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情

　　“柳家被灭门了？！”

　　舟丝把收到的信封“啪”地一声甩在桌案上，“这都什么事啊，上千号人……”

　　柳娴拿起桌上的信，抖开看了看，宽慰道：“别急，这个事不归你管，也并不了案，你先办好手头这个案子。再说了，柳氏那边离京城远着呢，说不定是什么仇家报仇，本来就是江湖上的事，跟这边完全不是一条线上的。”

　　“我关心的是柳氏灭门了，我上哪儿找线索去！我们俩都被封了灵力，手头这个案件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做的，或妖或魔，我们却连一点气息都感受不到！你让我怎么破案？”舟丝一腔火气无处发泄。他们已经在人界待了十几天了，考核还一点进展都没有，怎么能不急。

　　“柳氏也只是个普通捉妖世家罢了，请他们来也不一定能查到什么线索。”柳娴拔下头上的发簪，“不行我就再用一次法器，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吧。”

　　舟丝一把按住她的手，语气一时间压了下来，“不可以。”

　　柳娴气极反笑：“那你要怎样？”

　　门外响起了下人的喊声：“大人，外面有个自称‘仙师’的人前来拜访，说是……说是能为您排忧解难。”

　　舟丝门都懒得开，一挥袖子：“让他滚。”什么垃圾人都敢假冒修士，真当钱这样好骗，居然都找到他府上来了。

　　那下人有些犹豫，又道：“大人，是邶大人推荐的。”

　　“……”

　　“算了算了，让他先进来吧。”舟丝无奈开了门，“叫他到正厅等我。”

　　“这邶万死了夫人之后是各方求助，如今居然去求所谓的仙师，真是不可理喻。若不是看在他与你夫人关系不错的份上……”

　　舟丝：“什么我夫人？”
　　柳娴：“难道不是你夫人吗？”

　　舟丝一叹气一扶额，无语问苍天。

　　舟府。

　　林鞘望了望那高牌匾，心说好大的气派。正三品提点刑狱公事，果然是个大官老爷，只是那舟丝看起来着实不像个当官的。

　　一小厮将林鞘和云裳领至正厅，摆了茶就退下了。

　　然后林鞘就看见了一个气势十足的男子穿着一身官服扬着头走进了大厅——

　　“……”

　　舟丝原本是好一番做作，准备吓退这个江湖骗子。这视线移过去却看见了林鞘，忙转头咳了两声，喊柳娴进屋，并关上了门。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舟丝在他们旁边坐下。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是个官儿，还官职颇高。”林鞘悠闲地喝着茶。

　　“说白了你还是不信我们的话呗？”

　　“那倒也不是，如果你能帮我解决一个问题，我就信你。”

　　舟丝被林鞘坑得怕了，一时心慌，小心问道：“什么问题？”

　　林鞘不答，招手让云裳取下背上的琵琶。云裳打开布袋子，露出了个角，林鞘才问他：“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你的仙器啊！”舟丝大喜过望，“你竟然带了，真是太好了，我以为就你那个习惯根本不会带仙器下来。我回答了你的问题对不对，你可得帮我一个忙！”他开始讨价还价起来。

　　林鞘一想，应了。

　　你能交给我不知道的信息，我帮你忙，理所应当。但一个时辰后，林鞘有些后悔了，当他看见那五具尸体和证物的时候，差点没拉着云裳转身。

　　果真与那邶万说的一模一样，死者皆是血液干涸而死。个个都如漆似墨啊，像干尸一样，但又富有一定的弹性，眼鼻处都有着黑色的已干液体，皮肤下也都是透着黑色，仿佛这些人的血液都是黑色。

　　两男三女，身上穿的都是好绸缎，必定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很有可能是财杀。

　　看了片刻之后林鞘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恶心感：“这些人的身份都是什么？”

　　舟丝：“男子是从四品太中大夫，另一个是正五品朝奉大夫，三女子皆是一些高官的夫人，五者之间没有直接联系，甚至间接联系都没有。”

　　那就不是财杀了，很可能是仇官。

　　林鞘向仵作招了招手，“把证物拿来我看看。”

　　仵作端上木盘，期间瞥了一眼柳娴。

　　林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从在府上见到舟丝和柳娴开始，好像大部分下人看柳娴的眼光都不怎么友好。

　　证物只有三对耳环，每一个都很相似，翠绿，镶嵌的石类是碧玺，非常昂贵。

　　林鞘：“这些？”

　　舟丝道：“死者在死之前都收到了一个耳环，收到的第二天就死亡。”

　　这杀人者还真是个有钱人。

　　“等等，一个？”

　　“嗯，这五个人死之前都收到了一个耳环，单只。”舟丝看着盘子里多出来的那个，指了指：“这个，昨天晚上在我府上看见的。”

　　“恭喜恭喜。”林鞘拿起耳环端详。

　　“……”

　　在这个房间里待下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该看的都看了，几人离开了房间。在回去的路上，舟丝又给林鞘叙述了一遍案子的各种疑点。

　　听起来大概就是，每六天死一个人，死者生前都会收到一个耳环，死者都跟官宦有关，本身就是高官，或者高官的夫人，死状相似，没有伤口，非常像妖魔修炼什么秘术杀人。

　　可距离上一个死的人，并没有到六天时间，舟丝怎么会收到耳环呢。

　　“哦对了，我想有个小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你还是别讲了。”

　　“好的我聋了。”林鞘看了一眼柳娴，“是这样的，我发现你府上的下人好像对柳娴姑娘都不太友好啊，虽然很恭敬，但是那眼神分明就是——”

　　“嫌弃，看不起。”柳娴接道。

　　“你干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当然没有！”柳娴微怒，压低声音道：“这身体是舟丝的小妾的！还是青楼买的那种！”

　　“哦……”

　　差点忘了，从他们的表述来看，他俩都是以魂魄下凡，接管将死凡人的身体。

　　“所以说！你的仙器有啥问题不重要，反正又跑不了，先帮我们解决当前这件事才是最要紧的，不然这次考核我们就要拿着最低分回半步仙界了。”舟丝也凑在他左边压着嗓子说话：“你忍心看见我俩这么惨吗？”

　　当然忍心。林鞘耸耸肩，“我又记不起来。”

　　云裳走在最前面，见他们三人凑得极近，有些不开心了，委屈向后喊道：“我饿了。”

　　林鞘推开左右两人，“听见没，我徒弟饿了，官老爷快点给我们接风洗尘。”

　　舟丝扬了扬袖子，笑道：“好好好！保证最好的酒最好的肉！”爽朗得看不出来有一点点担心自己死亡的样子。

　　不得不说，舟丝这个提刑官当的十分滋润，一点都不清贫。府邸宽敞，下人不少，有妻有妾，家财万贯，简直令人羡慕。

　　晚上酒过三巡，舟丝支开了所有的下人，关上了房门，只留下他们四人。

　　云裳一直都在挑菜，不满地看着林鞘喝酒，但喝得不多，也就懒得开口劝阻。事实上，虽然尽兴，但不敢太放纵，个个都保证了自己的清醒。

　　吃饱喝足，四人都围着圆桌，瞧着碗筷。林鞘望了望窗外：“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来。”

　　舟丝道：“昨晚我是戌时看见的耳环，现在都丑时了吧，按理说早该出现了。”

　　柳娴撑着头，有点打哈欠：“说不定是怂了，你那件仙器的灵力太过旺盛，妖魔看见了一定不敢靠近。”

　　“个个都说我那琵琶是个好东西，我一拨弹就眼冒金星，我看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林鞘握着杯子转来转去。

　　“你那琵琶是太好了，还没完全认主，当然不能多用。况且你现在是凡人的身体，用不得是正常的。”
　　经舟丝这么一说，林鞘似乎有些明白了琵琶印出的那两行金字。

　　认主仪式壹，认主仪式贰……那么，金字所说百中有十的意思就是这个认主仪式进行到百分之十了。

　　林鞘摸到了线索，心情大好，又问：“这件仙器要认主几次，又是通过什么事情认主的？”

　　“我怎么知道。”舟丝翻了个白眼，“那琵琶是音尊给你的，反正是个好东西，我们又没怎么接触过，当时你也没跟我们多讲这琵琶的事，我们自然了解得不多。”

　　柳娴也道：“你要想知道得清楚，就只能问音尊。或者等你自己记忆恢复咯？”边说着她看了看一旁的云裳，原以为他这个小徒弟会一脸懵逼茫然，谁曾想居然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觉了，一点都不关心他们说的古怪话。

　　林鞘：“那我要如何才能恢复这部分记忆？”

　　“回到半步仙界啊，考核就三个月时间，很快的。”柳娴语气带着酒气的松散。林鞘又望了望窗外，天色已经黑得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寅时了。

　　杀人的妖魔还是没有出现。

　　林鞘忽然想通了——舟丝和柳娴两人都是以魂魄下凡，接管将死凡人的身体。意思就是原本的舟大人和这位小妾就早应该死了。

　　已经死了。

　　林鞘转头问舟丝：“你府上的耳环确定是昨晚上收到的？”

　　舟丝回忆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准确来说，只是昨晚上才看见，那只耳环什么时候摆在那里的我还真不太清楚。”

　　那么这个杀人犯应该第一个下手杀的人就是舟丝。
　　可那也不应该是六只耳环，应该是七只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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