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谐记

　　迷雾森海植被茂盛，雾气浓重的情况下，这里的湿气也大。清晨的迷雾森海还未被阳神的光感染，白雾纵横浓厚，混着林间的风，步在其中还有些阴冷。

　　身为修道之人，白庭倒是无碍，只是想到那些抓紧时间要通过迷雾森海的行商，感到世人求生艰辛。

　　一路行来，他倒是没有看到有同路的商人，但他走的这一路，还是觉查到了前人的足迹，那车轮扎出的辙痕很深，可见通过的车辆有多重。

　　也难怪碰不到那些精怪了，他们本就弱小，即使对上普通人中稍有胆识的，也是被欺负的份儿，自然要躲远点。

　　白庭望着林中姿态万千变化无穷的白雾，那连绵一片的白，在太阳的照耀下，被缀上金色，在耀眼的刹那烟消云散，就像藏雪山上的薄雪，散去的一霎只有一丝清风知道。

　　心头有些想念藏雪观，想念久久不曾见过的师父和同门师兄弟姐妹。这时他才忽然发现，自己原来已经离落霞域如此遥远。

　　有生以来第一次自己一个人走那么远，甚至还要去得更远……他是不能退的，这件事唯有他能做，何况出来做行走，也要有忍受寂寞的准备啊。

　　白庭紧了紧自己抓着包袱结的手，行动又快了些。

　　常有人来往的通道，很少会见到野兽，更不用说精怪了。这一路走去，白庭虽是花费了不少时间，却还是很顺利地出了迷雾森海，途中什么特别的生物都没遇到。

　　常人通过这一处森林，至少也需要好几日，途中也有多处被开辟出来的空地，甚至白庭还看到了其中都有人烟。要是往常，他也会留一会儿，同那些人说说话，了解了解常识。但白庭只想快些离开迷雾森海时，便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可惜，白庭出了森林也没能在宵禁之前进入大荣边城。白庭只得在近郊的小村落落脚。

　　这个小村子没有名字，里面也没有几个人。叫白庭意外的是这里面竟然有人没睡，在众房屋中间的坝子上生了堆火，还有两个男人对坐着在聊天。

　　“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人从林子里出来？”年轻男人奇怪地看白庭，目光有些戒备。

　　“没有人和你一道啊小道长？”老村民却直接邀请白庭坐过来，一起烤烤火。

　　虽说是属于太阳的季节，一年之中最温暖的时候，但这里夜晚还是冷的。老村民早习惯了天衡与大荣之间来来往往的人，白庭又穿着道士的衣服，他倒也不怕白庭是个坏人。

　　“我一个人。本是想碰碰运气能不能宵禁前到，结果还是晚了。”白庭向他们道谢，顺从地坐了过去，挨着老村民近一些，“你们怎么这时候还没休息？”

　　“我们守地，到了收菜的时候，每天都要有人守着。我和大牛要守到换班的人来。”老村民回答。

　　一旁年轻些的汉子看清楚了白庭的模样，觉得这小道士眉清目秀倒是可爱，不像那等做贼的，心头戒备下去不少。偶然和白庭视线对上，年轻汉子还笑得很憨厚。

　　和村子里守夜的两人聊过天，白庭才知道这个“村子”的人在城内有房子，只是在郊外开了土地，所以又在这一带建了房子，方便就近照顾。根本就不是什么“村子”，难怪人那么少，反而堆了这么多菜。

　　两个村民与白庭聊着天，说了些有关边城丹霞镇的事，城门那条护城河引的水就是自天衡流出的大河浮光的小分支，老人称它为“云溪”，其源头在迷雾森海之中。他们这些农民为了灌溉方便，也截了流到耕地去。今年的收成很不错，有希望赚些。

　　谈到收成，他们脸上的笑都写满了希望。而从老人的话语中，白庭也真切感受到了迷雾森海在他们眼中是何等的财宝，对他而言，迷雾森海是云雾的天堂，而在这些依靠迷雾森海而生活的人眼中，从迷雾森海流出的小河，流淌的河水都是来自上天的恩赐。

　　修道以来，白庭少觉，同守夜的两人聊着天更是精神。但漫漫长夜，光是坐在一起谈天烤火，显然是不够的。白庭不困，熬夜的两个村民却发困，他们说着说着就注意不到说了什么，白庭的话也听得不那么清楚了。也就在年轻汉子两个眼皮都要合上的时候，就有人来替换他们。

　　天色不再是浓重的黑，从遥远的天际亮起了熹微的晨光。

　　白庭却是没有再说些什么的想法，他肚子饿了。正好不远的地方就有溪流，去找一下，应该还能抓住鱼，再配着元成君送给他的深门的干粮一起吃，也是人间一大美事。

　　“小道士，云溪里的鱼可都机灵着呢，不拿网子网很难逮到的。”正巧换班的村民也要去河边方便方便，他同白庭走了一会儿就觉察到白庭的目的了。

　　“你们抓过？那太好了，还有什么诀窍吗？”白庭问。

　　农人要改善伙食的事本就困难，肉食对很多农民而言是逢年过节才能吃得上的物什。但要是临江临河的地方，要改善一下伙食，大多就是自己下水捞鱼，螺蛳肉也不错，小河沟里的螃蟹、河虾还有鱼鳅都好吃。靠近树林，还能去打猎，捕点野味。但野外的畜生大多鬼精鬼精的，一般人很难捉到，只有训练有素的猎户才好捉。

　　那村民自己倒也给白庭说了些小技巧，也叮嘱白庭，不要捉太小的鱼，也不要捕得太多。要是运气好，或许会碰到红鳞或者是金鳞的鱼，那样的鱼有灵性，最好也不要捕捞。

　　白庭把他的话记下，自己脱了鞋子，挽起裤腿便在河中浅滩寻起了还没有睡醒的鱼儿。

　　鱼儿夜间也是要休息的，它们通常会把自己隐匿在黑黢黢的地方，浅滩的话则大多会聚集在水草的草丛间，白庭本就体质异于常人，他能很清晰地看到那根系间隐藏的鱼儿，动作又轻又迅疾，即使不用农人教他的法子也能轻松地抓住那些鱼儿。

　　被白庭握在手里的鱼一脸懵逼：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呼吸不过来了！

　　白庭随手扯了根水草，穿过鱼儿的鳃将它提溜起来。捉鱼的波动还是惊动了些鱼，白庭便又换了个位置，又捉了两条鱼，这才从河里出来。

　　新鲜的河鱼在草地上奋力地蹦跶，徒劳地想回水里。白庭用法术驱干了脚上的水，重新穿戴好，提溜着鱼，找到陪了他一夜的那两人所在，将鱼儿放在门口的盆里，又从门口的水缸里舀了水出来，好让鱼儿再多活一段时间。

　　做了这些事，白庭才自己回了那火堆旁，同换班的村民分享自己抓来的鱼。

　　收捡好残料，白庭的目光向远处遥望。朝霞染红了天际，红日升了起来，将影子拉长。迷雾森海飞出几点，鸟儿的鸣叫唤醒了清晨。

　　是时候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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