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沈河西

　　河西走后，木子的假期就变得空落落的。毛毛和小白来市区逛街，正好过来报社看木子，三个女生手拉着手一起逛夜市。跟明亮宜人到四季不分的购物中心比，木子更喜欢夜市上的生机勃勃，这里有人们对于生活的朴素热情。木子一会在烤鱿鱼的摊子前面流连忘返，一会在手工饰品的桌上试戴挑选。整条街都是叫卖的喧嚣和撒娇式的讨价还价，年轻的女孩子大多这样，拼命想把这几年装点成最美的年华，却总是囊中羞涩、顾此失彼。就算这样，也依然不是可爱，毕竟青春是无需妆点就能灼灼绽放的美好。
　　木子一个不留神，就找不到毛毛和小白了。夜市都是一个挨着一个的简易棚子，中间仅留窄窄的可供两人并行通过的过道，照明除了路灯就是每个摊主自带的充电台灯，木子急急地就喊了起来。
　　“我们在这里，卖T恤的！”毛毛个子高挑，一眼就找到了木子。木子顺着人流挪动，总算和大部队汇合了。
　　“你看这个白T怎么样？简单好搭，一件才30，我们一人买一件当闺蜜装吧。”小白挥舞着手中的T恤。
　　木子看着价格也不贵，就算不喜欢，当睡衣穿也就罢了，就点了点头。三个叽叽喳喳的女孩子望着店主，又是撒娇讨好，又是说不划算作势要走，店主也不肯再便宜一点，只是送了三个发卡。
　　除此以外，大家又还各自买了一些衣服和饰品，便宜的东西总是来得轻易，最后在晦暗不明的衣柜角落慢慢消逝。三个女生满载而归，在夜市的小吃摊又打包了一些烧烤，这会儿，可没人还记得减肥护肤这些事了。
　　晚班公交已经收班，夜市上却还是人声鼎沸。木子看着熙熙攘攘的街头，突然觉得自己好孤独，哪怕身边就有好友，哪怕河西在千里之外依然记挂着她。她依然感觉孤独，感觉前路漫漫，而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要怎么走。
　　毛毛和小白决定不回学校了，在木子宿舍将就一晚，两个人明天再回去。木子又想上次那样，拖住宿管阿姨，就让她们俩混进去了。三个女孩挤在硬硬的木板床上，谈及将来，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晦暗不明。
　　毛毛很纠结，尽管她家境不错，可是去美国留学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看着近年来媒体报道“海归”遇冷，她担心自己以后能否找到合适的工作，若是留学回来找工作依然要依靠家里的关系，甚至连自己留学的费用都挣不回来，那么出去一场到底有没有必要。
　　小白也是，她纯粹是因为没做好走向社会的准备，才决定去香港读研究生，暂缓工作。可是那也不过才一年，缓期执行罢了，一年以后的她是否就能找到自己想要从事的工作呢？
　　木子的纠结就更多了。就以前的实习经验来看，几家报社的发行状况都堪忧，纸媒面临着自媒体时代的重大挑战。H省日报作为本地官媒，自然不会有失业之忧，但是整体待遇也就那样，而且记者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经常一个电话就要外出采访，收入和回报完全不成正比。
　　再说和河西的事，虽说可以跟他去帝都，可是难道她能就此放下孤身在家乡的母亲说走就走？再或者，河西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前途回到H省，今日情浓，自然觉得这是爱的牺牲甘之如饴，待到他日，感情被生活的琐碎磨灭，这会不会成为心里永远过不去的一道坎呢？
　　三个女孩草草地交谈了几句，谁都想不到面面俱到两全其美的解答。或许命运就是因为不可知而显得神秘迷人吧，每个人能做的都只是顺从潮流往前走，别回头。
　　河西回学校那天，木子也赶回学校。因为中午宿舍要聚餐，大家穿了上次在夜市买的白T恤毛毛高挑，只是随性地把一角扎在牛仔裤里；小白腰肢纤细，把衣角在一侧打结，露出婉转的曲线；木子可爱灵动，把衣摆扎进高腰牛仔裙里，三个女孩并排走在校园里，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吃完饭，接到河西的电话，大家就散了。木子欢快地往实验室走去，还在路上的水果摊买了一个西瓜，让大叔切好。一进实验室，河西正背对着门口，和大家畅谈论坛上的各种讲座。张教授把自己的爱徒托付给了当年的同窗，现在在Q大任职的江教授，河西虽然只是一语带过，但是木子听得出，他是得意的。
　　□□一眼就看到木子了，连忙跳下桌子把西瓜接过来了，一群人就围着桌子分起西瓜了。河西看着木子眼巴巴地看着最红的那块西瓜，又不好意思开口拿的样子，伸手就拿起那块瓜，看着木子的眼神就跟黏在西瓜上一样，又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才放弃捉弄她的念头，把西瓜都给她了。
　　木子小口小口地咬着最甜的西瓜尖，生怕吃快了一下子就吃完了，等吃到中间的部分，就觉得有些腻味了。她又看了一眼河西，还没等她开口，河西就接过她手中的西瓜，啃起来了。木子抬头看见□□正看着她们，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
　　和实验室的同学们聚完，河西就带着木子回公寓了。一开门，木子就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河西的房间，行李箱的密码是自己的生日，木子就自顾自地翻检起来。
　　茶叶？给河西爸爸的。丝巾？这个繁花的应该是给妈妈的，米色的应该是给自己的。下面应该还有什么呀？她心心念念的烤鸭和点心呢？可是箱子都见了底，除了河西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就没有什么了。
　　看着木子悻悻的样子，河西这才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木子一把就扑过去，响亮地亲了河西的脸颊一下，然后迫不及待地拆礼物了。女孩连包装的丝带都舍不得剪断，还在用指甲慢慢地解着，打开盒子，却是一条真丝连衣裙。
　　“我最后一天去了全聚德，队实在是排太长了，我又不好意思让张教授等我。正好在附近看到这条裙子，觉得很适合你，就买回来了。”河西淡淡地解释道。
　　裙子介于雾霾蓝和水泥灰之间，木子惊叹地提起裙子，布料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出阵阵光泽，袖口是荷叶边设计，有种婉转曲折的女人味，领口是浅浅的V型，绣着一圈花瓣狭长的小花。
　　木子就这样在河西面前褪去自己的衣裙，换上这条连衣裙。看着女孩凹凸有致的紧致□□，河西微微偏过了头，继而抱起木子，就压在墙上辗转诉说着离愁。
　　木子感觉到河西的热情，霸道地传达到她的身体，她既紧张又期待，合上了自己的眼。没想到，河西生硬地中断了这个吻，双手绕到木子背后，帮她拉上了裙子的拉链。
　　木子讶异而羞涩地问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河西安慰地摸着她的肩头，“慢慢来，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我想更珍惜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木子再贴上去就是不知羞了。她假装照镜子，来到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秀气的脸，和连衣裙掩盖不住的曲线，她微微叹了口气。
　　从洗手间出来，河西正在整理她脱下来的衣服，指着衣摆的线头说，“以后不要总是买这种便宜货，太low。钱不够就告诉我。”他本是好意，河西家境优渥，从小到大父母没有在金钱方面亏待过他，他的衣物不多，却件件精致，连生活用品都只用固定的几个牌子。
　　木子知道，河西是没可能懂得她的生活的，锱铢必较、斤斤算计。这不是他的错，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也没有目睹过这样的生活状态。她想起有一次，她们讨论到出国留学的事情，河西居然说，现在应该不可能有人出不起国吧，顿时让木子想到“何不食肉糜”的古人。
　　木子虽然看起来自信开朗，其实内心很自卑。小时候买不起太多衣服，木子总是把自己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怕别人在意自己的家境，就用学习来转移他人的目光；中学时女生们都喜欢拉帮结派，小团体经常去奶茶店聚餐闲聊，轮流买单，木子还好笑地假装减肥，从不参加。大学以后，因为木子有奖学金和其他收入，她的手头也就没有那么拮据了，在不相熟的朋友看来，木子俨然是一个中产家庭备受疼爱的独生女。
　　木子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过自己的家境，或许是河西迟钝，或者是他没有在意吧，身居高处的人总是不了解底层的人的哀嚎和苦痛的，这不是他们的衣物。
　　看着河西还拿着T恤在说着什么，木子一把扯过衣服，说道：”这是我们宿舍一起逛夜市买的，一人一件。这件T恤只要30块，没有想到吧，大少爷！“
　　木子半是羞愧半是气愤地脱下连衣裙，三把两把就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把连衣裙塞在河西手里，说道：”对不起，给你丢人了。这条裙子，我配不上。“
　　说完，木子就摔上大门，夺路而逃。她害怕在这里再多呆一秒，自己的自尊就会溃不成军。□□这时从门口进来，对河西问道：”又闹别扭了？我看木子这眼泪汪汪的，这不是才回来吗，你怎么她了”
　　河西莫名其妙地被木子怼了，怒气冲冲地把裙子摔在地上，“谁知道！谈恋爱真特么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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