压在桌上，一只手住着腮，正在看自己，眼神中很有几分痴意。

　　周知非又是一笑，平时孟天霁那张嘴仿佛是个自来水管道，一直哗哗的，今天被拧了开关，再也无法说话，倒是让人在意他的相貌。忽略满头的头油不说，只这张脸，做电影明星都绰绰有余。

　　只是周知非没想到，就算不能说话，孟天霁还是有办法逗她。

　　孟天霁用口型回答她目光中的疑惑，那张薄薄的嘴唇开合，自动带了慢动作：“你好看。”

　　周知非瞪了孟天霁一眼，转过头不再看他。

　　夏日，昼长夜短，外面天色渐暗，周知非也刚好看到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她是不信这些的，才子佳人，王侯将相，她演的太多，看得太多，但是在文学作品中得到一些慰藉，又有何不可能？

　　周知非把书放回书架，随后走出了阅读室，孟天霁一路跟着她。

　　“周小姐，你真能忍，非常人也，我都快憋死了。”走出阅读室后，孟天霁如释重负地说。

　　周知非因为即将甩脱这个纨绔，心情也好：“不是我能忍，是你太不能忍。”

　　孟天霁乐乐呵呵地说：“周小姐，你想吃什么？我们一起？”

　　“免了，我晚上不吃饭。”这是假话，但是周知非不想和孟天霁再有一点关系。

　　“美人儿难道真是喝露水长大的？”孟天霁打趣。

　　周知非不再理他。出了图书馆，孟天霁自顾自地双手插兜下台阶，一面下台阶一面说：“不吃饭要被风刮跑了。放心，我孟天霁不是不守承诺的人。”

　　周知非站在台阶上，低头看已经走了一半台阶的孟天霁：“孟先生，到此为止吧。”

　　孟天霁一顿，转身仰头看她。

　　“天色已晚，一天之期已到，孟先生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当然不会。只是——”

　　“没有只是，希望孟先生遵守承诺，以后不要在粘着我了。我们各走各路。”周知非柔柔地说。

　　孟天霁仰头看她，只觉得周知非这时候是真的开心，声音的温柔不是故作的礼貌，而是发自真心。

　　他今天见了许多次周知非的真心笑容，才知道周知非真心笑起来眼中神采尽显，和敷衍的礼貌全不相同。孟天霁自嘲地想：“行吧，就当博美人一笑！”

　　孟天霁点点头：“好啊。以后我不再来找周小姐了。”

　　“再会。”周知非出于礼貌，和孟天霁道别，这声音里已经有些雀跃。

　　“你该盼着再也不会才对。”孟天霁笑道，“说好了，我以后不再主动出现在你面前。可是，若你主动出现在我面前了，那就怪不得我了周小姐。”

　　周知非想，她的世界和孟天霁这种纨绔可以说毫无交集，要她主动出现在孟天霁面前，也难。周知非说：“一言为定。”

　　“周小姐，这回是真的再会了。”孟天霁看了周知非良久，随后说。

　　周知非点了点头。

　　孟天霁也一笑点头，随后洒然转身，走下剩下的台阶。

　　周知非看着孟天霁这身不伦不类的粉色大花衬衫，只觉得孟天霁是一阵风，自由而无法预测。

　　但是她不需要这些，她需要的是秩序和温柔。风吹散了，一切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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