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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一出好戏
事实证明,冲动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一个没忍住用土豆砸了纳措之后,一道阴鸷的目光扫过来。
我想“完……”,“了”字还没默念出来,就被他窜过来一把拽住。
果然一只小鲛人在陆上的敏捷度怎么敌得过一只老猎豹。
远处的朗瑛挣扎着坐起来,惶恐地朝纳措喊:“你别伤他!他毕竟……”
“闭嘴,婊子,收拾完他我再来收拾你!”
朗瑛不敢说话了。
说完他转向我,表情突变。“外甥这个点怎么在这里?想必是饿了想来开小灶。总吃土豆太单调,不如来块葱油饼?”说着就不知道从哪变出一大块葱油饼……
“……你当我傻,哪有这么请人吃东西的,还有谁会随身携带葱油饼啊!”
“没关系,没毒,不信我吃给你看。”说着他就化出尖爪划了一块吃了……
“……你真当我傻,万一是你自己先吃了解药呢?”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喂其实你就是为了说出这句台词前面才强行凑字数的吧,到底是有多……
“爱摆”两字还没默念出来,我就重重地吃了他一记拳头,眼冒金星。
昏天黑地被全方位地连着打脸十二拳,我感觉不仅脸疼的厉害,思维也开始模糊混乱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流失。
“我这独门忘情连环十二拳,滋味如何?”
“独门个屁……你这种功力还需要十二拳来让人失忆?分明就是……”
看来我是真糊涂了,居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纳措此时对着远处瑟瑟发抖的朗瑛一瞪眼:“愣着干什么?过来消灭罪证!”
她怯怯地来了,走到我身边,从袖子里掏出一盒膏药,细致地抹在我脸上。
那膏药邪门得很,伤痕和肿胀都一涂即消,痛感却一点未减。
模糊之中好像看到她指甲里有什么亮亮的东西渗出来,滴落到脸上,凉凉的,意识稍稍清醒了些。
她向我使了个眼色,我会意,继续装晕。
“接下来怎么办?”
“把这小子扔柴堆上,明天大家就会以为他是自己撞了头晕在这。”
“……好。”
为了增加逼真效果我还得装作绵软无力地倒下去,柴堆硌得慌也就算了,不知道哪个傻缺把捕鼠夹扔柴堆里还偏偏让我倒霉碰上,可怜了我的屁股。
他们消失了好久我才敢爬起来摆脱捕鼠夹,然后继续倒下装睡憋屈到天亮。
装睡这种事,没有群众见证就失去了意义,所以我耐心地等到柴堆周围围了一堆围观的人, 才打算故作朦胧地睁眼,没想到不知哪个人出的歪主意,说看我脸色发白眼圈发黑周身邪气缭绕,想是中邪了,于是一碗狗血就泼我脸上,我实在……
我想这些都不算什么,幸好歧流不在这里。
结果就偏偏在这时听到她故作惊讶实则奚落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睁开眼的我看见她正站在我正前方,把我的狼狈相一览无余。
……我有点想哭。
她笑道。“夫人差我来找你,哪儿都找不到,原来是躲在这玩儿。”
我除了苦笑,无话可说。
她递给我一块帕子。“边走边擦吧,有什么事路上说。”
她没有用瞬移时我就猜到,大概是什么需要预先吩咐的事。
“你会演戏吗?”不过我还是没料到她第一句话是问这个。
“呃?算是会……”
“那机会来了,神主和夫人合邀你去客串重要配角呢。”
“……你这么说我就压力很大了。”
“别紧张,到时候表现出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会有的正常反应就好了。”
“?那是什么?”
“提前告诉你就没意思啦。”
“那……什么时候开始入戏……”
“这就要靠你自己去判断啦。”
……我怎么都不相信这是神主和夫人的原话,怎么想都是她自己的恶趣味。
看惯了南海水晶宫的奢侈华丽五颜六色,再看北境神主家的小屋,感觉别有一番味道。这里没有多余的颜色和装饰,生活必需品一应的是水晶和青瓷,很是清雅耐看。
——这大概是按照莲晶夫人的口味布置的吧。
应邀到餐台入座,刚一坐定,莲晶夫人轻轻挥一挥衣袖,一小碟霜花形状的薄饼就飘然飞至我和歧流跟前。
“布霜的青女有喜了,特意做了一些她特制的霜花饼与我这个老朋友分享喜悦。我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正好安在吃了那么久土豆也该换换口味,就把你们叫来了。”
看到歧流盯着霜花饼眼睛闪光的样子,我想这一部分应该不是在演戏……
“入口即化,混杂着淡淡甜蜜与惆怅的秋之思念,试试看滋味如何?”
她的介绍并无丝毫夸张,这种沁入心脾的清甜与回甘,只一口,就足以让我在往后漫长的岁月,一到落霜的季节,就思念得刻骨铭心。
“青女的厨艺一向被认为寡淡无味,唯有霜花饼不同,因为其中渗透了她浓浓的爱意。”
印象中,我似乎听我娘讲过青女的故事,说她某次在野地布霜时被野狼轻薄,因奋力反抗而受伤,生育能力严重受损,从此一直深深自卑自闭。风神飞廉苦苦追求她三千年,为表心意总在她布霜的地方驻扎守护,还把心意融入霜雪中送与她品尝,这才化解她心中坚冰,抱得美人归。这是流传了一千多年的老故事了,讲故事的人每每总要在最后叹息一句“美中不足的是他们始终没有孩子”。现在有了,可见来得不容易。
夫人叹了口气。“青女和飞廉,即使没有孩子,也情比金坚,真让人好生羡慕。不像有些怨侣,即使儿女成群也是同床异梦。”
听到这指涉明显的话,我感觉要开始入戏了。
果然,这时神主忽然出现,身边还跟着纳措。他冷笑道:“夫人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大人自己心里清楚。”
“哦?”
“我这三千年来,为你生儿育女,为你四方征战,为你出谋划策,排忧解难,倾尽心力,可你呢?始终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心心念念那个早该死透的小贱人!”
我看,莲晶夫人说这话时的恨意,不是在演戏,大约是借机发泄吧。
“我当日与你议婚,早把我跟她的羁绊说在前头,是你自愿接受的。而且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除了偶尔去看她,我哪点亏待你了?倒是你,无端吃醋,机关算尽,不断设计意欲置她于绝地,还谋死了几个稍微跟我走得近些的女武神,导致两千年前的大战因将才不足几乎满盘皆输!于公于私,都该是你欠我多点!”
峥荣看着也不像在演戏……我看向歧流,她悄声说道:“没错,他这话也是真的。”
……那这矛盾就很复杂了。
“纳措又是怎么回事?”我继续问道。
“熊家和豹家新仇旧怨一大堆,何况纳措和峥荣还结了不少私仇。这些年来虽说他的兵权逐渐被峥荣架空,但听闻仍跟不少忠心耿耿的旧部密切往来,伺机犯上。有意向莲晶夫人献殷勤,大约是为了从内部打开峥荣家的缺口。”她配合我,以元神传音。
“这么说,大人今日特地前来,就是要找我翻旧账的咯?”
莲晶双手抱胸,挑衅地朝峥荣挑眉。
“不,是算旧账。”峥荣继续冷笑。“我还有最重要的没说呢。你刚过门不久,就被传与我的副官纳措有私。我初时相信你,以为清者自清,没想到这么久过去,流言反而越传越烈,恐怕有蹊跷吧?最近夫人的态度,也像是要亲自坐实谣言似的。旁的不说,那日接风宴上,你对待我和纳措的态度差距,可是有目共睹。”
“和不相信自己的人,说再多也没用。所以大人是打算如何算账呢?”
莲晶提高了音调。
峥荣转向纳措。“你跟随我三千年,立功无数,接风宴上又冒死替我挡箭,忠心可鉴。可是,要让我完全相信你,还需要一件事。”
“敢问何事?”纳措明知故问,态度毕恭毕敬。
峥荣递给他一副缚神索:“把她捆起来投入陨星牢。”
“这……”纳措故作为难,眉毛鼻子能拧到那种程度也是辛苦他了。
我忽然想起,这时候是该我出场了吧。
“等等,舅舅,无凭无据,这样太突然了,对夫人和副官都不公平,也有损您的英明,不如再……”
“我的家事我自己清楚。”
“可是……”这什么台词!之前自己跑过来认亲还有甩锅的时候还口口声声把亲族挂在嘴边!
“你初来乍到,很多事不明白,难免被表面现象蒙蔽。我自己心里有数。”
说完这句,他又转向纳措。
“心疼了?”
纳措故作犹豫,然后向着夫人作了一揖。“冒犯了,夫人,属下这也是迫不得已!”
“就凭你?”夫人嗤之以鼻。
然后他们就装模作样地打了二十来分钟,莲晶夫人“一个不小心”,就让他缚住了,被押走时还恶狠狠地对着峥荣大吼:“峥荣!你如此薄情寡义,我日后定不会让你好过!”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开始琢磨这出戏的用意。
反正我是不太明白,不知道纳措心里有几分把握。
面对纳措,莲晶可以强势,别的女人就未必了。朗瑛昨夜向我偷偷投来的求助眼神此刻又浮上心头,天赐良机,峥荣在这,纳措又刚走,此时不提更待何时?
“舅舅,我有一事想问,纳措的妻子朗瑛跟峥耀公主……”
虽然自己依然对这亲缘关系半信半疑,为了拉近距离,我还是硬着头皮叫他舅舅。
“你听到什么了?”
于是我就把昨晚的事说了,当然,省略了最悲惨的部分。
没想到无意间又从峥荣那儿挖出一个大八卦,原来那朗瑛是峥耀的表妹,当年峥耀逃婚后代替她嫁给纳措。纳措爱慕峥耀已久,对被骗婚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又兼着他一直想要很多儿子,而朗瑛只给他生了两个女儿,这么多年一直不大待见她。但一直传说的只是有些冷淡,虐待一事还是闻所未闻。
峥荣说完这段往事之后轻叹。“当年的事,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峥耀,更对不起朗瑛。没想到纳措这畜生竟丝毫不念夫妻之情……我会派人把朗瑛接过来的。”
听到这话,我稍稍宽慰了些。
不过,峥荣的下一句话,就让我宽慰不出来了。
“莲晶的事,也请你暂时帮忙一起瞒着阿庆。记住,无论他怎么缠都不要说真话。”
这事谈何容易,我最不擅长应付的,除了爱哭的女人,就是执着的小孩。
达庆是莲晶夫人最宠爱的孩子,从小就很黏着她,忽然不见了母亲,自然是焦躁不安四处问询的。当然峥荣早统一了口径,说夫人忽然受邀去远方参加比武大会,赢够了武器,不多时就会回来。可这小鬼直觉特别灵,平时管用的招数这会儿说什么都不信,一口咬定我们在骗他。
“我爹肯定知道我娘在哪里,他为什么要骗我!”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一定要知道娘亲在哪里,我说过要保护她的!”
我绞尽脑汁编了一百个理由,说了上千句好话,他始终是这么两句。
我无计可施,想着哪怕你说点别的也好啊。
说来就来。
“我有个好办法,把那个勾引爹爹的骚狐狸抓住来要挟他,他就一定会说了!”
我吓了一跳,以为他说的是芳草。
然而并不是。据他所说,纳措家里,藏着个很像芳草的侍女,自从那侍女来了,峥荣去纳措家的次数就变频繁了。
“一定有奸情!”
“表哥,你修的是默法,正好去把那个女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抓过来!”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凉。
这计划没谱不说,昨晚刚被纳措痛打脸的我对去他家这事实在有点……
“没问题,我陪他去,你就放心吧。”歧流微笑道。
这……
“怎么了?你不会害怕了吧?”她向我微笑。
有种不得已叫明知道是激将法也要被激。
“当然不会,这点小事,包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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