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八章
太皇太后故作神秘的一笑，说：“一会儿见着，不就知道了。”
宁英微微皱了皱眉，她认识？
宫中嫔妃、就连太后都是来请安的，能被留在长寿宫内用膳的，没几个，而且，也绝不会是太皇太后邀来的。
外朝官员，太皇太后只在先帝驾崩时，见了几位内阁首府大臣，近十年，太皇太后连国宴都少有参加，更莫论私下邀见外臣。
最有可能，便是皇亲国戚了。
宁英疑惑：“莫非梁王和世子垣要来？”太皇太后素来不喜欢梁王，当年分封之时，将梁王封去南境，无异于发配边疆，梁王心里何尝不是怀着恨。即便如今面上一团和气，但太皇太后私下召见梁王也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太皇太后摆摆手：“别瞎猜啦。”
不待宁英接着猜，外头的太监进来通报：“太皇太后、宁英公主，萧霆瑜将军到了。”
太皇太后笑着瞧了宁英一眼：“好，让他进来吧。刘元，你去看看午膳准备好了吗。”
“是。”
萧霆瑜被引进来的时候，宁英已收起了惊讶。
“臣，拜见太皇太后，宁英公主，太皇太后万安，公主千岁。”
太皇太后见了萧霆瑜，比见了宁英还开心，拉着萧霆瑜细细瞧了一番，道：“霆瑜可长大啦，皇祖母可十年没见着你啦。回来了就好啊。”
“臣，多谢太皇太后记挂。”这会儿在太皇太后面前，萧霆瑜一副风度翩翩的君子模样，穿上一身朝服着实像换了个人，一派国之栋梁的样子了。
“哎，人长大了哟，就生分，小时候一口一声皇奶奶的。”
“臣……”
“哎算了算了，”太皇太后摆摆手，“先坐吧，坐下说。你爹可好？我听说，他病了？”
“是。得到奶奶过世的消息后，臣和家父日夜兼程赶回京，爹在灵堂前跪了一夜，腿上旧伤复发，第二日便下不来床了，只得向皇上告假。”
“可有请大夫？眼下好些了嘛？让太医去瞧瞧吧。”太皇太后不等萧霆瑜作答，直接唤了刘元来，“刘元，去传我口谕，让陈太医去萧将军府给萧岭大将军诊治，治不好便不用回宫了。”
“是。”
萧霆瑜根本来不及推脱，便不推辞了，跪下谢恩：“臣叩谢太皇太后恩典。”
“哎哟，平身吧。”太皇太后摇摇头，“你爹，是我朝戍边大将、肱股之臣，为国征战多年，就该由太医诊治。”
萧霆瑜拜谢了太皇太后，起身时抬头看了宁英一眼，平淡无波，这一眼却落在了太皇太后的眼里，似乎有了另一种意义。
“十年了，宁英怕是认不得霆瑜了吧？”
“记得些许。”宁英答得简单，太皇太后不甚满意。
“我瞧着，霆瑜还是以前的模样，不过是张开了些，更俊了。”
萧霆瑜笑意不减，看不出心里是怎么想的。他随父亲萧岭远去戍边时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在军营之中，偶尔有些糙汉子偶尔拿一些生来女相的人说笑，但谁也没胆子说大将军的儿子。在外头瞎胡闹的时候，因为模样好，没少被人夸，尤其招姑娘们喜欢。
宁英瞧着萧霆瑜，似乎能从他谦和的笑容里瞧出骄傲得意来。她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跟萧霆瑜又见面了，而且是这种状况下，于是便向太皇太后说道：“皇祖母今日特意邀萧将军前来，是有要事吧？”
太皇太后一看宁英的眼神，便知她想跑了，赶紧留住她：“也没什么事，就是长久未见霆瑜这孩子，便邀他来做客的，不就是想找人陪着说说话嘛。你也别着急走，一块用膳吧。”
太皇太后完全不给宁英开口推脱的机会，絮絮叨叨地说，“皇祖母上年纪了，闲来无事总想起一些陈年旧事。霆瑜是长在宫里的，算我半个孙子，承业不在了……现在可算回来，就多陪陪我吧。”
先大皇子名承业，那年无故落水之后，先大皇子就一直稀里糊涂的，身体也一日比一日差，没几年就薨了。太皇太后从来就喜欢萧霆瑜，情分不假，现如今，再见萧霆瑜，太皇太后难免生出唏嘘，权将他当做亲孙子一般了。
“臣……”萧霆瑜刚开口，就被宁英瞪了一眼，心领神会，立刻改了口，“霆瑜领旨。”
太皇太后满意的一笑。刘元在门外禀报，说午膳准备好了，请太皇太后移驾。
“走走，咱们边吃边聊。”太皇太后站起来，宁英即刻上去扶着，太皇太后又向萧霆瑜招招手，让萧霆瑜也到跟前来，空着的左手将萧霆瑜也拉上了。
萧霆瑜默默瞧了宁英一眼，宁英并没有搭理。
虽说萧家手握兵权，太皇太后想替小皇帝拉拢也是理所应当，只是这一天来的也太快了些，萧岭回京之后还未上过朝，萧霆瑜前两天才被孙瑞阳弹劾，太皇太后把她和萧霆瑜凑在一块儿，似乎是做给人看的。
今早上，太后那边也是，明显潘氏已动了联姻的心思。太后是个按不住性子的，可太皇太后不是。
潘氏和梁王都想拉拢萧家，但太皇太后是清楚的，萧家从始至终都只能是皇帝手里的剑，曾经是先帝的，如今就该是当今圣上的。于萧家，并无“立场”二字。
宁英心中大约琢磨出了个大概，太皇太后做得这么明显，是给太后和其他人看的，就是明摆着要拉拢萧家，要叫所有人都知道太皇太后是待萧霆瑜像亲孙一般，才能为萧家在朝中稳固地位，这也是做给萧岭和群臣看的。而联姻不过是手段，潘太后有侄女潘钰榕，却是比不得宁英这个公主身份。
这是要抬举萧家。
既然明白了太皇太后的心思，那宁英应付起这午宴来也就得心应手了。
***
午膳之后，太皇太后要午休，才算放了宁英和萧霆瑜出宫，出了宁寿宫，萧霆瑜和宁英都不自觉地默默长出一口气，虽是无声却彼此都发觉了对方，不禁相视偷笑起来。
萧霆瑜消了在太皇太后面前的拘谨，双手一负，笑问宁英：“下臣约了几位知音人在临风居小聚，若能邀得公主同往，必然是个惊喜。”
宁英扫了萧霆瑜一眼，说道：“只怕多有不便吧。”
萧霆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的衣服，又扫了一眼宁英身上的华服，点了点头明白了宁英的意思，哈哈一笑。
宁英深深看了萧霆瑜一眼，心中感慨，曾经她偶尔也会想，萧霆瑜如今是什么模样了？十年不见，即便他分明眉眼如旧，却已不是当初的少年郎，总归还是陌生了。
萧霆瑜有三番四次示好，宁英不再拒绝，于是说道：“去原氏琴坊只图一观绝世古琴，今日聚会人多眼杂本宫身份不便去，若萧将军无事，不如早些来临风居，本宫私宴为你接风。”
宁英单独请他，萧霆瑜自然高兴，忍不住抿着唇笑，点点头：“如此，臣多谢公主厚爱。不晓得今日，臣有否荣幸再听公主弹奏一曲？”
宁英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
也许宁英是真的不记得，也许是她根本就不知道，曾经，萧霆瑜曾躲在宁英的琴台底下打瞌睡、藏在崇音殿混日子、给她送点心、甚至给她写字条，想引起她注意又怕她发现、怕她逃离，也不知是算玩笑还是初心，大概只有萧霆瑜自己乐在其中。
有一次，世子垣拉着先大皇子和他还有身边的小太监玩捉迷藏，他并无心游戏就跑进崇音殿躲在琴台底下，本打算睡一觉就回去，在梦里他听见了宁英的琴声，悠扬而孤独，颇有些绝世而独立的味道。萧霆瑜静静藏在琴台底下，静静听琴，直到世子垣带人来找，萧霆瑜才想起来还有捉迷藏这一茬，一紧张踢了一脚桌围惊动了宁英，但宁英却没在世子垣面前揭穿他，待世子垣带人走后，宁英也走了。
宁英没有好奇躲在她琴台底下的人是谁，而萧霆瑜掀开桌围只瞧见宁英远离的背影。那时候的宁英性子已经冷了，让萧霆瑜不知所措。
后来，萧霆瑜又去了崇音殿，没有躲在琴台下，却在琴台上摆了两样宫外的点心，藏在角落里，他期待这个一点好奇心都没有的宁英这一次会不会有一点点好奇了呢？
“公主……这点心还是温的。”宁英的小婢女伸手摸了摸盘沿，一脸无措地看向宁英。
萧霆瑜藏得很好，忍不住想笑，又忍不住细细观察宁英的表情，她会不会喜欢点心？会不会对他有些好奇？
宁英环顾四周，这个时间崇音殿应该是不会有人的，这点心似乎就是为她准备的。她伸手取了一块，身边婢女忙拦着：“公主，奴婢先尝尝。”
待婢女试过点心，宁英才又拿起一块，咬了一口：“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应该是糯米紫薯糕，不像是御膳房做的。”
“这样啊……”宁英浅浅一笑落在萧霆瑜眼里，好像是猜到了是他，却始终没有听到宁英任何评价或猜想。而当宁英吃完点心琴声响起的时候，萧霆瑜忽然觉得听曲似乎并不是一件无趣的事情了。
时隔多年，想来颇为感慨，说是物是人非也不为过。萧霆瑜忽然想起当年藏在崇音殿里的心情，与此刻一般无二，宁英的心思他全靠猜，似乎猜不透是一种乐趣，猜到了是一种默契。若是宁英晓得萧霆瑜那些弯弯绕绕的小九九，一定笑他太无聊。
对宁英而言，萧霆瑜又何尝不是让她猜了又猜。
宁英瞥了萧霆瑜一眼：“萧将军是想到什么趣事？可否说我一听？”
萧霆瑜微微摇头，含笑道：“不过是些陈年旧事，年岁已久，我都以为自己不记得了，没想到，今日在这皇宫里走走，故地重游居然都想起来了。”
既然是故地重游，话又是对宁英说的，十之八九是想起了关于她的事吧？只可惜，年幼时的事情宁英大多不愿记得，除了萧霆瑜，从来也没有人跟与她提及往昔。
而现在，萧霆瑜归朝，于她，却并不仅仅是再见旧相识，想过不知多少遍，重见的情景，却在见到之后如烟消云散。她心里计较多了反而不自在。倒是萧霆瑜与她一点不客气，一惯的散漫不羁。
“皇祖母难得这样高兴，若萧将军能常来宫中走动，能陪皇祖母说说话、解解闷，想来皇祖母必然会开心的。”
宁英说着，轻轻看了萧霆瑜一眼，他当即领会，点点头，应道：“太皇太后厚爱，上云自不能辜负。”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