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

　　我变得有些敏感，因为敏感，所以异常地脆弱。
　　不知怎的，虽然我们重归于好，我也从心底相信他和莫晴之间是清白的，但是——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仓惶？是因为体察了自己内心深处强压下去的忿忿与不甘，我很怕自己随时随地都会爆发。
　　年轻的时候爱一个人，请你一定温柔地对他——席慕容那篇《无怨的青春》，我现在唯一能记住的就是这一句话，早已熟记于心，也一直想身体力行，可是——
　　我不是圣人，我有自己的感觉，我会抱怨，亦会不开心。莫晴的事，我选择了相信他，因为了解他的为人，也因为——不相信又能怎样？除非——我没有那样的勇气与决心。开始一段感情，需要勇气，结束它，需要更大的勇气，更何况，走到这一步，付出了这许多，我已找不到来时的路，根本回不去了。
　　不知道梓康有多爱我，我越来越没有把握。刚才因为看到他焦急的样子而浮起的窃喜现在早已变成了淡淡的悲哀：什么时候我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发生了那样的事，我生气他焦急然后哄哄我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我却象得到了莫大的恩惠一般雀跃不已？我们的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
　　从他向我提出分手，我们的爱就开始越来越不对等了。他的爱越来越轻，我的爱却越来越沉重：我要向妈妈证明她错了，所以我根本不允许自己失败，可是——我们失去的往往就是我们最在乎的。
　　两个人的爱情，卑微的从来都是爱得多一些的那个人，现在的我，为了维系这段感情，真的很辛苦，我甚至经常怀疑，眼前的这个人爱我吗？有多爱？能爱多久？
　　晚饭吃得有些沉闷，我想得太多吃得很少，梓康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努力隐忍着自己，不过到底没忍住。
　　事情的起因是宋柯的大衣，他走的时候忘了问我要回，而我，也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仍披着宋柯的大衣，吃饭的屋内有暖气，我随手将衣服放在椅子上，直到吃完饭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梓康提醒我：“好象是男式的大衣，是你的吗？”
　　我有些懊恼地看着大衣，刚才无论如何应该问宋柯要一个联系电话的，给了我那么多温暖与安慰的人，至少应该等自己心情好的时候对他说一声谢谢的，现在该怎么办？霸占了他那么久的时间，从他那里汲取了那么多的温暖，我欠他的越来越多了。
　　梓康见我不说话，只是看着大衣发呆，不禁疑惑地问：“怎么了？是谁的衣服？”
　　一时间不知如何说才好，和宋柯还真不是普通的缘分，说出来只怕梓康不信还要多心，我们现在的关系——实在经不起任何的波折。想了想，我含糊地：“一个朋友的。”
　　我没有往下说，梓康也没有问，只是体贴地将大衣披在我身上，轻轻地：“我们走吧。”
　　我的心微微地有些失望，我也越来越弄不懂自己，很怕梓康会多心，现在梓康没有追问我应该庆幸才是，可是，为什么觉得心里涩涩的，难过得要命？
　　不追问是因为不在乎，不在乎是不是因为已不爱？
　　有的时候真的很讨厌梓康，讨厌他对这份感情的从容，讨厌他对我的笃定，讨厌他对我的感情看起来如此单薄，单薄得让我有些心寒。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强作笑颜：“好，我们回宿舍。”
　　梓康站着没动，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我撒娇地：“累死了，好想睡觉。”
　　梓康看着我，小心翼翼地：“莫晴还住在我那里，你今晚住招待所吧？”
　　我呆呆地看着梓康，心象是被撕裂了一道口子，汩汩地往外冒血，疼。
　　莫晴还住在我那里，他只是随口一说，我怎么觉得这语气却是这么的暧昧，暧昧得让我想忽略掉都不行。
　　对我来说，梓康的宿舍就象是他的家，我不在的时候，莫晴借居那也就算了，可是，我回来了，为什么还是要让给她？
　　心里的感觉很奇怪，仿佛自己的领地被别人占领了，更让我生气的是梓康的态度，让我住招待所？他难道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住宾馆？小时候因为一场大病，住了一年的医院，宾馆白色的床单被套让我很容易联想到医院，我讨厌医院。
　　我也不喜欢梓康的表情，他似乎也在努力克制着自己，仿佛无理取闹的是我，我的脸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冷冷地看着他：“我不要去宾馆，你让她走。”
　　梓康看着我，努力放柔了声音：“这么晚，你让她一个小姑娘去哪里？”
　　我冷笑：“去哪里？随便她去哪里，反正不是你那里。她是你什么人，你要这么关心她？”
　　梓康隐隐地就有了几分怒气，强自克制着自己：“欢儿，你要讲道理。”
　　我的心更冷，呆呆地看着梓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我不讲道理？他到底明不明白，我已经很大方了，如果再大方，我就不是他的女朋友，是圣女了。
　　我轻笑两声，看着梓康的眼神莫名地就多了几分忧伤：“梓康，我以前就是太讲道理了，今天我就不讲理了，你说你怎么办吧？”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梓康，他一直低垂着头，过了许久才为难地：“欢儿，你不要逼我。”
　　我听到自己的心“扑通”一声，我木然地看着梓康，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过了许久，我淡淡地：“沈梓康，你好，你好——”
　　再也不看他一眼，我掉头就往门外走。看似走得坚决，其实心痛异常——
　　难道有的事，真的是就算委屈也不能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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