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穿成受

　　楚穆瞧着胤祺那温文尔雅的脸，一时联想到诸葛孔明舌战群儒的画面，不由暗自感慨道：文人骚客都是些能言善道的角儿啊。
　　胤禛搁下杯子，面无波澜地看着胤祺，镇镇静静道：“你今儿个以著书为由不还钱，明儿个那些官员就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不还。五弟，你应该明白，朝廷是我大清江山的根本，而国库乃是这根本的根基啊。倘若这根基倒了，你说这朝廷还有安稳之日吗？”
　　他重重叹了一声，“那可是一千万两，不是一千两，也不是一万两。一千万两是什么概念，那可是成千上万，甚至是数十万百姓几十年乃至一辈子养家糊口的钱啊。不是四哥不支持你，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就算你筑造了一本旷古至今的奇书，可天下那些百姓都因无钱拨款而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有这全书又有何用？”
　　胤祺虽有不悦，但胤禛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好再争辩什么了，于是就此作罢。他站起身，冷冷道：“我还就是，四哥何必给我扣个昏庸无道的罪名。”
　　楚穆瞅着胤祺拂袖而去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都道文人酸客最是迂腐，一心只读圣贤书，充耳不闻窗外事。今日瞧来，果真如此，楚穆不由赞道古语的精妙。

　　当晚，太子的贴身小厮周武来到雍郡王府。他来并不是找胤禛，而是来寻十三爷胤祥的。郡王府管事张禄海张公公告之周武十三爷不在，周武便立即告辞欲要离开。
　　张公公本打算找个奴才送周武出去的，恰巧看见楚穆从外面回来，即刻将楚穆截了下来，对楚穆道：“楚穆，福晋今日头风发作，命我带李太医过去瞧瞧。你就替我送周武出去吧。”
　　周武见楚穆风尘仆仆归来，心有不忍，连忙婉拒道：“张公公，福晋事大，您还是忙您的去吧。我自个儿回去就是了。”
　　楚穆早就想去找周武，奈何一直在为胤禛办事四处奔波，只能耽搁了。今日撞见周武，楚穆很是意外。这不，不等张公公回应，楚穆便急急忙忙出声道：“张公公，周武自有我来送，您快带李太医进去，可别耽搁了李太医为福晋治病。”
　　张公公点头，立即领着李太医火急火燎地去了福晋住处。

　　刨去同十三爷胤祥的关系，胤禛在诸位皇子中当属与太子胤礽的关系最为和睦了。自然而然的，周武与楚穆也很是熟悉。
　　周武自幼服侍太子，深的太子的信任，这也是张公公为何如此礼待周武的原因。
　　楚穆一边走一边关怀地问道：“周哥，你娘亲的腿可好了？”
　　周武母亲于一月前从树上摘柿子不小心掉了下来，右腿折了，这还是楚穆从张公公口中获知的。张公公还特意拿了一根胤禛赏于他的人参送给了周武，以表关心。
　　周武道：“大夫说了，伤筋动骨需要静养一百天。你也知道，我娘是个闲不住的人，哪里受得了成日躺在床上的痛苦。这不，她硬要我给她做根拐杖，让她出去透透气。我哪里肯依，她要是再伤了骨头，只怕是以后再也好不了了。”
　　“骨折是得好好休养，不能操之过急。”对此，楚穆早有应对之策。他想到个好的法子，那就是做个轮椅送给周武。初开始，他担心周武等人乍见轮椅会惊讶，甚至是不能接受。可后来，他又想到诸葛孔明发明过木牛流马，世人都接受了，现已过了数千年，人的眼见与思维有所提升，他们应该能接受。“我有个法子，既能让你娘亲出去透透气，又能让她不用下地。”
　　“难道是让我爹背她？”周武连连摆手，“我爹要下地干活，哪有时间背我娘出去透气。再说了，即便我爹有时间，依我娘的体重，只怕是我爹也背不动。”
　　楚穆哈哈大笑一番后，云淡风轻道：“不是不是。现在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等我将东西做好了，再亲自向你讲解。”
　　周武见楚穆诚恳又认真，不免有些感动，“那就麻烦兄弟你了。”
　　楚穆站定，笑着拍了拍周武的肩膀，爽朗道：“若是伯母喜欢了，周哥你再感谢我也不迟啊。”
　　周武嘿嘿一笑。楚穆见时机正好，便漫不经心地问道：“周哥，我瞧你方才神色匆匆的，可是有什么打紧的事，需不需要小弟我帮忙的？”
　　周武满面愁容，摆了摆手，道：“没有。我是来找十三爷的。十三爷不在府中，太子便命我来你府上寻找。哪知，十三爷也不在。这不，我还得回祥贝勒府回话。”
　　“回话？”楚穆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太子在十三爷府上吗？”
　　略略思索后，周武才点了点头。
　　呵呵，晾他也想不到十三爷在哪。楚穆越发认定心中那个妙计，又问：“太子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么，竟让你四处寻找十三爷？”
　　周武见楚穆满是关怀，又是一脸的纯真，迟疑了一刹，随即环顾一圈，见四下无人，便悄声对楚穆道：“这话我只对你说，你可别走漏了风声。”楚穆点了头，他才继续道：“太子欠国库银子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楚穆再次点头，“但这与十三爷有何相干？”
　　周武摇了摇头，“与十三爷并无关系。”
　　楚穆松了口气，又问：“那是为何？”
　　周武道：“你服侍四爷也有好几年了，自然是知道太子的秉性。太子他无论是对待我们这些奴才还是与之交好的官员，都一向出手豪爽。而太子一年的俸禄也不多，如此一来，身边自然无多余的积蓄。”
　　一年三万两的俸禄，竟然还抱怨说不多？楚穆心中发出一阵阵冷笑，嗤笑他们贪得无厌，可他面上依旧是那般忧心忡忡。

　　周武不轻不重地叹了一声，好似想将胸腔中淤积的愤懑全都宣泄出来般，忧愁难耐，“可如今，皇上命所有欠国库银两的人必须在限期内归还，否则就抄家抵债。太子欠银居多，怕是一人承担不了，于是，就想问手里有点余钱又不欠国库银子的弟兄借点银子，以后再还。这不，诸位皇子中同太子素来和睦的成年皇子也就是四爷和十三爷了。太子顾虑到四爷是钦差，不想让四爷为难，就打算找十三爷商量商量，能否借些以缓当务之急。”
　　原来如此，楚穆兀自轻笑了一下，未被周武察觉。随之，楚穆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十三爷素来有着打抱不平乐善好施的侠义之气，恐怕他手里也没有多少银两。”
　　周武同意的颔首道：“这个太子也是清楚的。不是现在情况急迫么，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楚穆轻轻扯了扯唇，一记狡诈之色在薄薄的唇边悄然化来，顷刻之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才压低声音道：“这本不是我该多管的事，但我同周哥一向要好，在我心中我也早将周哥视为我的亲生哥哥了。倘若是旁人，我是断断不会多管闲事的。若是我有什么说的不对之处，还请周哥权当我胡言乱语。”
　　楚穆这番肺腑之言，即便周武城府深深，到底还是被打动了一二。周武见楚穆目光恳切，浑无半分心机之人的深沉，纯洁的犹如那清澈无瑕的湖水，不由更深信了三四分。他忙问道：“老弟，你有何妙计？”
　　在左右为难间，周武又催促了一下，楚穆这才肯开口说道：“当今天下，谁人不知太子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身份是何等的尊贵。可想而知，外面想要巴结太子的人会有多少，只怕能从太子府排到四川去。这些人当中必定有饱读诗书又怀才不遇的贤人，太子何不从中择出一两个堪当我大清朝重任的有才之士？这样既能效力于皇上，又能解太子的燃眉之急，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周武低着头，细细琢磨着楚穆说的一番话。楚穆乘机又道：“有些官职无需有多少的真才学识，所以，它们是谁任职就显得无关紧要了。可以是享有孝廉美誉的仁士，也可以是王室贵胄的子孙。”
　　他偷偷瞄了周武一眼，见周武心有所动，才道出最后一句，“还可以是腰缠万贯的……富商。”
　　听罢“富商”二字，周武豁然抬头，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
　　楚穆憨憨一笑，保持着他那特有的无邪表情，“我没有任何意思。我只不过是给周哥提供一条新的思路罢了，没有其它别的意思。”
　　周武指着楚穆，喜不自胜道：“好好好，今日你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没有听到。我们不过是闲聊了两句而已。”
　　楚穆拱了拱手，见心愿已成，才不紧不慢道：“择日待我将东西做好后，我再亲自拜访周哥，同周哥好好喝上两盅。”
　　周武还礼，一连说了三个“好”，方肯离去。
　　楚穆看着周武远去的背影，随之扬了扬嘴角，唇边淡淡然的笑意中噙着一股轻轻的不易察觉的冷意。
　　接着转身，面无表情地朝胤禛书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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