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游山海

　　贰-林中鸟多【6】
　　一人一妖就这么缩在石洞深处促膝长谈，朱砚虽不见那蛇妖有歹意杀意却也难以放心，毕竟对方是传言之中的骇人女妖，有个什么待猎物完全放松之际一口吞下的癖好也不是不可。
　　只是这石洞深处怪黑的，伸手看不见五指，只余洞口微微亮点在遥远地方，而背后虽然不时有风吹来必是洞口，则是自己全然无法通过的小洞，恐怕是好姐姐家后门吧。
　　朱砚虽心中仍有疑虑，但面色丝毫不变得沉静，和那蛇妖谈天说地。那蛇妖时而被朱砚偷偷下山游玩趣事逗得开心笑两声，时而提及扬州城繁华又暗自伤神连连叹气，每逢说到动情之处朱砚总要拍拍蛇妖姐姐后背安抚，并讲出些其他的来再度惹得好姐姐含笑。
　　说得吐沫星子直飞又口干舌燥，每到口干舌燥之际就要咽口唾沫舔舔嘴唇，心中暗暗为自己加油打气，再说上几回合。这一来是拖延时间等罗衡来救，万一这罗衡狠心不来救他，好感度刷到这份上，蛇妖姐姐总要心疼一把给他留个全尸。
　　半天才得知那蛇妖名为“皓月”是之前偶然闯入石洞打扰她修行的小修士给她取的名字，可能是形容她修炼成人后肤色皎白；又或者说天上皓月遥远，正如人与妖总有隔阂，可望不可及，多情啊多情。当然只是些揣测罢了。一同修行的妖有二人，修为都在她之下，其一名名“勿离”，第二名“疏秀”，只是因一点小事起了矛盾，如今那两位已成恶妖，便是再无见面可能。
　　“知道姐姐你是好妖了，那我给好姐姐你讲讲扬州城关于你的传闻？”
　　“不听，一定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那便不讲喽。我倒觉得今日一见他们说得话大错特错了，都说这蛇妖面生四角，通体褐色，修炼成人也是相貌极为骇人，可我倒觉得你美若天仙——是位好姐姐。”
　　“你又未见过我容貌，怎知我美若天仙，实在是油嘴滑舌。”
　　“只当是听声识人嘛。”
　　讲累了坐下歇会儿，只觉呼吸不畅，偶有险些窒息之感。又一想这洞通风，不至于耗没了所有氧气致使人窒息，可能是讲话讲缺氧了吧。
　　这皓月姐姐见朱砚面露难色，额上又略略起了薄汗，凑近拿衣袖给朱砚擦拭之后，鼻音轻哼陷入沉思片刻后，干干脆脆拿蛇尾再度卷了朱砚腰身，一路拖拽给他拽到来时的石洞口。朱砚只觉这好姐姐行事简单干脆，善解人意，就是吧，后背疼。抱着他那好伞，有泪不哭。
　　待到了洞口，好姐姐把朱砚往门口杂草堆上一放，自己坐回洞里离他不远处。这回朱砚是真真的睹了好姐姐样貌，五官生得精致又不失气质，脸上连点淡粉都没擦，是干干脆脆的素颜却已超过扬州城内各式美姬，许是因常年躲在洞中肤色格外白皙，怪不得是被赋有“皓月”之名。
　　朱砚连忙大喘几口气，仿佛回到人间。
　　“就说好姐姐你美若天仙了。”
　　“你别讲了，我怕给你生生讲死了。”
　　“那好姐姐你讲？”
　　“不讲，我怕我也像你一样一度濒死。”
　　朱砚随手从袖中翻出一朵白色花朵，正是老板娘门口养的那株百合，百合盛开最多也就一月上下，被朱砚施了个小法术约莫是朱砚不死那花便不死。将那百合花去掉多余的茎后，直接插在皓月姐姐头发上。老板娘知道这般，定是后悔给了朱砚好吃好喝。
　　“好姐姐，就讲一小段，成不？这花送好姐姐了，美物给美人。”
　　“摘了便是死物，即便施了灵力也是已逝之物。下次你要再来，连花带盆都带来，或是只带些种子我自己种植。活物比死物，更令人快活。”
　　“好的，没问题。那好姐姐？”
　　嘴上答应得倒快，心里却是很无奈。
　　要求还挺多，偷花便是偷花，连盆一块带来岂不是没走出几步就被发现。
　　没关系，等朱砚白手起家后家财万贯之时，便给蛇妖姐姐洗白，给蛇妖姐姐搬个家，最好住进大房大院，再给蛇妖姐姐全身化为人形。要花？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美哉美哉。
　　“好那就一小段。”
　　—
　　三妖一同修炼，情同姐妹。约定都修炼成人后一同去扬州城游玩，或是定居。森林里那时是一片生机盎然之像，与现在这般迷雾塞途简直是有天壤之别。
　　一蛇一鸟一孔雀，她们觉得这树林是天堂，是她们的家，活得自在。
　　好景不长。
　　约莫是三年半前的某一天，日子已经过了太多，皓月一妖躲藏日子越多便是数不过来。鸟妖和孔雀妖进扬州城玩去了，皓月一人守家。刚刚成为扬州修仙三大家之一的练家闯进森林里了，说是时家人躲在森林里，能通妖语的修士就大告森林之妖，若不配合搜查一律杀死一个不留。
　　可，时家人没搜到，活人人影都没见到一个。
　　领头一位修为最高的修士生了气，先是踢翻了灌木丛，把里面躲藏的几只小妖都吓了出来四处逃窜，以大欺小随脚便令几只小妖命丧黄泉。
　　“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见他跑了进来，怎么连个人影都搜不到。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这群妖类私藏那恶人，一定是，给我杀，一个不留，修炼了的剖丹取走，没修炼的就地处决。”那人一边跺着脚一边恶狠狠地命令着一旁待命的下属，下属得了令便命令下属的练家修士拿起武器，往森林中四窜。
　　疯狂，太疯狂了。一时间森林里只剩下脚步声和□□喊痛求饶之声。
　　那时家人为何那般可恶，令我们这群山林野怪徒增杀身之祸。
　　皓月一人四处躲藏，却也被领头发现，生生取了她好不容易修炼的内丹，化为小蛇重伤。
　　她不畏死，只怕她的两个好妹妹这时候归家，也与她伤至同一境地。
　　直到最后也没找到时家人，练家修士无功而返，林内一片安静，最后练家在树林内大设雾霭之阵，再布下密密麻麻的缚妖网防止人进入，隐瞒这份罪行。
　　实在是，丧尽天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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