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白诀

　　上宁从凡间逃回九重天后，没有回守护宫，而是回了上府，九重天正是黑夜，府内仙娥们都已睡去，只留长廊下月白灯笼亮着。
　　上宁隐了脚步声，来到上參殿前，不发声响，只是立在那，盯着房门。
　　最后，她慢慢跪下。咬唇吞声。眼泪已是满脸。
　　只是一刻钟，上宁抹去眼泪，起身离开。

　　****

　　再回凡间时，已经入夜，上冶已经不在大宅墙外。
　　上宁在城外护城河边找到上冶，两名男子将卷在席子里的上冶扔进河里后匆匆离开。
　　那个叫小罂的侍女躲在墙角，等两男子走远后，她跪在河边，伸着脖子仰头用尽力气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渐渐变大，最后响彻黑夜。
　　白衣的上宁背着黑伞走近。
　　跪在河边的小罂停止大哭，转头望向上宁，声音冰冷，“来，你也来哭一哭吧。”
　　上宁红了眼睛，没有回话。

　　沉默中，上宁没有哭，小罂也没有再哭。
　　小罂开口讲述，“我家少爷，本就长在乞丐窝里，五岁那年，老爷总算找到他，带回府内，惯养长大，十八岁娶妻，二十岁生子，美满幸福。二十五岁这年，府内突然出现神秘男子，说自己才是这家少爷，证据清楚，滴血验亲，什么都是对的。这对湘城首富的老爷来说无疑是天大的耻辱。他将少爷赶出府，但是少夫人和小少爷有皇后御赐头衔，只好囚于府内。”小罂看了眼上宁后接着说，“就这样，这湘城首富的大宅子里，只有少爷换了人，剩下的什么都没有变。”
　　“他为何不走，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上宁低声询问。
　　“我劝过他，他不肯，说他所有一切都在这。最初我以为他贪图荣华富贵才不肯离开，后来他肯定的告诉我，他并不是假的，他只怕最后最可怜的是老爷和夫人。”
　　护城河河面映出皎洁明月，小罂用几句话形容上冶凡间这一生的悲惨。

　　“谢谢你，守着他，茗罂。”上宁垂目道谢。
　　“哼！他可是上冶，当年带几百天兵，就敢出战八荒，百战百胜，灭了多少危害世间的妖族啊。”回话的并不是小罂的声音。
　　上宁转过头，侍女小罂已经倒在地上，站在旁边的是显出本形的茗罂，她一身黑衣，只有衣襟靴边处用暗红镶了边。
　　“你的道谢？不必了。他毕竟爱过我一场，也算有缘。”茗罂持剑双手抱在胸前，讥笑语气。
　　上宁没有在乎茗罂的讥讽，“你是什么时候找到他的。”上宁自己也是找了几千年，她知道这并不易。
　　“我以为谁也不会再过问他了，你们上家不是都灭绝了吗？”茗罂继续恶意挑衅，挑着最恶毒最能刺伤上宁的话来讲。
　　上宁并没有气愤，只是望向茗罂平静开口，“当年的事，我应该跟你赔罪，我不应该在大婚夜闯进洞房对你说那些话。”
　　上宁的这席话，出乎茗罂意料，她转身望向护城河，并不想同上宁话当年，“上宁，你应该赔罪的不是我，而是你三哥。不对，你从不认这个三哥吧，是他活该，栽在你手里。”
　　上宁抿着嘴，没回话，眼角静静流出眼泪，滑下脸庞。

　　“我找到他也是不久，刚刚这生，他这一生，像似笑话，有什么比得到又失去更痛苦的，我叫他走，可是他守在这哪也不肯去。看着少夫人被人霸占，看着小少爷喊别人爹，衣衫褴褛的躺在自己的大宅子外，最后在深秋的午夜被家丁杀害，用一张破席子卷着扔进了护城河。”
　　茗罂说这一席话语气上并没有太多起伏，只是停了很久后转头望向上宁，隐忍语气，“你看看，如今的上冶，这个样子。我们没有找到他之前是多惨，之后又会有多惨。他这该死的轮回，什么时候能结束。因为你的这该死的轮回！”说到最后茗罂终于爆发，对着上宁厉声大喊着。

　　“上宁，这世上只有我有权利这么惩罚他。你又凭什么！”
　　在这个名叫湘城的凡间小镇的护城河边。
　　转寒的深秋午夜，月圆，无风。
　　黑衣茗罂红着双眼愤怒执剑，刺向了白衣黑伞的上宁。

　　她没有躲。
　　鲜血迅速染红了她的白衣。
　　她们故人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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