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九(修改版)
十一月的漠北,屋里暖炕热乎乎,屋外却是滴水成冰。
人们为躲避能冻掉耳朵的寒冷不轻易出门,却偏偏有人喜欢呆在户外,趁天气晴朗在院子里舞刀弄枪。
满地白雪把阳光映得明亮刺眼,男人手里锈迹斑斑的长枪晃出耀眼的枪花。不知他一套枪法舞出来究竟是蹩脚还是精妙,总之红缨翻飞甚是华丽,惹得不少邻居舍弃热炕头,跑出屋子来看热闹。
苦寒的岭北不比南国,冬天一片萧索,土地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什么活计也做不成,农闲时节是真真正正的万分清闲。吃过早饭后,村里的猎户结队进山搜寻野货,虽然通常都无功而返,但若能偶尔碰到一只衰老的老虎或者饿瘦的雪狐,便能给他们带来可观的收入。
年老和伤残的男性为青壮年人送行后便带上烟杆蹲到背风的墙根下晒太阳,女人更热闹些,姐妹们坐到一处做针线活,说家长话里短,叽叽喳喳。不知不觉日上三竿,某个妇人听到孩子的哭声才意识到该做饭了,于是大家如受惊的鹧鸪一股脑散去。
不一会儿,浓白的蒸汽从各家烟囱里涌出来,饭香飘满院子。女人站在大门口扯开嗓门呼儿唤夫,男人拍拍屁股掐灭旱烟,慢悠悠往回走;脸蛋通红,拖着干鼻涕的孩子们你追我逐地跑回家。
演练长枪的男人不知何时已收了势,将枪头倒插在冻雪里。他只穿了件单衣,汗湿的布料贴在身上,隐约现出紧实的肌肉,漆黑的发丝凝着冰碴子,头顶冒出屡屡热气。周围欢声笑语,乡间生活一幕幕鲜活生动,却似乎没能打动他。男人面无表情,淡然的目光透过眼前景物不知投向了何处。
一个背着大捆干柴的中年村妇推开篱笆门走入,见到院中的男人不由“哎呀”一声,两步上前拉起他的手就往屋子里钻,嘴里碎碎念叨:“死老头子怎么说都不听,穿这么少在外面站着找死吶!”
她抄起炕上的棉被往男人身上裹,还不忘空出一只手揪他的耳朵,“你忘了自己有肺病吗?早就不是兵了,还天天舞那破枪干什么?”
男人一面侧头躲避,一面伸手去取妇人背上的木柴。他人高马大,手长脚长,稍一用力就把妇人禁锢在双臂间,反过来按坐在炕上。妇人有点吃惊,只见男人蹲下身与她视线平行,专注地凝视。
这双眼睛睫毛纤长,漆黑的眼珠漾着水光,如一片深沉的星空。妇人看着看着,渐渐失了神。
“你哪只眼睛看我像你的死老头?”男人叹了口气,“不过,谁让我挑了你呢,要的就是你脑子糊涂容易改写。好吧,我忍了。”
他拍拍妇人的肩膀,“等一会儿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妇人像是突然安了心,点点头起身走向厨房。
等村妇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面,男人站到屋子中央,抬手按住太阳穴,微微垂首。
“开始吧。”
略长的额发落下来遮住了男人大半面容,长发下,他的眼睛一闪,原本漆黑的瞳孔发出幽幽蓝光。怪异的双眼让男人英俊的面容变得有点恐怖,却又散发出奇异的美感。若他是妖物,大概就是那种用摄魂的双眼迷惑人心的妖吧。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男人眼中光芒渐盛,周围的空气像被加温似的扭曲摇曳,好像会有什么充满力量的东西从他的身体里迸发出来。
“嗯,是这里没错,函数公式再改一下……然后……唔!”
他似乎感到疼痛,表情有些痛苦,但蓝光没有消失,反而愈发亮艳。
“就差一点……唔……这个村子的计算量这么大?能量消耗也太快了……”
男人呼吸急促,明明站着没动却像在狂奔一样汗如雨下,双眼燃烧着蓝色的火焰。
空气膨胀,整个屋子都在发颤。良久,当男人终于撑不住单膝跪地,那股几乎要把房子撑破的压力才开始从他身上消退。
“呼……完成。”男人满意地微微一笑,瞳孔中的蓝光慢慢熄灭。
厨房里传出菜下油锅的“唰唰”声。外面发生这么大的异动,村妇却似乎全然无觉。
男人已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他用袖子抹了抹汗,随手把落在额前的发丝捋到脑后,站起身来,正待坐到炕上休息一下,忽闻窗外“咕咕”轻响,有一只白鸽落在了窗台上。
他一愣,走过去推开窗户。白鸽并不逃跑,甚至主动向他抬起爪子,一个小竹筒绑在它的腿上。
男人取下书信。宣纸片上短短几行蝇头小楷,歪歪扭扭如同儿童写的蚯蚓字,内容言简意赅:“国势未定,北凉欲侵,今内乏人,武将无才。”
没有署名,但男人知道信来自于谁。这是当今正国六王爷廉王南荣靖思的手书,当然那一笔烂字不是廉王原有的笔迹,而是为防止被人识破特意用左手写的。
信中所书“北凉”乃与正国隔江而望的附属国,如今国力渐强显出脱离之心。正国新皇即位不久,当初的帝位之争又颇有内耗,如今正国有点外强中干的意思,北凉国趁乱起兵也算是抓住了好机会。
收到廉王的飞鸽传书并没有令男人感到惊奇,但这封信的内容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不为别的,只因男人的名字叫贺心。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