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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和兰若比试的日期终于到了。也是我承诺苏景桐的最后一天。王府这次是倾巢出动,我可是花了大手笔的。府中除了几个年老体衰的留下来看家,其他的包括厨房的,扫地的,洒水的,扫厕所的,统统被我拉去了比试场地。一路声势浩大,威风凛凛。道路两侧,几乎被围的水泄不通。大家争相引颈观望,好看清是谁家搞这么大的排场。
芸萱坐在我身旁,一副要吐血的神情道“殿下,这又不是去打群架,您搞这么大声势做什么”
“你懂什么”我摇头叹道“这叫壮威懂不懂?”
“怕是壮胆吧?”君成璧的声音,不适时宜的插了进来。
我瞪他道“你应该多和清澜学学,不知道沉默是金么,男人太多话,是会失宠的”
“这么说你眼下最宠的是清澜吗?”
骑马跟在一侧的清澜,大概听到了。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我脸一红道“本王雨露均沾,一视同仁”
大概是前四个字雷到了君成璧,他突然笑的形象全无。
我低叹道“我们王府未来的形象怕是要就此断送在君成璧的手上了”
芸萱道“这就叫上行下效。要想解决根本,还得从源头抓起”说完,状似漫不经心的看我一眼。
我愕然道“本王今天才发现芸萱居然也有如此幽默的一面”
“耳濡目染而已”
我轻咳一声尴尬道“小丫头成语学的不错”
。。。
到了场地,我方知道,今日比试,恐怕要被载入南祁的史册了,不仅围观者人多势众,万人空巷,而且连平日里只在朝堂上方得一见的南祁权贵们也都不约而同的到齐了。我眯眼瞅了瞅,比平日里上朝时还来的齐全。真不知道,南祁居然还有这样的民风。
但当我们安王府的大部队,服饰统一,整齐划一的以方阵的形式出场时,还是狠狠吸引来全场的眼球,严厉打击了对方的士气。
南祁皇笑道“三儿果真非同凡响。”
是惊世骇俗吧?好在南祁民风开放,我乐见其成。
“呵,比试而已,搞这么多噱头做什么?”
说话的自然是鼎鼎大名的兰若郡主。
我笑“既然是比试,士气当然少不了,今天我有备而来,自然是要满载而归。哦,对了,见你那边那么冷清,要不要借你们几个人充充门面,反正我们这还有几个扫厕所的没派上用场,他们正抱怨太闲了”
此言一出,全场爆笑。唯有兰家那边个个面如玄铁。
我望着笑的喘不过气来的南祁皇道“父皇,这试怎么比?”
他咳了两声,方清了清喉咙道“由郡主出题,三局两胜,若皇儿中途退场,视作弃权”
言毕,全场寂静。
“父皇,您难道不觉得这不公平吗?”我相信全场半数以上的人也这么认为。
南祁皇道“郡主是女儿身,皇儿难道不应该谦让一些吗?”
女儿身?什么破理由?我不也是女儿身?要不是众目睽睽,我真想立马脱了衣服,证明我也可以是女儿身。
当然这只能是幻想。所以我忍。
兰若得意洋洋的看着我,竖起了一根手指道“第一局我们比马术”
“什么?”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怎么?怕了?怕了就认输啊?”
我的冷汗噌的下来了,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芸萱在我一旁急的直跳脚,喃喃道“遭了,遭了。。殿下自醒来后就不会骑马了呀”
我不会骑马,已经是王府里是个人都知道的事。那天去娶亲,我连爬个马背,都废了老半天的劲。
下意识的看一眼清澜,他也正在看我,眉头轻轻蹙成云峰。
“三殿下,你不会是想打退堂鼓了吧?”兰若的声音满是冷嘲热讽。烦人的要命。
我把心一横道“谁怕谁,我比了”
君成璧若有所思的扫了我一眼。
眼瞅着侍卫牵来骏马,青葱乌蹄,鬃扬体壮。我望着心有戚戚,但最终狠狠心肠,举步近前,翻身往上爬,谁知一脚踩滑,没蹬牢马铛,直接从马上滚了下来。腰背着地,一脚还挂在上面,疼的我龇牙咧嘴。顿时哄笑声,不绝于耳。
芸萱赶紧过来扶起我,心疼道“殿下怎么样?摔坏了没有?”
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啧啧”兰若咋着嘴道“连爬都爬不上去了,你干脆认输吧”
“我不会认输的”我摇头,随即,翻身上马,不理会芸萱的惊呼。这一次,比较顺利。我握紧缰绳,坐在马上,蓦然想起那天,清澜隔着缰神握住我手的温暖,阳光穿过彼此的身影,头顶上是湛蓝而明净的天。他胸膛的温度,一直透进我心底。历历在目。
我回身,目光锁住清澜,投给他一个放心的微笑。其实刚才坠马的瞬间,我的余光瞥见他紧皱的眉,和掩在袖子下,捏紧的食指。
“清澜”我冲他笑道“你放心,我就算把自己输掉,也绝不会输了你的”
铜锣声响,我手中的鞭子扬起,落下。耳畔,疾风呼啸,刮在脸上生疼,身下的马,势如奔雷。我努力稳住身形,死死扣紧缰神,迟迟不敢再挥动鞭子。眼见着,一抹艳红,去势如虹,自我身旁掠过。我咬牙,猛的挥下鞭子,一下,两下,三下。。。十指传来锐痛,低头一看,竟被缰神磨破了,鲜血流出。但,与兰若的距离却拉近了。。。。我不敢再分心,死死瞅着终点的位置。不行,这样下去,我非输掉比赛不可。怎么办。。。
突然一道灵光乍现,我叹道,也只有出此下策了。马兄,对不住了,我是个护短的人。猛的拔下束冠的簪子,干脆利落的扎进了马背,我承认我下了狠手,马儿吃痛,四蹄腾空,几乎疯了一般的朝前奔去。我头上的金冠早已掉落,三千青丝,披散下来,随风乱舞。手上只觉得的一阵阵钻心的疼,更多温热粘稠的液体流了出来,染红了缰神,差点握不住。
终于近了,兰若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一步之遥。我闭上眼睛,将马背上插着的发簪轻轻一按。
在最后一刻,我超过了兰若。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的马,只清晰的记得,芸萱翻开我的双手,血肉模糊到我自己都不敢看。她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你这么拼命做什么?看看手都成什么样子了?”虽是责备的语气,但更多的却是心疼。
说不感动是假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终于也有人会关心我,在我受伤的时候会心疼我。突然间有一点点想哭。却不是因为疼痛,而是那一份欣喜。
下一秒,手却被轻柔的包裹住,一阵温热的触感拂过受伤的皮肤。我抬头,就看见清澜低垂下来的眉睫。他正低着头,帮我上药。修长的十指,根根分明,干燥且温暖的托住我的手,将淡绿的药膏悉数在我受伤的双手间抹开。动作温柔而缓慢。
我却还是因为吃痛而嘶了一声,他凝眉道“疼?”
“恩,有一点”我动了动脖子,想避开他俯身之际,垂落在我脸侧的头发。
转过头,就见柳随风他们都定定的看着我,君成璧意外的也没有对我冷嘲热讽。
我顿时有些诧异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殿下,不束发的模样很美”芸萱叹了一声道。
“披头散发,状似女鬼,哪里美了”除了君成璧,不做第二人想。
话音未落,只听兰若申诉道“姑父,他耍诈,他用簪子刺入马背,根本就是违规”
我冷笑“兵不厌诈。谁规定赛马只能用鞭子的?更何况,比赛之前,你并没有规定不能用簪子”
在座众人又不是瞎子,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难道他们会没看见
南祁皇,若有所思的看我一眼道“镇国公怎么看?”
兰若将目光投向他爹,兰怀瑾。
兰怀瑾笑道“这一局,算长安胜。”
“爹”兰若唤了一声,换来他爹一记警告的目光。立马低头不吭声了。
安王府这边,立即欢呼雀跃。掌声雷动。果然是我带来的亲友团,够气势。
我笑道“那么请郡主出这第二题吧”
说话间,清澜已经替我包扎好,静静立在我身侧。看不出情绪。我望着被裹成包子状的两只手,顿时无语凝噎。这样,叫我以后怎么吃饭嘛。
“第二局,我们比文”
“什么文?”我望着她道。
“作诗”
我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你确定?”
“怎么?不敢比了?”她挑衅的望着我。
我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露出故作为难的神色。
芸萱有些焦急道“殿下,还是换别的吧”
“为什么?”我诧异的看她。
芸萱咬牙“殿下您。。。不会作诗”
“难道我以前真的不学无术,胸无点墨吗?”
芸萱无奈的点了点头,半晌,道“要不,这一局,让无双公子替你吧”
“哎丫头”我叹息“你就这么不信任你家主子吗?”
兰若要比别的,我还真没把握。但是作诗。。。我虽然没有君成璧说的那么聪慧过人,但好歹比以前那个萧长安强多了。起码会唱流行歌曲若干,会剽窃诗歌数首,我也知道剽窃别人的诗歌是很无耻且不道德的,但我也没办法啊,无耻。。。好吧,我也忍了。再世为人,早将一切都看淡了,红尘种种,不过浮云。唯有一颗真心最可贵。倘若能欢笑着和家人渡过每一天,若能笑着坦然面对这大千世界的万千风景,又何必非得执着于那些虚妄的桎梏。
心若逍遥,天涯何似咫尺。
我所求的,心安二字而已。
所以自穿越来,一直以本真的面貌活着。不去虚伪逢迎,不去争名逐利。兰若的事,不过是因为她触到了我的底线。我曾说过,欺负我没有关系,但是欺负到我家人,纵使绝地,我还是会反击。
心思百转千回。我冲兰若笑道“郡主出题吧。本王准备好了”
“殿下,你真要比?”芸萱眼睛睁的溜圆的瞪着我。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我惨败而归的结局。
“你要对你家殿下有信心,你放下,这次我一定杀的她落花流水,落荒而逃,落草为寇。。。”
小丫头有些不以为然的撇嘴。
“我怕到时候落荒而逃的是你”君成璧抱胸闲闲的看着我道。
我冲他龇牙“不许起内讧”
“有心情打情骂俏,到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过本郡主的第二关”
“自然是轻松从容的过了。”我笑道“郡主这么见不得别人打情骂俏,莫非是思春了?难怪连做梦都梦到被调戏了。”
此言一出,众人哄笑。她脸上挂不住。咬牙啐道“你听好了。第二关的题目叫。。无—题”
“无题?这什么题目?”
“古怪。。”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
可我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对不起了,李商隐大哥,泉下有知,原谅则个,改日,我定与你多烧些纸钱。
我清了清喉咙,朗声念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只是当时已惘然”
背完了,方知最后一句,出错了,忙道“那个,改一下。最后一句,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好险好险,居然把他的《锦瑟》和《无题》混淆了。
再看众人。满座皆惊。良久,集体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自然是献给那位亲爱的李商隐大哥的,我只不过是顺带捎上的。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众人喃喃念道,“好诗。。好诗”
“三儿,做得好”南祁皇一激动,已经站起来抚掌了。我诚惶诚恐的低头,心虚的把目光挪向清澜他们,结果发现他们全都看怪物般得眼神看着我。让我的小心肝顿受打击。
“三殿下,才思敏捷,果真不愧是我南祁之栋梁。”镇国公一开口,附和者众多。
顿时对我的溢美之辞,犹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兰若的脸色黑成了锅底。
我在想,作一首诗和栋梁之间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朕宣布,第二局,长安获胜”
话音未落,安王府这边,已经摇旗呐喊,呼声震天。
芸萱更是大呼小叫道“奴婢突然觉得殿下在我们心中的形象,突然高大起来”
“是吗?”我得意“其实我还能更高大一些的”
果真,人不能高兴的太早。乐极生悲,大概说的就是我这号人物。
“第三局,依然要比”兰若的声音仿佛从地底冒出来似得。寒意森森。
“若儿,不可造次”开口的是她爹。
“爹,女儿不服”
我叹息,果真没有她老爹有眼力劲。
我笑道“不管怎样,我已经赢了。倒不如陪你比下去。我正好也好奇,这第三局,你想比什么”
“第三局,我们比武”她看着我冷笑。
“武什么?”
“剑”她咬牙。
我心神一冷,她这是想置我于死地。我忙摇头道“先不说本王伤了手,根本握不住剑,再者,本王不懂武功,怎么和你比这剑?你不要得寸进尺了”我还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你可以选择退场”她冷漠的目光直视我的瞳孔,说出的话语已经没有一丝感情。
场中气氛陡然冷凝。所有目光聚焦在我二人身上。周围静的呼吸可闻。
我将目光移到高高在上的南祁皇身上,可是他却意外的没有吭声。一瞬间,我的确有些心灰意冷。要知道,此刻站在这里的是萧长安的身体。而他,——南祁皇萧临渊是他的亲生父亲。果真帝王家,天生凉薄吗?
我回身看向安王府众人,他们也在看我。
我知道此刻退场,意味着什么。苏景桐要坐牢,而清澜。。清澜将要成为郡主府任人欺凌的小厮。
不,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有时候,明知道退一步就是海阔天空,可你却不能退,也不想退。
我静静的开始解手上的绷带。手臂却突然被按住,清澜安静的看着我摇头道“退场吧,不值得”
我轻轻格开他的手道“没有什么值不值的,只看我愿不愿意”
他刹那间,松手,目光凝定在我脸上。眼中闪过的是我读不懂的情绪。或许,我只是不想读懂。
不知何时,蔺无双已经走了过来,将手中的瓷瓶,递给了芸萱。芸萱会意,红着眼睛将我已经撕裂开来的双手又涂抹了一遍药。被绢布剥离开的伤口再一次鲜血淋漓的呈现在众人眼前,依旧触目惊心。
我冲芸萱开玩笑道“这次回去后,估计你还得多破费几瓶药了。也不知道,我身无长物,可够付药钱”
“那也得你先留着命回去再说”君成璧言语依旧刻薄,但是意外的是他神情中好像流露出那么一点关心。使我误以为是自己眼花。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我就算战死疆场,那也是虽死犹闻侠骨香”
“呸呸呸,什么死啊死啊,不吉利”芸萱忍不住啐道。
“怕的就是你还没上战场,就英年早逝”君成璧斜眼睨我。
我正待回话,兰若道“三殿下,准备好了?”
先前她还一口一个表弟呢,现在倒好,终于直呼三殿下了?女人真是善变啊。猛然想起来,我自己不也是女人吗?难道萧长安做久了,我真把自己当男人了?不会以后和他一样人格分裂吧?啊!不要啊。。。
不得不承认,生死相搏前的一瞬间,我竟然走神了。
于是,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剑,我居然也没留意。真是汗啊。好在前两关,我已经过了,只要这关硬抗过去,还是我赢。
想到此,我不由心下稍安。然而大意轻敌的结果,便是我的一缕头发被削了下来。于是再不敢分神,全力应付着眼前犹如鬼面修罗的兰郡主。好在,手中的剑十分轻灵,举起来并不费多大的劲,否则以我目前的状况,根本无力应付,但饶是如此,我依然能感觉手上的伤口,再度深深的裂开,那种激烈的锐痛逼的我握剑的手,一直颤抖个不停。潮热咸腥的液体顺着剑柄流过剑身,又顺着剑尖,滴落进尘土,干涸成点点嫣红。看上去十分的阴森恐怖。
我只能凭本能去阻挡她的招式,好在她看上去,只是稍稍懂些剑术的样子,要是换做君成璧,估计我早就被一剑穿心,命丧当场了。但,我害怕的是,长期以往,我会渐渐因失血过多,而没了招架之力。
我无暇去看众人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凝重而压抑。
要速战速决,我不求胜,但求一败。
我猛然用力攥紧剑柄,顾不上疼痛,一路横冲直撞,乱打一气的朝她步步逼去,剑势朝两侧迅速挥动,以随时格开她猝不及防刺过来的剑尖,以求保护自己的要害。
但我那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虽然开始时,剑走偏锋,却有奇效,但是久而久之,体力消耗过快。渐渐,我便到了强弩之末,命悬一线。全身的神经绷到了极限。
只要一根弦断,我便万劫不复。我突然意识到这真的是在玩命,而不是玩过家家。冷汗顺着额头流到脸颊,视线有些模糊。
突然,剑光一闪,我还来不及分辨,就见到兰若一张骤然放大的脸。诡异而冷艳的笑意,在她瞳孔里慢慢散开。
我颈子上一凉,手中的剑早已脱手飞了出去。此刻,我被君成璧半抱在怀里,身体大部分倚在地上。我抬手一摸,一手的血,分不清是手上的,还是脖子上的。
就听见芸萱突然哭叫着飞扑上来。这丫头嗓门还真大。
“我。。赢了吗?”我望着围拢过来的人群道。
“先别说话”君成璧抬手点了我穴道。芸萱流着泪将绢布轻轻按在了我的脖子上。
而后,我的目光穿过人群,我看到了清澜。。他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是。。看错了吗?他的目中为何盛满盈盈波光呢?之后我便人事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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