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债

　　奢华的皇宫中，张灯结彩，处处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息，长乐宫中，一对新人正在拜堂成亲。

　　女子看不见容颜，那身穿大红喜服的男子却是几人认识的面孔，正是那消失不见的张丘生。

　　他此刻春风得意，笑容灿烂，手持红花，和对面的女子在司仪的一拜天地的俯身拜了下去……

　　年少的时候，谁不是一颗真心，只是这心终会为名为利而蒙了尘，甚至忘却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

　　沈秋芙看着镜中那身穿大红喜服，神情喜悦的男子，只觉得眼中刺痛的厉害，血红泪水顺着脸庞缓缓的流下来，过了好一会才痴痴的笑了一声，“原来，如此。”

　　片刻后，终化为悲恸大哭，仿佛要将这三百年的泪水一并流尽。

　　血红的花瓣落在她的白衣之上，更显得她妖冶美艳。

　　“姑娘……”曲三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论自己的前世去了京城做了什么，最后又为了什么，抛弃了沈秋芙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容不得半分的辩解。

　　“君当如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沈秋芙抬起泪眼，一字一字念了出来，每念一字，容颜被苍老一分，直到最后已化成满头的白发，她伸手抚上曲三郎的脸庞，轻声说道：“你既负我，如今便用这一世来偿还吧。”

　　“我……”看着眼前瞬间白发的女子，曲三郎心中痛惜，却还是退后了两步，内疚的说道：“对不起，我不行。”

　　“为什么？”沈秋芙声音猛地化为了尖啸声，似乎染上无尽的怨气。

　　扶澜本欲上前阻止，以免沈秋芙伤人，却被白清息拉住了，他看着眼前的两人，依旧是一副无情无欲，无悲无喜的模样。

　　曲三郎犹豫了一下，很快神色便坚定起来，开口说道：“我敬重姑娘贞烈，前世的我确实对不起姑娘，但是如今我是曲三郎，而不是负心的张丘生，我有妻儿，不能因为要和姑娘在一起，而负了她们。”

　　“已有了妻儿？”沈秋芙咬唇，脸色瞬间苍白，喃喃的问道：“那我呢？”

　　“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沈秋芙恨恨的盯着他，鲜血指甲刺进掌心，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曲三郎还没开口，一道温柔声音便响在了几人的耳边，“三郎。”一身素衣的女子额上布满了汗珠，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朝着他们缓缓走了过去了，她的身后还有一身道袍的玄虚道长。

　　显然是走了不少路，此刻累极了，但是在看见曲三郎的时候，柳素言略微苍白的脸色却露出了一抹明丽的笑容。

　　曲三郎连忙跑过去扶住她，吃惊的问：”素言，你怎么会来这里，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家里嘛。”

　　“三郎，对不起。”女子小声的道歉，“我在家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你回来，担心你，听着你们说来了三清观，就追过来了，还遇到了这位道长。“她对着玄虚道长施了一礼，“多谢道长送我过来，让我找到了三郎。”

　　“你！”曲三郎紧张的看了眼沈秋芙，埋怨道：“我没事，你大着肚子，不要乱跑，快回家去！”

　　“三郎？”柳素言不明所以，神色委屈，自己的丈夫何曾对自己如此疾言厉色。

　　身怀六甲，因担心丈夫安危而赶了过来，想要亲眼确认他没事，如今见到面了，却要被赶走，柳素言十分想不明白。

　　只是这行为落在沈秋芙眼中，只觉得心酸莫名，泪水再度打湿了脸庞，她又怎会不知道曲三郎此刻所作所为，不过是怕自己伤害他的妻儿而已，他如今竟真的已有了妻儿。

　　白清息走到沈秋芙身边，平静的说道：“如今他已不是张丘生。”

　　沈秋芙伸手捂着嘴，泪水簌簌流下。

　　“姑娘，你怎么哭了？”柳素言看见了沈秋芙，这女子容颜沧桑，哭的厉害，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让她心生怜惜，便从袖中取了一方锦帕塞到她的手中，关心的问。

　　她的举动却曲三郎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忙过去将柳素言拉倒了自己的身边，牢牢的牵着她。

　　“你做什么呢？”柳素言奇怪的问道。

　　“你就别问了，赶紧回家，我即刻就回。”曲三郎着急的说，他看向玄虚道长恳求道：”烦请道长送内人回家，曲某感激不尽。“

　　“三郎……”

　　玄虚道长叹了一口气，看了眼白衣如雪的沈秋芙，说道：”既已成前尘事，就不要再执念深种了，放下吧。“

　　沈秋芙没有说话，只是咬紧了唇。

　　摇了摇头，玄虚道长带着曲三郎和柳素言一起离开，只是在离去之前，曲三郎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没有多余的感情，有的只是歉疚和关心。

　　“相公，你看见方才那杏花没，竟是血红色……”

　　“让你好好在家等我，你追出来做什么。”

　　“人家担心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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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的不是我的丘生了。”沈秋芙握着柳素言给她的那一方锦帕静静的开口，平静的可怕。

　　下一刻，身体忽然燃起了大火。

　　“你若是放下了，现在去轮回投胎也不晚啊。“虽然不知道沈秋芙身上的火焰是怎样燃起了，但是显然十分危险，扶澜连忙出声劝道，他吃了清风楼的糕点，体内融入了沈秋芙的鲜血，所以沈秋芙所经历的每一分悲伤和痛苦，他都能体会到。

　　“清息，你帮帮她。”

　　扶澜的话并没有让白清息有一分动容，他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火中的那道绝丽的身影，显得有些冷血无情。

　　杏花树上的血色花瓣全都簌簌落下，每一片都是她这三百年日日夜夜的爱恋，每一片都燃起了明黄色的火焰。

　　沈秋芙抬起头，目光痴然的看着在烈火中慢慢化为灰烬的杏树，轻声念道：“君当如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原来，痴心的只是我自己。“

　　白衣宛如烈焰燃着的莲花。

　　倾城的身影终在一片呢喃声中化为虚无。

　　这结局和三百年一模一样，甚至更为惨烈。

　　火焰渐渐熄灭，原本高大的杏花树如同从未出现一般，不见半点痕迹，扶澜脸色惋惜，轻声问了一句：“值得吗？”

　　只是他的话，沈秋芙听不见，这杏花树凝聚了沈秋芙几百年的怨念，随着沈秋芙的逝去而消失不见。

　　“值不值得，都是她自己的选择。”白清息转身离开，声音清淡。

　　一身青衣好似佛前的青莲，无情无欲。

　　“真心爱一个人竟落得如此下场。”扶澜跟着他一道离开，颇有些唏嘘的问，”若是你知道爱上一个人的结局是这样的下场，你还会动心吗？“

　　对于这个问题，扶澜的确是十分好奇的，因为在他看来，这世间似乎没有什么事能引起白清息的注意，哪怕是天地毁灭也不足以让他动一分眉头，这样的人无喜无怒，无情无欲。

　　听了他的话，白清息顿住了脚步，然后看着他，一字一字的说道：“这世间不会有我动心的人。”

　　“若是他日有了呢？”扶澜穷追不舍。

　　白清息瞥了他一眼，还没说话。

　　一道悦耳的声音已经打断了他们。

　　容颜娇俏的女孩子穿着一身绿色从杏花林中跑了出来，直接就跳到了扶澜的身边骂道，“扶澜，你这个混蛋，竟然在这里，敢抛下本郡主自己找好玩的，是不是想挨揍！”说着还朝他扬了扬自己的小粉拳以示威胁。

　　话音刚落，少女忽然看见了扶澜旁边气质如兰的白清息，顿时就息了声，两只眼睛盯在白清息身上咕噜咕噜的转，显然是好奇的很，俏脸也微微羞红，似乎是因为自己刚才所表现出来的粗鲁行为懊恼。

　　“这位公子是……”直接就将扶澜给忽略了，声音也变得颇为温柔。

　　扶澜顿时有种心灵受伤的感觉，这白清息待遇和自己怎么就差别这么多，而且这小魔女的出现正好打断了白清息话，自己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当下也没有解释，没好气的问，“你这个小魔头怎么来三清观了？”

　　一听扶澜问起这个，女子便兴奋的两眼只发光，偷偷瞧了眼白清息，瞬间又变得淑女起来，尽量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见城中人在议论这三清观的杏林里面有妖呢，忙不迭的赶出来了，妖呢？在哪呢？”

　　这小魔头！扶澜用扇子敲了下女子的头：“哪里听来的传言，真要有妖也会被你给吓跑。”

　　“哼！”小魔女对着他嫌弃的哼了一声，转而好奇的转到了白清息身边，柔声说道：“小女子叫燕灵玥，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白清息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白清息。”

　　那笑容如同白云出岫，仿佛敛尽了世间所有的光芒，燕灵玥不禁看呆了，连扶澜也有些失神，回过神来大叫不公平，“清息，你都没这样对我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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