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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人间
无比辽远和清冷的西藏路上,叶子迎着漫天飞雪赶到米高梅。
八点四十五分。
叶子熄火,走下了车。
她站在舞厅门口,仰着头望了眼如无边际的黑色苍穹,吸进一口冷冽的空气,毅然决然地推开了那道富丽堂皇的旋转门。
门里门外,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宽敞的米高梅舞厅里,好像永远是无冬无夏,温暖如春的,它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纷扰。外面尚且银蛇乱舞,而这里,却依旧纸醉金迷。
叶子脱下那件外罩的红色长大衣,抖了抖上面的雪花,抬眸间勾唇含笑,在迎宾周到的问候语中,踩着一双高跟鞋踏入这个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
数不清的男男女女,在接连不断的舞曲声中晃荡着身体婆娑起舞。
男人买醉,女人卖笑,三教九流,形形色/色。
叶子从来没接触过这种地方,她过去一直被保护的太好,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奇的,热闹的。
可她却莫名的不喜欢,甚至,厌恶至极。
掩去唇边一抹冰冷的讽笑,叶子穿过舞池,径直走到酒台前坐下:“一杯伏特加,谢谢。”
“好的,美丽的小姐。”调酒师是个洋人,操着一口语调怪异的中文,满脸惊叹的笑意。
叶子临行匆忙未加修饰,却也不必刻意的去整理妆容,一张素面,却同样美的惊心,因连日来的疲惫多了几分苍白和憔悴,她的眼神澄澈如水,又似盛着冰雪,一颦一笑间,带着些许说不出的忧郁气质。
美人如玉,倾国倾城,这无疑是个能让男人心驰神往的女人。
这一路走过来,相信舞厅里看到的那些男人,也无不为此心疼,更无不为此迷醉。
“小姐,这是您的酒。”
洋人调酒师很快调好了伏特加,还特别的在杯子里放了一片玫瑰花瓣,白色的酒液配上一抹跳动的红色,煞是好看。
“谢谢。”
叶子倚身侧坐,青葱玉指端过那杯酒,视线不经意掠过,整个舞厅的格局已印在心里,不动声色便将这楼上楼下勘察了一圈。
并没有看到肖似宰相的身影,不知道是还没到,还是已在二楼包厢里。叶子微微低头,凑近漂亮的水晶玻璃杯,嗅了嗅杯子里浓烈的酒气,一时竟有些后悔点了这杯酒。
她可从来是滴酒不沾的。
这是身为一名职业医生的自律和原则,毕竟医院的工作容不得半点清闲,酒精这种东西,只会影响她拿着手术刀的沉稳。
酒不醉人人自醉。
舞厅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有意无意的打量着,更有甚者恨不得粘在叶子身上,就这不大一会,叶子便察觉到不少或好奇或探询的目光,却将那些隔绝在外,通通不予理会。
到底有那胆子大的,便忍不住借着几分酒意,主动上来搭讪了:“这位美丽的小姐,不知在下是否有这个荣幸,可以请你喝杯酒呢?”
叶子转了转杯子,视线无意扫了眼腕上精致的表,还有五分钟。
时针快要指向九点,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焦虑。她转头瞥了眼那个说话听起来十分绅士、只一双眼睛里却满是色/欲熏心的男人,面上冷冷一笑:“这位先生最好是离得远一些,我一向讨厌麻烦。”而显然面前的男人就是个麻烦。
这话似乎没说完,可意思却显而易见。
叶子不再理会,径自低头抿了一口酒,玫瑰红唇染上些许酒液,在绚丽的灯影中泛起潋滟水光,她混不在意的舔了舔,粉嫩舌尖无意识地滑过上唇,带着丝若有似无的暧昧。她侧着头,曲起左臂纤指微拳轻抵于鬓边,斜斜倚在酒台子上,神色朦胧,如笼薄雾,精致完美的下颌线却显出十足十的骄矜冷傲,愈发的撩人不自知。
这样的女人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到底是特别的。
而叶子此时需要的,却正是这份“特别”,来吸引众人的注意。
清凉的酒液滑过喉咙,却如同烈焰般灼烧着她的心肺,她强忍住喉间的咳意,一脸平静地放下酒杯,雪白的面容生生被逼出一抹嫣红,颜色煞是好看。
那男人酒劲上了头,脸上不由现出几分怒意,似是自觉绅士而不满自己被驳了面子,正想开口调/教她几句,却有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从两人中间伸了进来。
“伏特加太烈,不适合像你这样的姑娘。”
说话的男人漫不经心,声音却十分好听,像是大提琴的低沉和小提琴的悦耳同时演奏出的和弦。
黑白条纹的西装长袖此时就在叶子眼前,她能感觉到他离得很近,就在自己身后。
不同于舞厅里混杂的浑浊,她几乎被那种干净而冷冽的气息给整个包围了,刹那间莫名地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安心,一时竟有片刻恍然。
那只修长的手端起那杯伏特加移到了一边,打磨的圆润平滑的指尖点在酒台上,发出轻微的哒哒的声响:“汤姆,给她一瓶格瓦斯吧。”
“好的,陈先生。”
调酒师从台下拿出一瓶低酒精的洋气水,边熟稔地问道,“您还是要喝格瓦斯吗?”
“汤姆果真是我的知心人。”
陈深笑了笑,一张俊朗不凡的脸配上一身潇洒的气势,的确有风流肆意的资本。他瞥了眼边上僵坐着还不肯起身的男人,放荡不羁的笑容里,眼神骤然冷却,刹那间锋利如刀。
那男人浑身一哆嗦,酒意顿时清醒了大半,状似无趣的离开,走出几步却大感后怕,刚才那会儿,他居然有种被刀尖划过了脖子的错觉,简直寒到了骨头缝里。
顺手接过两瓶格瓦斯。
“谢谢。”陈深轻点头,就坐在刚才离开的男人腾出来的空位上,眼睛里带着笑意,好像方才的锋芒从未显露。
手上没有沾过血的人,怎会有如此浓厚的杀意?
即使是一瞬之间,那股游走于鬼门关的嗜血阴冷,叶子也清晰的感觉到了,这个男人,不容小觑。
叶子并未在意他放在她面前的格瓦斯,只是看了眼这个面容英俊的男人,笑意漠然:“如果我是你,一定会选择远离麻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引火烧身。”
仿佛是不胜其扰,她轻蹙眉拿过自己的外套和手包,起身离开了座位,径直找到了舞厅的经理负责人,独自在二楼开了一间包厢。
她现在的身份可是个借酒浇愁的女人,只需要一个人的清静。
看着美人风姿绰约的背影,陈深洒然一笑,他是想英雄救美,可奈何美人不领情呢!
“总算有人不搭理你了吧?我说,你就该对我一个人好,也只有我才是真正的稀罕你!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娶我啊?”
盛装的红衣美人偎了过来,她转动着手中的红酒,透明的玻璃杯面映出她热烈的笑,艳丽的唇,妖娆嬉戏间媚意横生。
陈深笑眼相觑:“你能矜持一点吗,兄弟?”
“我才不做你兄弟呢,我要做你的老婆!”
“那还是算了,估计这辈子都没这可能了!”
分针和秒针嘀嘀嗒嗒争先恐后的归于十二。
九点整。
陈深看着另一个美丽的女人渐入眼帘,他似乎找到了自己今晚的目标。
那个安静的像是一株滴水观音的女人,就是他的目标。
话分两头。
此时叶子已坐在了包厢里,她打开桌上的一整瓶伏特加,倒了半杯在杯子里,脑中却回想着刚刚上楼前看到的那张熟悉的脸孔。
而那张脸的主人,却最终和那个男人坐到了一起。
叶子低头看了眼手表,恰是九点整。
原来,她就是那位宰相。
包厢的门突然开了一半,鬼祟地走进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叶子却似乎并不奇怪。
一个方才还在楼下迎来送往的女人,此时却出现在属于她的私人空间里。
那女人关紧了门,几步走到叶子跟前,总是挂着一脸媚笑的女人此时像是换了张面孔,满是严肃,她轻声道:“你怎么来了?卫长官呢?”
两人竟是认识的。
这女人名叫铃兰,三十多岁,也曾是米高梅红极一时的头牌舞娘,常来常往的客人几乎都晓得她,只是现在不年轻了,也就负责带一带手下刚入行的小姑娘们。
却没有人知道,她也是军统局特意培养出的一名优秀特工,秘密潜伏在上海执行间谍任务,每一日的流连欢场,也只是她被赋予使命后完成任务的一种伪装。
卫青城与叶子获取的情报,一向都是传送到铃兰手里,再由铃兰电送至局座处。即便有朝一日电台暴露。也不至于牵连到他二人,毕竟每日出入歌舞厅的人不在少数。
但往常露面的都是卫青城,他的身份也便于现身这种场合,不会引人注意,出于安全考虑,叶子是不负责传递任何情报的,即便铃兰和卫青城双双被捕,也决计不能暴露出叶子的身份。
“最近梅机关事务繁多,青城也抽不出空来。”时间有限,叶子的话简短而果断,“兰姐,我这次来是有新的情报,日军最近在实施一项绝密计划,企图进一步灭亡我国,具体代号我现在还没弄清楚,但是事关重大,你必须马上向义父汇报此事,我们才能尽早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这是叶子获得的最新情报。
据可靠消息,汪伪和日本人建立了一个秘密基地,而从这个基地培养出的特工,将被派遣打入国共两军内,他们会深度潜伏,企图从内部破坏抗日组织,而一旦阴谋得逞,危害极大。
这是一个日军企图□□的绝密计划。
三日前她便嘱咐春晓,向组织汇报了这一情况。叶子猜测,宰相此刻与人接头,也是在打算窃取这份计划,获悉计划的代号和具体内容。
但是“麻雀”最近得到了太多情报,让日本人大为头疼,所以梅机关已责令特工总部限期抓到这只“麻雀”,而安六三的被捕,也只是行动处抓捕“麻雀”行动的第一步。
组织曾有令在先,因为叶子的特殊身份,在国共合作的关键时期,可自行斟酌情报的共享,何况日军这份计划牵涉甚广,目前并不是计较利益得失的时候,所以此时必须抛开政治立场。
而这条情报,也正是她今日来此是非之地最合理的借口。
铃兰慎重点头:“放心,我今晚就会把情报发送出去,局座若有命令,我会第一时间通知卫长官。”
“好,你先出去吧,在这待久了会惹人生疑,下楼的时候记得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痕迹,我坐一会儿再离开。”
铃兰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情报并未起疑,叶子也不多说闲话,宰相还未真正照面,她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只能先行支走铃兰。
“我晓得的,那我先下去了。”
铃兰走后,叶子迅速闪身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了些许。
楼下是条并不宽敞的小路,静无人声,并不像前门那样繁华热闹,二楼离地面并不算高,跳下去就是通往米高梅后街的一条弄堂,而组织安排接应的人会出现在那里。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确认宰相的身份。
叶子正想出门下楼,门外却有人路过的声音传来,轻轻将门开了一条缝,入眼的竟是那套熟悉的黑白条纹西装。
低头看表,九点五分。
这两人都上了楼,他们是接上头了?
楼上的环境叶子早已勘查清楚,上楼的路只有一条,二楼的五个包厢里都有人,尽头是间酒库,就在她这间包厢的隔壁,那是他们唯一可以暂时藏身的地方。
外面依旧风平浪静,还有时间。
就给他们十分钟,叶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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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正式进剧情啦,撒花!
不过男主们戏份太少,另外一个还活在别人的台词里,姑娘也不好意思了,捂脸ing~
另:谢谢夏凝薇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