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刀

　　无论如何，这一次是雁雪的胜利。

　　他确实完成了与沈追枫之间的约定。

　　雁雪捏着手里的那截断发，眼睛紧紧盯着沈追枫，内心雀跃无比，不过他也没忘了正事，于是雁雪举起手中的艳血剑，问道：“还有关于艳血剑的秘密，师父还没说呢。”

　　沈追枫：“一个秘密换一个秘密，小徒弟，现在可以说说你的秘密了。”

　　等价交换，很有道理。

　　雁雪于是收了剑，老老实实站好：“是，我确实是要向师父坦诚。”

　　“关于最近的风波，我想师父也已经想到是怎么一回事。”雁雪深吸一口气，道，“我确实是……杀人了。”

　　沈追枫没说话，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黄四是我所杀，但我不曾后悔，因为这是他应得的报应。我后悔的是，我的行为给师父带来了危险……所以……”雁雪抬起了头，咬着嘴唇，“我必须向师父道歉。”

　　“如果你认为是对的事情，那就做下去吧。还有……”沈追枫端详着雁雪的神情，严肃道，“永远不需要向我道歉，你要记住这一点。”

　　雁雪没有接这个话，因为在他的心里，师父比什么都重要，如果影响到了师父，即使师父说不用道歉，也不代表他真的不用道歉。

　　“来，我给你讲关于艳血剑的事情。”

　　雁雪知道艳血剑是属于艳血罪人的，他从小就听过很多关于艳血罪人的故事。
　　“师父，为什么有的时候我会感觉自己好像会被艳血剑上的狂气感染，控制不了自己？”

　　沈追枫道：“如果这给你造成困扰，你不想再用这柄剑……”

　　“不，我想用，我只是不明白。”

　　“你知道朱雀神鸟吗？”

　　“知道。”
　　朱雀是王朝的象征，他知道皇朝天门的标志图腾就是烈日下昂首的朱雀。

　　“传说中艳血剑是世间最后一只朱雀神鸟的骨头所铸造，剑上有神鸟的诅咒和哀鸣，会加强用剑之人的力量。所以，也有人认为，当初艳血罪人可以持剑横扫天下，是因为艳血剑的力量。雁雪，你……”

　　“令主！”
　　沈追枫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人打断，他回头一看，正是一个眼熟的人。
　　沈七。

　　沈七对雁雪态度还算客气，两人相互/点/头示意。

　　他径直走到沈追枫面前，急切道：“令主，有重要的事。”
　　说着，用眼神瞥了雁雪一眼。

　　雁雪见他们要谈正事，立刻对沈追枫道：“师父，我先回屋了。”

　　沈追枫却道：“不必，你留着吧。”

　　雁雪点点头，乖乖站在了一旁。

　　沈七闻言脸色微变，上下打量了雁雪几眼，似乎内心有了计较。

　　沈追枫：“你继续说。”

　　沈七：“四阶遴比提前了！不日就将举办，皇朝天门传下通令，要求四阶的代表立刻赶赴帝都。”

　　“哦？”沈追枫看了雁雪一眼，问，“按照传统，比赛日期不是还有一年吗？”

　　沈七解释道：“令主也知晓，四阶遴比的召开从来都是以晦暝之间的天择之壁来选定日子。按照以往的传统，确实应该是在一年后召开。只是，从帝都传来的消息看，不知为何前段时日天择之壁有了异动，居然提前一年燃烧起了焚心火，所以才会要求各代表紧急入帝都。”

　　“唔……”沈追枫闻言陷入沉思。

　　雁雪在旁静静地听着，内心惊涛骇浪：没想到刚刚让师父同意自己出战，就要立刻启程前往参赛了。

　　沈追枫沉吟一番，道：“这件事，我知晓了，天择之壁突然异动，其中必定有蹊跷。只是不论局势如何变化，我们都必须先入局，方能破局。”

　　沈七闻言精神一震，像是终于放松下来：“令主，你终于……下定决心了。”

　　之前沈七无论如何劝说，沈追枫对四阶遴比的态度都暧昧不明。

　　眼见遴比之期将近，沈七是抱着一定要说服沈追枫的心态赶来，没想到这次居然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沈七不知是什么人改变了沈追枫的想法，他将目光移到身边的雁雪身上。
　　“难道……”

　　只见这个从方才起就一直沉默不已的少年慢慢开了口：“所以……我也要前往帝都了吗？”

　　沈七闻言面露喜色地看向沈追枫：“他果然是令主一直以来培养的人选！”

　　沈追枫只是道：“过去是不是都不重要了，既然小徒弟下了决心，那做师父的也只能全力以赴来助你得偿所愿。”

　　初日东升，火红的日光照耀下，整片山川染上了一抹赤色，像是预示着新的世界即将到来。

　　三日后，沈追枫与雁雪要启程离家了。

　　在水一方，是他们生活过的地方，是一座用河流隔开的孤岛，只属于两个人的桃源仙乡。

　　“怎么，不舍得啊？”沈追枫问。

　　雁雪摇了摇头，他的决心，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反悔。

　　“以后我们还会回来，再回到这里的。”雁雪看着他从小长大的地方，院子里的木马玩具，屋门上自己幼时写下的字句，每一件都是过去的回忆。

　　在这里长大的他，终于要离家远行了。
　　还好，哪怕是远行，自己也永远和师父在一起。

　　“唧唧——”小雀在雁雪的头顶跳了跳，直白地表达它对在水一方并没有什么留恋。

　　这也是当然的，小雀来到这里不过几日，而“家”的概念是需要时间培养的。

　　不过沈追枫把小雀的意思完全误解：“烧鸡，你也舍不得离开啊？要不你就干脆留在这里看家好了。”

　　小雀一听，慌忙扑闪翅膀，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一样。

　　“师父，别逗它了。”雁雪背上收拾好的行囊，最后看了一眼在水一方，低声道，“我们走吧。”

　　这之后，雁雪三人启程前往帝都。

　　皇朝天门所在的帝都，据传本来是上古时代神魔大战时的一处名叫晦暝之间的战场，战后此地曾被业火整整焚烧了十年，直到白龙自东海驼着音仙人过海，仙人普降甘霖，浇灭了此地的业火。
　　业火过后，晦暝之间的一块峭壁，天然生长出了灵性，可以预知未来，重现过去，于是人们称其为天泽之壁，意思就是沐浴过仙人的恩泽。
　　再后来，随着这里被选为四阶遴比的赛场，人们又把“泽”字改为“择”，于是这里就成了天择之壁。

　　听完沈七讲的故事后，雁雪感叹：“一块石壁其实没有什么选择，因用途不同，被起了不同的名字。天泽也好，天择也罢，对它来说其实都没什么区别，只是人们自己的在寄托情怀。”

　　沈七道：“是啊，取名这件事，本来就是满足取名之人内心的寄托。至于被取名的人，除非长大后自己改名，否则意味着一生要承担着这份来自他人寄托。”

　　三人坐在灵驹拉着的车内，一路驰骋向前。

　　雁雪好奇道：“那七叔，你的这个名字又代表什么寄托呢？”

　　沈七瞥了他一眼道：“代表我是家中第七个孩子，父母要我永远记得这一点。”

　　“为什么？”

　　“因为在我之前的六个孩子都死了。”沈七平静回答。

　　雁雪一愣，于是连忙道：“很抱歉，七叔，我不是有意……”

　　“没关系的。”沈七倒是态度和蔼，自从他知道雁雪将要代表黄籍出战后，看着雁雪的时候就一直笑眯眯的，仿佛怎么看雁雪怎么顺眼。

　　只是每次沈七这么一笑，雁雪就不敢再说话了，只好转移目光看向自己的师父。

　　沈追枫这时候倚着窗睡下了。
　　他闭着眼，一动也不动。

　　雁雪知道师父很爱睡，常常喝完酒就找个地方猫着去睡了。
　　有时是树枝上，有时是屋顶。

　　只是沈追枫睡着的时候常常听不见他的呼吸声，胸口也没有起伏。
　　雁雪总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探查沈追枫的呼吸。

　　看到沈追枫又是这样陷入悄无声息的沉睡，雁雪忍不住轻轻伏在沈追枫的胸口探听了一下他的心跳。

　　还好，师父的心脏还在跳动。

　　沈七见到雁雪的举动，问了句：“他现在还爱喝酒吗？”

　　雁雪回答：“是，一直如此。”

　　沈七目光黯了黯，没再说什么。

　　于是这一路，雁雪就伏在沈追枫的胸口睡了过去。
　　他可以随时听到沈追枫的心跳，这样会令雁雪感到心安。

　　走了不知道多久，雁雪突然惊醒，他打开马车的窗帘，望了望身后的黑云，瞬间整个人都警觉起来。

　　沈七见他反应，奇怪道：“怎么了？”

　　雁雪轻声：“有人跟踪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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