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恩

作者:辛小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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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千钧一发


      于家……三小姐……

      他是在说自己吗?可她没有听过这个人,更不认识他口中的名字,她不过是草堂一个的药女,一心想安稳度日,这就够了啊。

      忽然,她脸色一变,身上赤金光芒更盛,张天鉴单手捏诀,冷眼瞧着在地上打滚儿的人,眉头都没皱一下,符咒灵光映亮了他的半张脸,明暗交绕让他本就肃严的脸更为阴寒

      傅家小姐戾气缠身,全因她而起,只要将其鬼丹取出,磨碎成粉,分三日服下就可百病全消。

      “你要做什么?”小婷瞧他掌间蓄力一把掐住了聊儿的脖子,心惊之下,忙抬手阻了一下,生怕他一个用力就把人掐死了。

      方才事发突然,她一时难以平复,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缓和,心中早已有了计较,不论人也好鬼也罢,若当日不是她救了自己,自己焉能有今日?

      “做什么?自然是取出她的鬼丹,拿去救人了。”

      “鬼丹?”

      “鬼丹是冤魂厉鬼命脉所在,也是化解怨煞戾毒的良药。”

      “如此重要的东西,说能取走便能取走?”

      张天鉴眉头一挑,这丫头难得聪慧,若是能跟着自己学本事,他后继有人,当下便有些欢喜,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姑娘算是问对了,鬼丹是他们命脉所在,自然不能轻易取出,但若想强行为之也是可以的,只不过需要多费些功夫,需以烈火打入阴魂体内,将鬼丹牵引而出,这其间所尝之苦非常人能受,若自行交出还可少受些折磨。”话说到这儿,张天鉴瞥了眼被自己攥在手里的人,沉声道“我奉劝你一句,死到临头还是识趣些,省去我许多麻烦。”

      一番话,聊儿听得明白也听得清楚,可让她对着臭术士求饶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那,那她会怎样?”

      “自然是飞灰湮灭,消于无形了。”

      小婷脑袋嗡地一声响,张天鉴看在眼中,笑了一声“小姑娘,此孽障乃是不世出的邪灵,此时若不除去,难不成留她继续祸害世人?”

      “我没害人……”聊儿最怕被人冠上“害人”这俩个字,在世人心中他们是为非作歹的邪物,可他说过,人生在世,最难得可贵的是不生恶念,所以这么多年,她从未害过人,连只蚂蚁都没踩死过。

      “没害人?傅家小姐如今就快被你的怨毒逼死了,你还说没害人?”张天鉴手中蓄力,五指之间有火焰陡升,沿着脖颈渗了进去,游蛇一般窜入四肢百骸,红光飞絮,点点从体内飘出,在半空之中凝成一个半透明的鬼丹,随着时间缓缓流逝,鬼丹越来越大,越来越盛,反观它的主人却渐渐虚弱,明明正受尽烈火焚身之苦,却连喊一句的气力都没有。

      眼见着聊儿就要被他掐死了,小婷急中生智,抄起桌上的水壶就朝张天鉴砸了过去,张天鉴正专注于鬼丹之上,哪里防备过身后的人,脑后猛然吃痛,手上顿时失了力道,聊儿得了机会,趁势运起余力便从他手中挣脱了出来,连喘息的时间也没有,她两步飞过窗户,朝外奔去。

      张天鉴见状忙抬步去追,一个人影突然窜了出来,拦腰把他拖住了,口中大喊“姐姐快跑!”

      张天鉴心急之下挣了一瞬竟然没挣脱,这小姑娘看着身骨单薄,气力倒是不小,眼见着到手的鸭子飞了,气急之下,抬手就朝小婷击去,聊儿听见动静,停了步子,回身虚空一抓,未待小婷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自己已经飘乎乎地落在了聊儿怀里。

      “你身为修道之人却妄自残害人命,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张天鉴生平第一次被一只鬼教训,不觉有些好笑“替天行道,何来报应。”

      说着,双手豁然凌空一划,一道劲风在他的驱使之下拔地而起,金光闪烁其间,天地肃杀,携破竹之势朝俩人席卷而来。

      面对汹涌如潮的一击,聊儿心里惨然一片,她修为尚浅,不敌他的万分之一,所能做的就是将怀里的人推出去,免受其害,可她却再没有闪避的机会,发丝被风卷起,衣角被风撕裂,都似裂开一般疼,脑袋也有些浑浊不清,可眼前却都是一个人的影子。

      她生前是否有遗憾,她不知道,可眼下她唯一的遗憾,就是没在最后的最后,再看他一眼,再叮嘱他一句,吃饭一定要喝热水,睡觉一定要盖被子,一个人的时候一定不要想烦心事,遇到道士的时候一定要敬而远之……

      她有太多话要说,可命运就是这么残忍,多一刻的时间都不会给予,不论你是否还有心愿未了。

      这世上最悲苦的事情,莫过于阴阳两隔,眷侣如是,亲人如是,挚友如是,故时旧景,总会忆起曾经的快乐,而一朝跌入现实除了满心伤痛,什么都不会留下,可偏偏所剩的一个人,还要带着思念走过数十载,这难道不是一种煎熬吗?

      阴鬼的生命很长,长到地老天荒,今后没有自己的相伴,他或许会用无尽的生命走过千山万水,也会用所有时间来救济世人,只可惜,柳姐姐手艺固然好,可一碗梨花酥却没有自己做的好吃,他一定不会吃的吧,所以,他不会忘了自己,即便相思入骨,备受煎熬……

      风声呼啸,耳边却静了,眼前黑了,无惧无畏,可她不甘心啊!不甘心这么死去,不甘心命运这般安排。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历光从空中窜出,悄无声息地化解了凌厉的乱流,冷风带着竹韵清香,月光透过云雾倾洒人间,光影明灭里有人幽幽叹息,似忧愁,似无奈,但更多的却是松了口气。

      一角衣袍拂过,白影一掠间已然被人揽于怀中。

      有险象环生的庆幸,也有劫后重逢的喜悦,从无声到压抑,从哽咽到痛哭,满腹委屈如洪水绝堤一般,一旦开了一道口子,便再也收不住了,她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怕过,也没有这么哭过,撕心裂肺的哭声里她长了几次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荆医轻轻拍着她的背脊,语声轻慰“我既在这儿便没人能伤你。”说着,他暗运灵气将其灌入聊儿体内,一瞬间的功夫,肌肤之下的符文尽数消退,烧灼之感顿时消失无踪。一股清冽流遍全身,聊儿忽然就昏了过去。

      荆医瞧了眼草丛里趴着的小婷,见她还活着,将俩人放在了一起

      那边张天鉴已经稳稳地落到了近前,瞧着赫然多出来的人,眸光一缩“许久不见,你的命还真大。”

      “你不觉得用此等历咒,对付一个半点法术都不会的人,有些过分了?”

      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张天鉴便察觉到在他骨子里隐约有股仙气,萦绕不散,可这不可能啊,一个冤屈枉死之人,一副阴鬼之身竟也能修出仙脉,那他这么多年的辛苦,又算什么呢?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荆医瞧他惊异的眼神,笑道“我不过比你运道好些,少用了几十年就修出了仙脉,可见上苍还是眷顾好人呢。”

      “若非有人助你,我才不信你能走这么大的运道。”

      “你想知道?”荆医缓缓而笑“只可惜,那位高人行踪飘忽,你是无缘以见了。”

      漫不经心的话语,让张天鉴气的牙根痒痒,本想着把他们一窝都端了,可如今他既然修出了仙脉,若自己伤了他,必定会也不会好过。

      算他走运!

      “既然得了高人指点,就应当知道你怀中的女子是个戾气难消的戾魂,如此邪祟之物,留于世上只会霍乱苍生。你不为天下除害,反倒屡次救她,贫道念你仙骨小成,提醒一句,你若再执迷不悟,损了自己的修为仙缘是轻,毁了自己在世为人的机会,可就得不偿失了。”

      “相比一颗诡谲莫测的人心,她一生坦荡无愧,何来霍乱苍生一说,反倒是你,身为修道之人,却干尽赶尽杀绝之事,反倒该回去闭门自省了。”荆医说完,凌空一划,两根桃枝自东西两角,破土而出,化为烟尘“你毁我居所,破我阵法又伤我家眷,新仇旧怨,这笔账我们该如何清算呢?”

      张天鉴瞧着恢复如初的镇符,心里有些发虚,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料到傅荀竟有如此纯厚的修为,他心机暗动,双手背于身后,一个小葫芦自虚空中暗自成型,不为人知地飞了出去“少废话,识趣的就把她交出来,为了天下苍生,念在你行医救人,我可以不为难你。”

      “究竟是还是为了除魔卫道,还是利益前程,你心知肚明。”荆医冷言以对,一股不怒自盛的气势,荡在了凛冽风中,忽在这时,一股金光悄然而至,在暗沉夜空裂开了一道灿然光幕,光幕中央一座宽五丈,高八刃的葫芦凌然而立,碗口大的葫嘴,正朝着下方倒扣了下来。

      一股不容抗拒的吸力压在身上,远处的参天古树,豁然拔地而起,转眼便被收进了葫芦里,锦带丝绦纷纷扬扬,凌乱在风中“枉你自负正道之人,暗藏冷箭,当真是好手段!”

      “既然你们不听劝告便休怪我手下无情。”

      张天鉴后退一步,双手捏诀,口中咒词一阵快过一阵,也不知用了多少气力,原本矍铄的脸色都变的一片青白。

      夜黑无光,狂风急骤,耳边似有千万凶兽引颈嘶吼,压在头上的金光更盛,眼见着就要把所有人罩在其中,忽而,一阵清鸣从万象丛生的金光中悠然传荡,一方白玉凌空而立,缓缓而升,似是护卫主人的一道清辉,不容任何人触犯。

      汩汩清流从白玉中缓缓涌出,悠然盘旋而上,倒映着桌椅翠竹,屋檐高瓦,几步开外都感受得到清冽之气,水光轻柔,内蕴汹涌。

      原本长成小山高的墨玉葫芦,在一片清冷光华中碎成了残渣,噼里啪啦地落在了地上。

      张天师整个人竟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掀翻了出去,门框应声而碎,一把老骨头躺在残木断垣之中,着实摔得不轻,费了好半天的气力才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他这才发觉手掌间一片霜寒冷气,从整个左臂蔓延到心口,刺骨寒凉,一口鲜血从嘴角喷涌而出,滴落在地上,凝成了血滴。

      冲天水幕倏然消散,化作绵绵细雨,落在屋檐树梢上,洒在松竹油伞间,驱散了仇怨肃杀,带着独有的缱绻,氤氲了那个站在伞下的身影。

      瞧着对面清光熠熠的白玉,张天师不惊不惧,反倒还能笑得出来“你想杀我?”

      “留你何用?”荆医驱策着白玉,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

      “那个柳姓的女子,她可曾回来过吗?”张天鉴的一句话,让荆医停了步子“你想如何?”

      张天鉴得意地笑了,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踉跄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我想如何?我想要什么你最清楚,今日之后,七月十五,你若不来,我便用她来炼丹。”

      狂放的笑声,随风远去,可荡在耳边却依旧刺耳,荆医望着茫茫夜空,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轻叹了一声,十年,他隐忍了十年却还是被他发现了,若非顾念着言儿的身子,他早就带着这个丫头游历三川四海,在她轮回之前,把生前亏欠她的都弥补回来。

      张怀柳不是一个磊落之人,自己毁了他二十年的道行,加上前尘旧怨,以后的日子,怕不会好过了。

      但不论如何,他都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们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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