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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许多自命不凡的演员刚入行时，很容易会下意识反感这种烂俗的青春片，他们一门心思钻进了小成本文艺片里，期望自己的表演震惊片、观众、影评人乃至奥斯卡，然而事实是，他们大多数浪费了宝贵的青春和天赋，渐渐泯然众人。
在资本至上的好莱坞，只有名气才能带来一切。
走红之后，才有资格觊觎奖项，主要时间放在商业片上，多余的留给那些精挑细选的文艺片慢慢转型，这才是超级明星所走的常规路子。
凭借文艺片的表演奖项一夜飞升的新人当然有，但那是英国人偏好的玩法，他们每隔几年都会捧新人进军好莱坞，但女星也只能从花瓶角色做起。
况且这是艾米.海克林的作品，她此前的喜剧片《飞越童真》整整拍了三部，甚至创造了当年历史，可想而知有多卖座。
“我注意到你给了《热泪伤痕》四颗星，和《小妇人》的优先级相同。”玛莎继续说，“但你打了一个问号。”
《小妇人》可以说是好莱坞专门用来捧人的名作了，每隔几十年就会被翻拍一次，而且通常是老牌演技派、当红明星和下一代潜力新人的组合。
至于《热泪伤痕》，凯西.贝茨这个奥斯卡影后的待遇远逊于同样得奖其他人，毕竟她本人市场价值摆在那里，小金人并没有能够真正改变什么。
乔茜想了想才说：“主创阵容很豪华，斯蒂芬.金的小说也很有趣，但我不太确定改编后的角色本身有没有足够的闪光点吸引我。”
感谢某位前男友先生，热恋期间乔茜陪对方看了太多好莱坞的经典影片——对方叫什么名字来着？抱歉，没印象了，似乎还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大满贯影帝。
乔茜连表情都没变，更没有继续去深究这个名字。
她不算太长的生命里经历过太多人和事了，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地成为“乔茜.霍顿”，她的性格大概还会更加冷漠很多。
回到正题。
《热泪伤痕》能够占据一席之地，因为这片子确实很精彩，凯西.贝茨的表演让人印象深刻，小女儿角色同样有发挥余地。
但问题是，乔茜不确定这个童年受创而自我封闭的悲剧角色适不适合自己，或者说，她能不能演好这个角色。
毕竟乔茜自认为，她作为新手演员，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舒适区内。
玛莎点了点头，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告诉乔茜：“下周就是《小妇人》的试镜，你最好再读一遍原著，有机会让阿德勒看一次你的表演。至于其它的，安排妥当之后我会通知你。”
从玛莎作为经纪人的角度来看，能主动去读斯蒂芬.金的作品，证明乔茜并不像普通青少年或者好莱坞演员那样，对于阅读毫无兴趣，这是一个不错的优点。
乔茜欣然接受。
电影《小妇人》改编自美国女作家露易莎.梅.奥尔科特创作的同名小说，讲述南北战争时期新英格兰地区的一个普通家庭四个姐妹之间的故事。
温柔美丽的大女儿梅格，独立坚强的二女儿乔，善良乖巧的三女儿贝丝，聪明伶俐的小女儿艾米，马奇家四姐妹的成长历程扣动了无数美国人的心弦，堪称女性圣经。
1933年的凯瑟琳.赫本版本、1949年的伊丽莎白.泰勒版本，还有1978年演员阵容稍逊的电视版本，《小妇人》总是一次又一次被搬上大银幕。
本次翻拍的女主角乔由当红玉女薇诺娜.瑞德出演，而通常由好莱坞绝色美人扮演的艾米一角由两位演员扮演。
青年时期的演员是卖座电影《爱情有什么道理》的女主角萨曼莎.玛西丝，集清纯和冷艳于一身的金发女郎，气质与古典清冷的薇诺娜很不同，她也是当下少数能够与薇诺娜相提并论的同辈女明星之一。
幼年时期的小艾米，经过了层层筛选，落到了童星克里斯滕.邓斯特身上，为此她打败了同样出色的克里斯蒂娜.里奇以及娜塔莉.波特曼。
可想而知，《小妇人》的选角竞争有多么激烈。
不大的房间里，正中央坐着本片在选角上最有话语权的几个人：导演吉莉安.阿姆斯特朗、改编编剧兼制片人罗宾.史威考特、制作人丹尼斯.蒂.诺威、选角导演莎妮.金斯伯格……以及，不请自来的女主角薇诺娜.瑞德。
薇诺娜安静地坐在这些人的边缘地带，但她的存在感却无法让人忽视，毕竟好莱坞的美人虽然不少，可像她这款美貌与演技兼备，还灵气十足的，依然属于稀缺资源。
但薇诺娜最令人艳羡的，并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总能得到各种大导演青睐的能力。
先是蒂姆.波顿《剪刀手爱德华》收获大量影迷，又凭借科波拉执导的《惊情四百年》奠定了票房明星的地位，之后斯科塞斯执导的《纯真年代》更是令她获得了一个奥斯卡提名，这位年轻女演员轻轻松松超越所有人，成为新一代好莱坞女明星的第一名。
大明星，就意味着话语权。
如果是刚出道，即使演技出神入化如杰克.尼科尔森等人，依然无法对影片指手画脚。
而薇诺娜不仅可以坐在这里对选角发表意见，更能要求制片方不能雇佣她不喜欢的演员一起工作。
但一般来说，这位事业心强大的女明星能够为成片质量忍受这一点，反正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折磨别人。
“再没有第二个邓斯特可以让我惊喜了。”薇诺娜侧过身，对站在背后她的助理说。
她提到的“邓斯特”，全名是克里斯滕.邓斯特，去年从五千名同样漂亮可爱的小女孩中脱颖而出，以十一岁稚龄参演了汤姆.克鲁斯和布拉德.皮特的新片《夜访吸血鬼》，并贡献了令两位男主角相形见绌的表演。
在之前的试镜中，克里斯滕.邓斯特的表演无与伦比，几乎令制作组怀疑起了成年艾米的演员萨曼莎.玛西丝的能力，因为后者没有能够贡献出相同水准的表演，却得到了同一个角色。
但萨曼莎.玛西丝是去年陨落的好莱坞天才演员瑞凡.菲尼克斯的时任女友，她身上有巨大的话题度。
值得庆幸，邓斯特还只是一个小女孩。
薇诺娜暗自松了一口气，又有些跃跃欲试，不禁对即将开拍的《小妇人》充满期待。
“克莱尔.丹尼斯还不错，其他人就算了。”她说，“我认为她拿到角色的可能性最大。”
接连两天，他们已经看了无数女孩，个个年轻美貌，而且演技也还算过得去，但除了克莱尔.丹尼斯之外，其他人不是表演有瑕疵，就是欠缺一点儿使人怜惜的气质。
这时，选角导演莎妮翻了一下手里的备忘录，出声说：“下一位，乔茜.霍顿。”她提醒众人，“这个女孩没什么表演经验，但据说钢琴弹得不错，而且来自CAA。”
会弹钢琴？
好吧，这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加分项。
在原著中，钢琴是贝丝的闪光点之一，所以光是今天的试镜，宣称自己能够演奏这项乐器的女孩就不少，可一旦她们被要求在房间的钢琴上演奏，能流畅地弹完一曲《欢乐颂》都寥寥无几。
毕竟，这些十几岁成为家庭主要收入来源的女孩，通常没有一对好父母，很难受到什么正规教育，学钢琴更是一项奢侈爱好，她们能通读剧本、把戏演好，就算出色的了。
再加上面对能够决定自己职业生涯的大人物，试镜途中却被电视上才会出现的大明星打断，实在很难保持良好心态。
更别提她们之中，确实有人压根儿不会弹琴。
薇诺娜看到乔茜走进了房间。
就像之前所有的女孩一样，她年轻且漂亮，非要说有什么值得一说的优点，就是她的容貌让大部分人感到愉悦。
因为她身上没什么攻击性。
薇诺娜坐直了身体。
她看到乔茜在莎妮的示意下开始了表演：
先是一段坐在沙发上的与姐妹说笑的戏份，然后她看了一眼墙面，从墙边不存在的柜子里拿出了什么，放在了另一边，蹲在那儿伸出手，像是在壁炉边烤着火。
“妈妈就要回家了。”她说，声调宁静平和，非常优美，“我该给妈妈买一双新鞋子。”
她温顺地垂下头，露出一截细细白白的颈项，和一抹依恋而幸福的微笑。
薇诺娜听见罗宾和丹尼斯正在轻声谈论她——
“很好，她的声线很加分。”罗宾说，“我喜欢她的古典气质，还有她轻轻抚平裙子褶皱的小动作设计，我几乎看到她穿着一条柔软的棉布长裙，脚步很轻。”
确实，她拥有足够含蓄的古典气质。
这一点很适合。
丹尼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想观众会喜欢这一款。克莱尔.丹尼斯也不错，但是我不太喜欢她的下半脸，特定角度看起来会产生距离感。”
“对于贝丝来说，她们都已经足够，问题在于我们更想用谁。”吉莉安加入对话，“克莱尔.丹尼斯的表演也很有说服力。”
两位制作人对视一眼，没有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他们的女主角就在这个时候说：“为什么不让她也弹弹琴呢，至少克莱尔的《森林波尔卡》弹得很漂亮。”
“也可以。”丹尼斯说，“但弹琴不是一个必选项。”
——完全可以现学，或者交给后期。
女主角又开始挑刺儿了。
这些人不禁想。
这或许就是迟迟没办法开拍的原因之一，因为他们总被一个自以为无所不能的外行指使得团团转，可偏偏她又是整个剧组不可或缺的那一块基石，否则没人肯为这电影掏出哪怕一美分。
而这些电影明星甚至不需要付出什么，就能从这个项目上分走最大的一块蛋糕，真是让人嫉妒。
虽然这么想，但表面上他们仍然对自己口中的电影明星很友好，甚至讨好。
“我知道，我们并不是在找一位钢琴家。”薇诺娜说，“但我担心到时候贝丝弹琴的样子不够漂亮，或者压根儿连装模作样也不会，那就很浪费时间了。”
莎妮点头同意，对乔茜说：“我们想要听一听你的钢琴演奏，需要准备时间吗？”
乔茜保持笑容，答：“可以。不需要准备时间。”
她被人引领到房间另一边的布景里，那里安静地摆放着一架古典钢琴，有另一台摄影机正对着这里。
乔茜活动了一下手指，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走了进去。
姿态优美地坐到钢琴前，她没有任何紧张以及慌乱的情绪，就像回到自己熟悉的家中那样，手指先是在钢琴上漫无目的地弹了几下。
她的动作甚至有点乱，这些和弦也不成曲。
人们不禁为此感到失望：噢，又是一个说谎的女孩。
但当他们专注的目光刚要移开，突然一连串美妙绝伦的音符，正从她的指尖倾泻出来。
仿佛置身于一片海域——
万籁俱寂。
黄昏沉沦之际，夕阳正在缓缓下坠。
波澜起伏的海面上，倒映着火一般的壮丽景色，将天幕衬作一块巨大的画布，因上帝之手不小心打翻了颜料。
夜色渐渐降临，风也跟着变幻。
狂野壮烈的音符极为快速地奔腾着，近乎疯狂地牵扯着每一个人的心神，积蓄的能量一点一点地攀上了顶峰，又痴痴地回归夜的平静。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整个房间久久无声。
罗宾情不自禁地深深吐出一口气，从那种灵魂被拉扯的感觉中抽离出来，而他周围的大部分人也有相同的举动，因为这首曲子具有魔力。
“我本该为此脱帽致敬！”罗宾带头鼓起掌。
掌声此起彼伏，十分热烈。
乔茜站起来稍稍屈膝，向每一个为她鼓掌的人微笑致意，更是将这热烈的气氛推向高潮。
就在这时，薇诺娜开口道：“钢琴弹得还可以，但很抱歉，这不是属于贝丝的演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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